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讨债
御宴酒楼的老板阿华整理着大把的欠条,不时吩咐着手下的伙计去催账。这家都欠一年了,无论如何要要上来,这张没事,可能最近忙没来吧。看着看着阿华愣住了,这是一张两桌的欠单,签名高风亮。阿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可能,高书记没来过呀!还两桌?同样的酒菜,不是他难道还有第二个,赊账的都是熟人……没有第二个呀!”
“阿玉,阿玉,”阿华大声叫着吧台小姐,“x月x日高书记来过咱这里吗?”“那个高书记呀?”阿玉是个苗条端庄的女孩。“就那个!上次来咱这,我让你们好好认着的那个!我在不在都可以签字的那个!”阿玉想了好久才恍然说“奥,你说那个当官的!就你把人家拉来了那一次,那一帮人再也没来过。”
“怪了……”阿华琢磨着,“认倒霉?两桌700多块呢!”
“你打个电话问问,或许他家里人什么的,你忘了呢?”阿玉小声提着建议。
“他家里人?”阿华抬头看看阿玉,“不可能!他家嫂子我熟,这字不是她的。”
阿华想了想,带上发票,拿着那张菜单,自己去了高书记单位。刚好高书记一个人在办公室看文件。一见是阿华,就放下文件笑着说,“又来拉俺上你那里去!这次不行了,咱这伙房开火了,所有接待任务都在伙房里,哪里也不去了!”
公务员进来倒上水出去了。阿华一笑,“俺除了来拉你去吃饭就没别的事!”“什么事?只要能办到的一定效劳!”
高书记依然笑着,直了直腰板。“其实呢……”阿华顿了一下,站起身走到高书记办公桌前,打开包拿出了那张明细菜单,“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可我实在想不起与你重名的熟人了,麻烦帮我想想?”
高书记看了看菜单,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对阿华说,“你坐下等一会,我问问,”抓起话机拨通了办公室主任的号码,“咱都多久没出去了,上面来人都在伙房接待的。”
高书记又打通了老婆的号码,“X月X日两桌,在御宴!你同学那个酒楼!没人去呀!X月X日……”老婆在电话那头努力搜索,“问问你大哥吧!那天是他孙女过生日,孩子第一个生日去的亲戚不少。”
老婆的一句话提醒了高书记。高书记的脸一下阴了下来。再仔细看了看那字,果然。“行,这钱我付了,”高书记从包里掏出钱如数点给阿华。
阿华推辞着,“不,高书记,咱虽然是同学,可这不是你的,你说,我来吧!就是想让你帮忙找着这个真正的主,你看我又不是来要账的……”“拿着吧!无缘无故的人也不会签我的字!”
“那是谁呀?反正不是嫂子。”
“我大哥去过吧?”高书记一句话点醒了阿华,“可他是高凡亮!”阿华又拿过单子看了看,想起来了。是他,就是那个高凡亮,孙女过生日在她那儿请了两桌,走时说过两天来结账,因为是同学的大哥,一直都挺熟的,就让他签了字,看也没看就收了起来。
“别整天嫂子嫂子的,咱俩谁大呀!”高书记把钱递给了阿华,“你不是当官吗!要不,叫她高夫人?”阿华边说笑着收了钱,开好发票回去了。
高书记拨通了老家的电话,“哥,缺什么你给我说,我没时间,让你弟妹给你送去,再说了,咱又不缺那几百块钱,你签我的字干什么?”
没等高书记说完,大哥张口就骂开了,“小死孩子!忘了!当年你上学的时候了!不是当年,我拉小车,我死活供你,你有今天!出息了,敢来教训我了……”
高书记把电话轻轻放到一摞文件上,任凭大哥咆哮如雷,“不就是几百块钱吗,还用得着打电话来问,明天拿上钱还他去!……”角落里传来大嫂的声音。大哥听不到电话回音,恨恨的把电话挂了。他余怒未消,在院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宛如一只暴怒的困兽,正午的阳光,把他的身影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高书记见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就把电话挂了,把发票撕碎、揉烂了、重重地扔进纸篓里。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子,一阵微风迎面吹来,窗下的几丛竹子长势正好。
(二)手术室外
老公因为扁桃体发炎住进了医院,因为要做手术一早我就赶了去,可还是晚了那么几分钟,于是我只好坐在手术室外大厅的椅子上等。眼见着病号被推进去推出来,护士大声叫着病号家属,大厅里的人一拨一拨的换。
电梯里推出来一个老人,由于挨着门口近,所以看得清了些。应该是外伤,并且伤在头部,虽然已经做了处理,但明显看得出头部一侧很大一块凹陷,两只手漫无目的的一动一动。起初以为或许不太要紧,手能动,仔细一瞧才知道,那是抽搐,我的心一紧。紧接着从楼梯上呼呼跑上来几个年轻人,紧着与护士交接者什么。楼梯上慌慌得上来一个女子,简单的黑色衣裤,黑色的平跟布鞋,直直的站在大厅中央,愣愣的盯着手术室紧闭着的门。与护士交接完了的年轻人,拉了女子一把,“坐会儿吧,”
“哎呀,妈呀,累死我了,”自己先瘫到椅子上,女子机械的坐下,压着声音呜呜的哭。那声音极低,让人听着却极难受,甚至让你找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话。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护士大声喊着“王XX家属!”女子一下止住哭声从椅子上弹起奔过去,年轻人也从椅子上撑起来跟过去,护士交代几句,两人匆匆下楼而去。再上来时跟了一大帮人,俩年轻人坐在离手术室近的椅子上,女子带着其他人到大厅尽头的侧厅去等。
手术室门再一次打开,护士大声喊“王XX家属!谁签的字!”
