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你早就已经预演好的结局了吗?”张宇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那站在一片尸体之中的屋主,瞳孔并未闪过太多的情绪。
郝利民死了,被齐天海杀死了。
如今,他那肥胖的身躯无力地到在了地上,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割伤,血肉破口的边缘有着些许黄色的半固体,那是他的脂肪,而那位于脖子上的巨大创口,是导致他死亡的致命伤。
而反观一旁的齐天海,此刻也显得有些奄奄一息——他的左臂的骨骼明显错位,头部正在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身旁断了一条腿的座椅明显是造成这种伤口的真凶。
他嘴里时不时发出无意识的喘息声,眼看也是活不久了。
就在刚刚,二人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冲突,齐天海用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尖刀突然向郝利民发起了攻击,郝利民在挨了两刀之后也反应了过来,并且搬起一旁的座椅开始反击,最终,二人双双坠入黄泉。
而那莫昇,则是趁着这个时机,迅速冲向了二楼,欲要逃跑,而文一凡只是微笑地看着他,只是放任了这种行为,任由他躲藏在这座别墅之中。
“清羽,去找到他吧。”待到齐郝二人的搏斗结束后,文一凡才小心翼翼地跨过二人的尸体,避开每一片溢开血花,末了,他来到了张宇的面前,缓缓地开口,示意文清羽将之找到并杀死。
相比于他的优雅,文清羽就显得极其的“活泼”,她缓缓地脱下高跟鞋,赤足站立在地板上,随后双腿稍稍下蹲,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前滚翻,站在了桌子上。
随后她如同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般上下翻飞,每一处家具的摆放都被她很好的利用了起来。她一边向着二楼前进,一边哼着歌诡异的类似儿歌一般的小曲,消失宰在了二楼阶梯处。
“您看起来好像有着很多的疑问呢,”文一凡缓缓地坐下,微笑地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显得如此强烈,但是这也不过是夕阳落下前最后的余晖,“这么看起来,时间或许还早,那么就有关于这个游戏的全部内容,我来为你做个解答吧。”
“您知道养蛊吗?”
平静的声音之中藏匿着巨大的阴影,文一凡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这是古书上记载的养蛊的方法,即为将诸如蜈蚣、蜘蛛、毒蛇、冰蚕、闪电貂、朱蛤之类的毒物丢到一个容器里,盖上盖子,不给吃的,让他们自相残杀,凶猛的杀弱小的,毒性大的吃毒性小的,等过了一段时间,揭开盖子,最终活下来的那只毒虫,就是‘蛊’,而这蛊,即可拿去害人了。”
“有一种培养方式就是采用的的这种方式,只不过使用的不是毒物,而是人。”
楼上传来惊恐的尖叫,紧接着这声音在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唯独留下几声物品破碎的声音。
“为了培养出真正的人才,这种组织会不断地绑架各种精挑细选的婴儿或者儿童,将他们置于一起驯养,不错,就是驯养。”那张长在完美面颊上的嘴巴在此刻吐露出了令张宇都感到胆寒的话语:“而最终他们要经历的考核,就是在一起玩一个有关于这样类型的博弈小游戏,当然,最后只有一个赢家,其它人存在的意义,只不过是为了增强那个存活者的毒性罢了。”
“而我的灵感,就来自于曾经听说过的这种培养‘人才’的模式。”
文一凡轻笑着摊了摊手,“这并不代表我十分残忍,而事实上,这种‘养蛊’的模式在哪里都适用,不是吗?”
“我们所周知的KPI考核,建立激励机制,其实就是在暗示大家,想要获得更多的报酬,就得把自己身边的同事踩下去。大家不择手段,欺骗、陷害、巧取豪夺,都可以用,只要你完成了目标,就能顺利升职加薪,被你踩下去的,就会成为增加你毒性的牺牲品。”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即是任何物种的生存法则,但是唯独人类是个例外,”缓缓地站起身来,文一凡笑了笑,“如若以‘兽性’去描述这种行为,那么人类的‘人性’之中,则包含了另一种因素——神性。套用到如今的社会发展上来看,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区别,也就在这里,社会主义讲的是神性,主张人人平等;而资本主义讲的是兽性,主张自由竞争。二者都是代表着人性,却又无法完全涵盖整个人性,这也是为何,他们依旧会为了某些小问题争论不休,当真是聒噪至极,当然,话题好像有点跑偏了,我们再回到游戏之上。”
“那么接下来,我将告诉你,那些你们没有发现的因素,”文一凡拍了拍张宇的肩膀,“首先,第一点便是如同清羽所说的那样——你们的确可以破坏纸牌,又或者采用另一种比较常规的方法——双面牌。”
“这种方法可以在真正的纸牌背面画上其它花体数字,从而实现令他人分不出真假的效果——当然,我还是能够分清楚的。”文一凡笑了笑,“因此,即便是你将‘15’伪装成了‘1’,届时打出来也是十五的功效,而在别人眼中,你则是打出了一张‘1’而已,这种干扰视线的方法,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会大量使用,结果没想到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明明空白的纸牌背面和你们虚构出来的‘双面人先生’都是这么好的暗示,可能是我高估了你们的实力了吧!”
