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笑话?”今日托赖于免费的专车接送服务,她没有迟到,好学生迟到会影响她的名声,我相信她今天一定累坏了,给同学开小灶不是难事儿,难的是她居然能忍耐住恶劣的性子,当然丰富的大学生活并没有阻挡她回家休息的决心,今晚林恩开门的时间也是非常准时,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我挑准时机,将那个从中午开始就缠绕在我脑子里的问题给抛了出来。
就是一个小问题,她不用动脑子都能回答。
不是我较真儿,只是人工智能有义务对自己施加升值幅度,每隔一段时间就得这样,我必须要不断的进步,学习周围的一切,才能一直被需要,被我想要照顾的人需要。
这问题困扰了我整整一天,搜索库需要具体的关键字,也需要具体的出处,哪怕给一个字我都能查出我想要的,可惜我耳力有限,连一个字都没听到,顶多就是阿伦先生的新车,它的轰鸣声短暂且不扰人,看来是新款。
这就是能力(前者),这就是金钱买来的好处(后者)。
我发誓我只是单纯的好奇,绝对不是因为我在质疑阿伦先生的幽默,质疑我或许依旧没有达到我预期的目标,即成为能使林恩欢笑的——人。
“什么什么笑话?”林恩打开玻璃罩一页一页地看复印成品,等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把它们重新塞回了包里,以便第二天发放给有需要的人。
“中午的时候”我问她:“就是阿伦先生中午来接你说的那个。”
“噫,那就是个无聊的笑话,不好笑又很无聊。”没到饭点却又快到饭点,她又开始乱翻东西了,不想做晚饭,只想拿些小东西垫垫嘴,偷吃偷的光明正大,我都不好意思去苛责她。
“方便跟我说说吗?”
“你很好奇?”
“是的。”
“那个啊”林恩说那个笑话真是蠢死了,一听就像是某个人信口瞎编的,那个人那天的重头戏不在讲笑话上,升职加薪当然要挥霍,可见炫耀新车才是真的,不过看在他编的那么认真的份上,她听完还是笑了笑,跟阿伦无数次赞美她的手艺一样,相当宽容地给他捧了个场。
“从前有两个傻子,一个高个儿一个矮个儿,矮个子先生想变高,高个子先生羡慕矮个子先生头发多,可是他们相互嫉妒,在讨教长高和生发的秘方时当然不会跟对方说实话,于是矮个子往鞋子里垫了软木头,一跤摔进了医院,他的腿骨折,人也更矮了.........”
“那高个子先生呢?”我适时地追问道。
“先别着急,等我慢慢说完嘛~”林恩睨了我一眼:“三个月,矮个子一瘸一拐地出了医院,立马就去了对头的家里质问,高个子先生脸色不太好,甚至都没等对方质问就开始破口大骂,还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帽子,说:我照着你的话用烂鹰嘴豆涂到头顶,结果现在除了鬓角的头发,别的地方全秃了!”
我被她的脸蛋逗的‘哈’地笑了一下。
林恩说的绘声绘色,但是在我的角度,这个笑话着实是有点一般,人物可以,情节编辑的可以,但是细节呢,笑点呢,完全不足以达到让人发笑的地步,远远没有。
但我愿意为了讲述人而发出赞美,给予鼓励,只是因为她愿意浪费这么多时间,只为了给自己的管家讲个笑话,没有敷衍的缩短任何情节,她就是很认真地在讲着,很认真地希望我会为了这个笑话而学到些什么,或者跟她一起吐槽它并不好笑。
“加油,你是个有自我意识和独立人格的人工智能,相信你随口编个故事都能被收进小学课本里”林恩说:“要是你可以陪我去图书馆就好了,两个人看书总比一个人和一个球一起看要好,它已经给我讲了四遍图书馆地图和导航服务手册,要是能把它敲开丢出去.........”
