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情况如何?”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子缓缓地向着山地中走去。
他浓那一双剑眉如今微微地皱起,脸上那看似好像杂乱的胡茬并未给他带来些许邋遢之感,反而为整个人平添一股成熟之态,身材丝毫没有四十多岁特有的臃肿,强壮的身躯整整好好能够撑起整个警服,再加上他那一米八二的身高,足以另人产生一种敬意。
“报告严队,现场的情况有些特殊,”刘文宇叹了口气,“死者名叫周丽琪,是‘云乡杀人魔模仿犯’所杀的第二个受害者周洋的舅妈,也是当时在菜市场率先与蒋文兵发生冲突的那个死者家属。”
“依照犯罪现场的布置来看,凶手杀人显得极其匆忙,但是尸体却毁坏严重,”从怀中取出几张照片,刘文宇汇报道:“死者的致命伤出现在脖颈处,一刀毙命,毫不拖沓,而且死者的舌头被割了下来,现场的法医从死者的咽喉发现了那一节舌头,是被人割下来之后又从脖颈处的伤口塞进去的。”
严锋缓缓地取出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尸静静地躺在山坡上,脖颈处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在那之中还塞着一个舌头,整个场景就好像是死者自己用舌头顶破了喉咙并伸了出来一般,那血红的舌头就像是西装上的领带,这个画面显得诡异且令人不安。
“她的脸怎么也破坏的这么严重?而且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刀伤。”严锋皱起眉头,问道。
“凶手在干完这一切之后,还往死者脸上洒了许多不明液体,虽然暂时还没出化验结果,但是无疑,正是这些液体刺激了那些狗,将受害者的面部啃噬成这样的。”
“狗?”严锋看了他一眼,“谁家的狗?”
“护林员的,那个老头脾气也是暴躁,一直喊着自己的狗没有杀人,已经被带回局子里问话了。”刘文宇回答道,随后用手指了指尸体旁的一摊呕吐物,“然后就是关于这摊,经过现场同志的初步判断,这一摊呕吐物中至少有着四个人的呕吐物混合,应当不是凶手留下的,而像是刻意倒在那里的。”
“杀人,割喉,剜舌,毁坏面部,并在旁边留下不明所以的呕吐物,”严锋点了点头,将所有的照片全部翻看了一遍,“让痕检科的同志们来这里一趟,找找有什么遗落下的线索。”
“是!”刘文宇回应到,“不过,严队您看,凶手将现场布置成这样,是为了干什么?”
“当然是寻仇,”严锋冷笑一声,“昨天与人结仇,今天就被人杀害了,这不是寻仇是什么?”
环视四周,严锋接着说道:“调查一切有关于蒋文兵的亲戚或者朋友一类的熟人,挨个排查嫌疑。”
“不需要这么大的范围,严警官。”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只见一身西装革履的向海笙缓步向这里走来,“事实上,只需要寻找这些熟人中有哪些受过高学历交易的目中无人之人,就足够了?”
“你有何见解?”严锋眉头微皱,问道。
“首先,严队长,您说的很没错,凶手的确是为了寻仇,且很可能是蒋文兵的某个熟人,”向海笙推了推眼睛,“之所以将她的舌头割掉,是在暗示她出口歹毒,还不如不要这舌头,可是凶手并没有停下,而是又将舌头塞回了脖颈里面,这种行为无疑是另一种羞辱。”
“西装中的领带是整套衣服的点睛之笔,亦是最能够突显出一个人的审美高低的部分,而看现场的布置,毫无疑问,凶手也想为她打一个凶手认为配得上她的领带——她的舌头。”
“诚如我所说,领带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审美,为了进一步讽刺她的口无遮拦,凶手认为只有这条腐败发臭的舌头才配得上死者肮脏的品质,于是就将这舌头当成了领带,给她戴在了脖子上,”随手翻了翻照片,他接着说道:“现场的呕吐物应当是凶手为了表示死者的品格令他感到恶心而倒在这里的,如此可以看出,凶手想要羞辱她,且打心底里瞧不起她。”
“最后,让狗啃食面部的行为并不是为了毁尸灭迹——既然是复仇,而且凶手自大无比且具有优越感,因此他必然不会使徒掩盖这一起案子,反而会更加期望警察能够早点发现,”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为自己的推理补上了最后的结论:“凶手比死者高出半头左右,男女暂时不明,自大,极具优越感且受过较之寻常人稍稍高一些的教育,对于西装之类的服装设计略微了解或者精通,应当好好调查一下受害者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就这些。室外的空气太污浊了,告辞。”
说完,他便摆了摆手,向着山下走去。
“厉害啊。”刘文宇不由得发出感慨,“没想到向海笙这么招人讨厌的人,破起案子来竟然这么雷厉风行。”
“这就是我说的,有实力的狂傲。”严锋点了点头,说道。
“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跟文老师交流,”刘文宇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文老师即便是有实力,也显得平易近人吧,话说他什么时候来这里?”