“随后便是有关于你们胜利后的条件,这一点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全部有所察觉,但是没想到你们再一次令我失望了——没有一个人发现,游戏胜利与失败的解决,都是一个‘死’字。”
“我当初的原话是——‘胜利者可以带着奖金离开别墅’,但是我可并没有说过,在你们出去了别墅的大门后,我不会去追杀你们。”嘴角勾起几分残忍的弧度,他轻生说道:“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张警官,我的野外追踪能力极其强大的,在这片深山中,只要你们没有逃出去超过十公里且人数不多的情况下,我都能够保证百分之百追踪到你们每一个人,并将你们在那里杀死。一个优秀的头狼在与猎人的博弈之中不应该只扮演猎物的存在,事实上,即便是扮演猎手,我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也就是说,即便你们真的胜利了,那么游戏内容也不过就是从博弈变成大逃杀罢了。”
“一边派自己的助手来保证我们不会有人能赢,一边又为自己的游戏设下重重保险确保我们没人能够生还吗?”张宇冷笑一声,气势丝毫不输给他,“你也当真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啊,明明输不起,还要处处标榜自己‘玩得起’的形象,真逊。”
“这便是你们败北的第二个地方,太过于局限自己的目光了。”文一凡微笑着摇了摇头,“事实上,真正的胜利才不是在游戏或者故事上胜过别人,真正的胜利法我早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们,可惜每一个人察觉到。”
“现在,张宇先生,我想请您看一看外面的风景,”文一凡的目光缓缓地飘向窗外,“看着窗外的景象,您能够读出什么样的信息呢?又或者,你能够发现什么反常之处呢?”
“一堆木桩和一片毫无树枝和落叶的水泥地,”不等张宇回答,他便自问自答地说道,“这让你想到了什么吗?”
“你想要在不引起森林大火的情况下,放火烧掉别墅?”张宇眉头一皱,“的确,现在属于无风的时节,而你清出来的这一片区域的确不会让火焰蔓延出去,而纵火也确实是犯罪分子销毁自己痕迹的最常用的方法,不过这能够代表着什么呢?”
“您也说过了,我烧毁这座别墅是为了销毁痕迹,那么……”文一凡轻笑一声,“如若警察在之后的勘察中发现我的别墅有着钢化玻璃或者其他防止内部人员逃跑的建筑设计,他们会不会起疑心?”
“难道说……你……”张宇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美丽的男子,“你真是个疯子。”
“不错,就是这样,”文一凡笑出了声,他抬起手,敲了敲玻璃,说道:“从第三天开始,我发现你们不再有想要逃出去的想法,于是我便开始陆续将那些钢化玻璃全部换成了家用玻璃,至于强度,差不多张警官您抡起椅子就能打破呢!”
“这便是我给你们留下的最大的逃生之路,也是我游戏中最大的破绽——你们只要抓住这个破绽,团结一心,一旦冲出去便向着四面八方分散逃跑,我便只有三成的概率能够将你们全部格杀,当然,即便是把你们全部杀死,游戏也泡汤了,而且还可能在追击过程中留下不可挽回的线索和痕迹。”
“也就是说,这场游戏,我也是站在同样平等的角度与你们博弈的,而且赌你们无法看破这一点。”文一凡缓缓地将右手从口袋中拿了出来。
“游戏结束,我赢了。”
那上面握着一把枪。
“清理完了,老师。”文清羽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步一跳地走了下来,红色的鲜血点缀着白皙的面颊,她笑得像个孩子。
“如你所见,张警官,这一切都要接近尾声了。”文一凡礼貌地欠了欠身子,微笑着说道:“不过我可能要驳回我曾经的那句话了——您的目标并不在于游戏的胜负,而在于对于往昔仇人的报复。某种意义上来说,您算是这场游戏中,除了我与清羽之外,唯一一个享受游戏过程的玩家。”
“那又怎样?他们死了,连带着我活下去的意义也消失了。”张宇叹了口气,苦笑着回答道,“我曾经将这起案子视作心中的最大痛楚,这也是能够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唯一倚靠,可惜,现在这个倚靠没了,我也不再有着活下去的意义了。”
“真正的张宇,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缓缓地抬起了头,张宇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那是解脱的微笑。
“开枪吧,文先生。”
“如您所愿,张警官。”
砰——
一声枪响,只是惊起了几群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