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血凄传达的预言,不如说,它来自碟仙更确切。
在成为碟仙后,血凄的怨气被激发到了极致,思维早就如深渊般扭曲了。
她根本认不出我是谁,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可怜的猎物。
换句话来讲,此时的我,完全是一个被碟仙缠身的人,只要她愿意,她随时会杀死我。
而碟仙在杀人前,势必会玩弄,折磨对方一番,猎物临死前,所承受的恐惧越大,灵魂也越美味。
我哆嗦着手,摸到口袋里的小碟子,尝试冲碟仙密语:“你不用吓我,我不吃这套。”
她没有回答我,我还没有和她沟通的资格。
我只得向一旁的小朵求助,我拿着碟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小朵,你帮叔叔一个忙,好吗?”
小朵乖巧地答应,我指着碟子说:“这碟子里,住着个……阿姨,你试试看,能不能和阿姨说上话?”
小朵疑惑道:“可是叔叔,你上次不是说,以后不许我和那些东西沟通吗?”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苦笑道:“乖,你就帮我问问那阿姨,看她想干啥。”
小朵将碟子捧在掌心里,过了没一会,她脸上的童真突然消失,被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取代。
就连漆黑的瞳孔也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泛着血丝的眼白。
她离开座位,走到我面前,指着我说:“死。”
然后是苏瑶,崔太初和崔鹤:“死死死死,全死!”
大伙都错愕地看着她,这小妮子明明语气稚嫩,腔调却充满了阴森和怨毒。
“碟仙上了她的身。”
飞机上,我小声冲众人解释刚才的事。
碟仙上身,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很快,小朵就恢复了正常,揉了揉眼睛,小朵扑倒我怀里大哭:
“坏阿姨……她是坏阿姨,她可吓人了。”
我本来想通过小朵问碟仙,预言的具体含义,最起码也要知道,我们会死在谁手里,提前也有个避免的预判。
但显然,碟仙不愿意透露太多。
给这件事一闹,湘西之行,在每个人心里,留下了深深的死亡阴影。
也许,我本不该去湘西的。
其实寒武纪在中阴界的图谋,本和我们没半点关系,哪怕世界因此进入末日,那又怎么样?
对于有气场的玄学人士来说,即使在道德,秩序崩塌的末日时代,我们也一定能活下来,而且活的比大多数人都滋润。
世界的大环境再怎么恶劣,也不会影响到我丝毫。
我之所以和寒武纪对着干,并不是要当什么救世主,我没那么伟大。
我只想给我姐姐一个温暖,安稳的家,我不希望她有一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所熟知世界,变成了可怕的地狱。
我不要她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仅此而已。
可能在路土,崔太初这些人眼里,他们承担着守护人间的责任。我没有,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自私,照顾好亲人,爱人,朋友,就是我的全部责任。
从更狭窄的角度说,仇恨也占据了很大的因素,我发誓要亲手杀了死恶夜,为我爹报仇。
死恶夜是寒武纪的成员之一,那么整个寒武纪,就成了我的死敌。
所以,碟仙的预言,并不能改变什么,如果湘西是我人生旅途的终点,那就终点好了。
到达长沙,下飞机,离开机场后,所有人手机里都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凤凰山。”
我顺着号码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
“应该是陈山火发来的,路土说,我们下飞机,他就会和我们联系的。”苏瑶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搜索了一番:
“凤凰山,是湘西的一条大山脉,周围覆盖大面积的原始森林,离它最近的县城,是凤凰县。”
湘西,位于湖南西北方向,是土家族和苗族的栖息地,在这片一万五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人迹罕至,大部分地区都是无人的原始丛林。
丛林深处,隐藏着大大小小的苗寨,据说有些苗寨,直到现在还没被外人发现,寨子里依旧保持着刀耕火种的最原始生活方式。
和它的地质特点类似,湘西地区的玄学环境,极其错综复杂,从古至今,这片土地上诞生了太多的阴森传说。
陈山火让我们去凤凰山,说明我们要保护的蛇仙,就住在山里。
短暂休息了会,我们立刻乘车,耗费了半天时间,这才到达湘西的凤凰县。
此时,当地温度已达临上二十度,县城周围群山环绕,树木绿绿葱葱,看着那些青砖碧瓦,爬满苔藓的低矮建筑,苏瑶不禁感叹:
“好美啊。”
是的,凤凰县被一条碧绿的小河隔开,蓝天,绿水,古风十足的建筑,让这座本在大山深处的小县城,吸引了不少游客的光顾。
胡青青也从苏瑶身子里窜了出来,应该要跋涉山路,所以俩姑娘都改穿薄薄的紧身牛仔裤,配运动鞋,白T恤,往路边一站,欣赏着前方的美景。
那些游客则在欣赏着她们,这两个绝世美貌的姑娘,吸引了人们围观的目光,还有不少人拍照。
但我们不是来旅游的。
随便找了家不算差的客栈,我们要了三间房,苏瑶和胡青青一间,我和小朵一间,崔家师兄弟一间。
不知道蛇仙的藏身点,我们只能待在县城,等待陈山火那边的消息。
夜晚,一道美味的猪肚鸡汤番茄火锅,吃的每个人大快朵颐,旅途的疲惫一扫而空。
“祝这次旅途顺利,寒武纪原地爆炸,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胡青青举着客栈老板自酿的米酒,冲大伙举杯。
大伙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桌上摆满了湘西酸肉,荷叶粉蒸肉等当地特色美食,所有人都举杯。
除了崔鹤。
这个身材瘦长,脸色阴郁的中年人,显得极不合群,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别说喝酒了,他连筷子都懒得动一下。
崔太初喝的面红耳赤,笑道:“我师兄性子冷,其实人不坏,大家吃好喝好,不用管他。”
吃饱喝足了,大伙纷纷回各自房间休息。
我正要迈过门槛进屋,被胡青青一把拦住:“你干什么?”
