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类居然还是昨晚那只乖猫的模样,大概他也不想再挨穆朵的打了吧!房间装修的这段时间,穆朵都要住在类的房间里。
穆朵第一次很认真地审视这个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房间里也没有任何的装饰和摆设,一直以来,类都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他为了能留在书局,真的很委屈吧!
他只说过他活了二十年,但却从没有提起过在来书局之前,他是过着怎样的生活的。如果他自己不说,见到他的人大概都会觉得他就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
穆朵一个人在那个房间里的时候只能翻看山海集录打发时间,然后,她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之前一只配图还是黑白的异兽居然自己变成了彩色的,而她并没有收服过这只异兽。
于是,穆朵召唤出了这只令她感到奇怪的异兽,橐𩇯,准备问个清楚。山海经里对它的形容是,“羭次之山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而一足,曰橐𩇯,冬见夏蛰,服之不畏雷。”
原来他之前消失在山海集录上的原因竟然是,他去“夏眠”了。现在,夏天过去了,他完成了蛰伏,苏醒了过来。根据以往的经验,穆朵问他,是否有人类的名字,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果然不出所料,橐𩇯说他确实有一个人类的名字,叫做唐歇。而且,他还曾是神医华佗的弟子。穆朵记得她看得《三国志》里面提到过,华佗有两个徒弟,一个是广陵的吴普,另一个是彭城的樊阿,但从未听说过华佗还有一个叫唐歇的徒弟。
没错,唐歇就是华佗的第三个徒弟,也曾是最聪慧,最有资质的一个。但却为了一株花,唐歇被逐出了师门。
很多人都听过华佗和芍药的故事,华佗在药园里种了一棵芍药,却觉得它是无用的,没有入药的价值。于是,那芍药便化作一个女子,经常在夜里哭泣,引起了华佗的注意。后来,华佗的夫人因为血崩腹痛,煎服了芍药根,华佗才发现了芍药的根是可以入药的。
但却没有人知道,芍药入药,其实不是因为华佗的夫人血崩腹痛而被华佗发现的,那是唐歇发现的。芍药化作女子在夜里哭泣,华佗并为理会。反而是唐歇,他心疼那芍药化作的女子,将那株芍药从药园移到了自己的住处。
那芍药便夜夜化作女子的模样,陪着唐歇研读医书。她还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婪春”,是贪婪的“婪”。因为她贪恋这春天,花木都是贪恋春天的,她贪恋着唐歇的偏宠。花木大概也都是更爱春夏这样可以盛放的季节的,入了秋,她便要开始凋零枯萎。
唐歇有了婪春的陪伴,又沉浸于医术之中,根本不理会世间的俗事。后来,他在医术上有了许多自己的建树。其中,便有一条是,芍药可以入药。他去找华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华佗也赞同了,还想挖出婪春的根试药。
唐歇宁死不从,最后为了护住婪春被逐出了师门。唐歇不后悔,他带着婪春远走他乡,过了一段很快活的日子。
但是冬天来了,婪春坚持不住了,她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唐歇。从那之后,唐歇便很害怕过夏天,他怕看到了花开,姹紫嫣红。最后,还是不得不独自一人面对寒冬。
所以后来,唐歇宁愿永远做回那个只能在冬天醒来的橐𩇯,也不愿在炎热冗长的夏季看一朵花开,再一个人面对它的凋零,却爱莫能助。原来,唐歇爱上的是一朵花。但又因为失去,而对爱有所畏惧了。
“你想她吗?你想婪春吗?”听完唐歇的故事,穆朵只想问他这一个问题。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会明知道没有结果,还义无反顾的爱上婪春吗?
唐歇只是摇了摇头,他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甚至失去了想念的能力。穆朵很想也问问类,如果他经历了唐歇所经历的事,会作何选择?
类说,他不是唐歇,但他的确也曾经遇到过一个爱而不得的人。穆朵听到这样的答案,居然有点吃醋。如果类也曾在人间经过千年,那他有所爱之人理所应当。可他自己也说过,他只活了二十岁,就已经这么花心。
爱而不得也算爱过,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来撩拨穆朵。穆朵不再理他,也不再理唐歇。蛰伏了整个夏季的唐歇,也该安安静静地去好好感受一下人间的气息了。
类也发现了穆朵的小情绪,化成兽形,在她的身边蹭来蹭去的。穆朵不理他,他就凑近穆朵的脸舔了两下。穆朵正准备推开他的时候,发现眼前的猫脸变成了一张英俊的人脸,正准备吻过来。
穆朵惊叫着想躲开,上次她明明没有接受类,就不该再有所期待。类却没有给她机会,一只手就将她抓了回来,霸道的按在了床上。
他的鼻尖贴着穆朵的鼻尖,温热的鼻息轻抚过穆朵的脸颊,穆朵面红耳赤的屏住了呼吸,准备接受命运的操纵。可就在这时,类放开了她。
类居然放开了她,接着邪魅一笑,离开了房间。此刻穆朵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又被类耍了的愤怒,还是对那个到了嘴边又没了的吻的失望了。
就这样也好,就算真的接受了类,穆朵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人类和异兽在一起,好像大多都没有善终,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分别的那一天。
穆朵身为羽士,她的使命就是收服异兽,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和类站在对立的面。与其到那时再无法割舍,不如早一点挥剑斩情丝,面对现实。
可这都是穆朵一个人的自说自话罢了,类可不是这么想的。从第一天穆朵把他当成流浪猫留在书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穆朵再分开。如果真的有命中注定这种事,那他命中注定的人一定是非穆朵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