“快了,”严锋回答道,“刚刚跟他通过电话,明天就到,不知道他和向海笙,哪一个更厉害一点呢?”
………………
寂静的夜笼罩在深山之上,一动栋美丽的别墅依旧安静地建立在这里。
但是……
“轰——”一声巨响,屋内那澎湃的热浪转瞬之间迅速向外炸开,在空荡且寂静的夜空之中宛如一朵盛开的烈焰之花一般,照亮了整片森林。
剧烈的爆炸声惊起片片鸟群,火光冲天,照耀着别墅旁的二人,滚滚热浪掀起无数翻飞的灰色蝴蝶,文一凡抬手,缓缓地接住一片灰烬,摊开之时,却早已化作尘埃。
“优雅而浪漫之物的毁灭永远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与可以灼烧一切的热情,而这些东西永远都能够在永恒的时光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轻轻地展开手掌,令灰尘随着热浪飞走,“最终,在高度的热情过后,一切都将会被淡忘,连带着它的一切,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残骸供人探索——那或许是它最后的浪漫。”
“老师也在期待着这样的浪漫吗?”文清羽转过头去,问道,“又或者说,老师也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结局?”
“结局并不一定全部都是浪漫的,毁灭的最终后果也不过只是一地残骸罢了,而你想要在这之前窥探我的秘密,探知我隐藏在灵魂最深处的黑暗,”文一凡轻轻地撩开她那细碎的短发,“我能感受到你最原始的好奇,你并不想痛恨那些你所探知到的黑暗,相反,你想要爱上它们,变成它们,我很好奇,这算是一种另类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大片红色的火光绽放着,点缀着这座深山中的别墅,在寂静的夜空下迸发出如末日般的轰鸣,文清羽缓缓地低下头,片片鲜血如同鲜艳的花蕾点缀着她白皙的皮肤,与这漫天的烈焰构成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那是一座红色别墅,位于北纬三十度左右的区域,高迪风格的建筑令它在那片玫瑰花海之中格外美丽,窗户是加泰罗尼亚特有的马赛克风格,而室内的装横则是十分简单。在傍晚,我循着你的痕迹走到玫瑰丛中,在你曾经存在过的地方眺望夜空,星空中最明亮的是构成了猎户座的双肩的参宿四和参宿七,红蓝两颗恒星相互对望着,却又永远无法碰触彼此,我们的关系会是这样吗?”
少女轻轻的问道
火焰,吞噬着一切。那造成毁灭的罪魁祸首正在夜空中嚣张地向着所有人炫耀着它的獠牙,所过之处,窗框变形,支柱倒塌,一切化为灰烬。树木茂盛的山脉中,这一座燃着熊熊烈焰的别墅并没有为哪怕一棵树带去温暖的毁灭,无风的环境和那早已清理干净的水泥地阻隔了一切蔓延的途径,这一切都离不开房屋主人的精心计算。
“我从来不认为参宿四和参宿七是如同参商般的悲剧,事实上,它们亿年从未碰触彼此,却也从未远离;我相信即便早已对望亿年,那些相视时的回忆,都化作岁月被它们永远铭记,每一秒钟都不曾被忘却;即便日日相见,却又不会遗忘彼此陪伴的每一秒钟的故事,诚如现在我看着你,而这段记忆今生永不消散,就像参宿四望着参宿七一般。”
文一凡的手轻轻地为她擦去那斑斑血迹,手指轻抚后的面颊逐渐露出了一丝诡谲的微笑,如同精美瓷器上的裂痕一般,此刻竟平添几分妖艳。
“老师很喜欢控制他人的思想啊,又或者说只是像一个看客一般,操纵着所有人的行为,然后在放手的一刹那,好奇地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空中漂浮着几朵灰烬,她轻轻的身伸出右手,如同少女看着停留在手指上的蝴蝶一般小心翼翼。
“其实,即便无法碰触也无妨,”她微笑着碾碎了那些灰烬,“在那座别墅的房间之中有着简单的装横,但是每一件物品都带有着它们独特的艺术气息,清晨,我会为老师摘下几片玫瑰花瓣点缀在床上,这样或许会遮挡住那些束缚住老师的枷锁,我会亲吻你的额头,因为对于那时的你来说,我就是你的唯一。”
“是吗?拥有着如此强盛的占有欲的清羽,也是很可爱的人啊。”文一凡笑了,右手缓缓地为她擦去肩膀上的灰尘,借着冲天的火光,她透过他的瞳孔,读到了其中的含义:
如若这样,我便会分析你的内心,洞察你的心思,我会在你为我送上玫瑰之时,为你的善意,回报给你轻轻地一吻,我会在不经意间牵动起你最纯粹的喜爱;你越是喜爱,便沉的越深,越是舍不得我的一切,那么……
谁是局中人?
火焰,逐渐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