我一脸不解道:“时间不早了,我睡觉啊。”
胡青青美目冷冷看着我:“你的房间在隔壁。”
我恍然大悟,尴尬地笑道:“你瞧我这记性,喝大了。”
苏瑶知道我的企图,红着脸,冲我吃吃笑着,胡青青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将门关上。
我本来寻思着,这趟湘西之行,能和苏瑶发生点故事,可是给胡青青拦着,我的图谋也就没下文了。
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屋,我拿出那本《地狱见鬼十法》,读了一小会,又练了几下手势,熄灯睡觉。
模模糊糊地,半睡半醒间,小朵使劲推我:“李叔叔,快醒醒啊……那个阿姨……来了!”
我从她惊恐的哭喊声中,听到了深深的不详,一个激灵睁开眼,只见床边,出现了一个长发的白衣女人。
女人背对着我,犹如一幅静止的画,坐在那一动不动。
小朵吓的急忙钻进我被窝里,哆嗦个不停,别说她了,我头皮都炸的厉害,这可是阿修罗级别的碟仙,她想害死我和小朵,那我们无论如何也死了。
“血姐,你还记得我吗?”
那碟仙缓缓转过头来,她的正脸和后脑勺没啥区别,盖着长长的漆黑头发,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到,她眸子里反射着来自阴间的光。
凝视她的双眼,就如同凝视阴间本身。
“小孩,你知道吗,我本想吞了你,我对你的灵魂,有一种最原始的疯狂渴望。”
碟仙歪了歪脖子,发出青瓷碎裂的怪响,她的语气尖损,阴毒,带着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未知,听的我全身起鸡皮。
“可是,你这孩子……好奇怪,你明明知道我要害你,却为我而哭泣,我从你的那滴眼泪中,品尝到了深深的悲痛……”
她瓷制的惨白手掌,冷冰冰按在我额头上:“死之前,告诉我,你是谁,你因何为我而哭?”
之前在路土家,我的一滴眼泪,落入了碟子里,被碟仙所吸收,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活到了现在,否则可能没到湘西,碟仙就要对我动手了。
“我哭,因为你是我亲姐姐,在你成为碟仙后,灵魂里关于我的记忆,被抹除了,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我才难过。”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尽量维持一个平静的语气。
碟仙听完,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你在撒谎。”
“不如你来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自己,我是碟仙,你是我的食物,仅此而已。”她手掌微微用力,我额头顿时渗出血来。
“那就请你杀了我,现在,立刻!”我毫无畏惧地看着她:“我李志文,死在你手里,无怨无悔。”
碟仙那阴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我,时间过去了很久,她终于开口道:
“暂时让你活着,我对你提出的任何要求,你皆不可拒绝,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
她身体像摔碎的花瓶般,碎裂,坍塌,消失,只留下淡淡的纸灰味。
我全身被冷汗打湿了,重重松了口气,至少现在,我暂时不用担心碟仙的反噬了。
血凄也不可能永远失忆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记起我的。
处理好额头,被瓷器割伤的口子,我重新钻进被子,后半夜,我睡的很不踏实,小朵还做噩梦了,不停嚷嚷着:“坏阿姨,长头发女鬼!”
去楼下吃早饭时,我们再次受到陈山火发来的信息:
“凤凰以西,白马古道,八仙饭店,老蛇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