俩年轻人一块儿站了起来“他女儿!”
一个走向护士去看究竟,一个边喊着“王燕!”边走向侧厅。女子已经赶了过来,眼睛直直的盯着手术室。女子奔进手术室门内,医生正在等她。医生刚说了几句,只听“扑通”一声。
手术室外有人小声议论“跪下了,跪下了。”紧接着传来女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大夫,求您了!”。女子被搀了出来,一大帮人围着她。一个年轻人把她搂进怀里,一个老年妇女轻轻拍着她的肩“好孩子,别这样。”
女子只边哭边喃喃着一句话“您不知道,爸爸有多疼我,他多疼我。”
忽然,那边传来另一种声音。一个男人提着一包花花绿绿的营养品往外走,一个女人拉扯着,边拉拉扯扯边走边吵。男人也还讲究,女人虽不时髦也绝不落后,长得虽不漂亮,但让人看着也绝不讨厌。
“凭什么这样对我!”女人大声质问。
“世上真是少有你这种女人,这么好的老地,你怎么就是不感动呢!”
男人愤愤地扔下包,掏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传来一个老年女人和蔼的声音:“孩儿啊,你这一病可掏空了妈的心了,比剜妈的心,割妈的肝还疼,这几天,我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快八月十五了,你让当妈的怎么过吆······”手机里传来一阵抽噎。男人恨恨地骂道“你这个死孩子!怎么还不感动!”
女人毫不示弱“她这么好?这么好,你住院怎么不来守你一天,不花一分钱,连孩子也不接!”
男人瞪着血红的眼睛“你这个熊样地,让人家怎么给你接孩子!”
女人气的脸要扭曲了,手指着男人“别忘了,你住院可是我一直伺候你,花的可都是我的钱,凭什么一次次花钱受累的是我,完了事还是他们好!”
男人气急败坏掏出一个存折狠狠扔到女人脚下,骂了一句“天底下那好女人真是死光了,我怎么摊了这么个死孩子!”提起那花花绿绿的营养品扬长而去。女人捡起存折,看着十位数以前的已经归了零,仅剩的几十几块几毛几,不仅放声大哭。
那边过来一个人,应该是个知情人,对女人说“别哭了,和这些人,不值得。”
也拿出了手机,放了一段录音,同样是那个老女人的声音,只是没有了和蔼。那声音恶狠狠地说“哪个小老婆子,她还想有好!我让她累死也没一点好。你看着吧,今年八月十五,我还让俺那儿闪了她,回来陪着我!”
稍许,哪个声音又起“一个没爹没妈的,我还不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好好地,俺娶她吗!就是让她来当牛做马当奴才地!她还想有好!”
听到这儿,女人再也不哭了,看着知情人,知情人关了手机。女人把空了的存折一片一片撕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只可怜那个男人怎么听不到他母亲的心声。
我不明白的是就连***主席那在国外隐姓埋名十几年的孙子都认祖归宗回了家,女人的父母怎么还不来认女儿让她回家?
老公出院时又遇上了那个叫王燕的女子,还是那身黑色的衣裤,正背个小包匆匆往住院部赶,想来她的父亲定是有救了。手术室、医生可以把人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可以挽救生命,却拯救不了扭曲的灵魂。我们的爱情、婚姻、生活何尝不是那张存折,大家一块儿维护、一块儿存,她将会越来越丰富,我们就会越来越幸福,如果一人存一人败,或者一人存多人败,他终将成为生活的垃圾。只是这其中会有几人伤心,几人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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