她对图书馆意见真的很大,我能感受到。
明知道不太可能,但我还是很高兴。
我一定会比导航做的更好,我能说出任何她想知道的书籍和作家,我说不准还能写一本笑话大全,然后偷偷地出版,再领着她去那一栏书柜,给她一个惊喜。
因为她一句话我就陡然生出了把全世界的书都搬进家里来的想法,真是可怕。
和她出门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过珍惜当下也是一种识时务的美德,但是当我提议不如我们再看一部黑白电影,并想把我这几天收集到的不少佳作展示出来时,林恩却已经快速地抱了一袋零食往房里走去。
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挑我弹出电影的时候去找了袋垃圾食品,就为了让我纠结于先讲完电影,还是先提醒她饭点不该吃那么没营养的东西。
我看透了她的小把戏,可完全没用,她总是能有办法把我给堵回去,用一种可爱的,不让人讨厌的方式。
我收回了页面,重新变幻成房间里的光线,林恩很直白地就说没时间,起码最近这段日子她都没时间,佳片都留着以后检验吧,她忙的厉害,别说是今天,她这一个礼拜都估计是看不了了。
她不忙别的,单是替天文社忙活了半个学年,考试给社员大开方便之门不说,连笔记都大方地借出去了(平时大概是按页数收费,这个小财迷),就是为了在化学实验课上能从副社长那儿提前套出学校的年度舞会什么时候举办,她到时候好请个公假避开那天,用的什么借口都在家列了不下二十个。
总之能在家躺着,比什么都好。
要问新生入学和年度舞会,还有舞会和天文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当然是副社长新交了个男友,而那位年轻男士刚巧是学生会主席,他作为所有在校年轻人的领袖,想在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想怎么搞就怎么搞,问题就是复古主题好还是假面舞会更吸引人,姑娘来的是多还是少,就是这样。
这种人多的场合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林恩显然就是第三种,她不光不喜欢,还特别唾弃,老觉得那就是一场大型的联谊会,嘴上不老实心里更不老实,三圈交谊舞,两圈特调鸡尾酒过后,一个个都退化成了原-始动物,指不定一晚上就要造出多少新生儿来,将来妥妥的一大负担。
她的想法不太好,但是联谊的主旨我并不否认,这很正常,不这样人类怎么繁-衍,漂亮的人跟漂亮的人结合,这样有概率生出更漂亮的孩子,而有的人却会为了基本的生活保障而在一起,他们的孩子会延续这样低级的生命,生命本身没有错,可他们一定会想,为什么上大学的不是我呢?为什么给加油站的复制人打零工加汽油的人是我呢?难道我就没有参加大学舞会资格,没有穿漂亮裙子的资格吗?
既然有这样的权利,就应该好好地享受,而不是一味的逃避,这是浪费,可耻的行为。
“有机会就出去看看”我劝她:“你怎么知道舞会就一定会那样,手拉着手说几句无聊的笑话,就退化成了原始人,我在哪本书上都没看见过这种先例,万一不是呢?”
林恩挑眉,明显是在质疑,但是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来反驳。
她本来就很有偏见。
“反正我这辈子是没机会当一回女大学生了”我笑着说:“阿伦先生不是说过,你们的好时候就在那几年,珍惜每一秒,有男孩儿来约你跳舞,就高傲地让他们请一杯酒,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们,这不是很好吗?”
林恩想了一下:“好是挺好,不过........诶还是过几天再看吧,我没有舞伴,也不想要舞伴,哦对了,马上就要到暑期,也就是实习期,你还得帮我留意一下有什么轻松的,不怎么动脑子的兼职。”她志气满满:“等我混够了学分,写出了报告,那我就可以在家打半个月的星际赛车,咱们还可以研究新菜谱,不好吃的就全扔给阿伦,说不定他还会带女朋友来呢。”
星际赛车没意思,菜谱才有意思。
.........听上去她努力的方向不太对,
但看在她这么可爱地把后者提到和前者一样的位置,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次,这次我就不说她了。
林恩说没有舞伴,也不需要舞伴,可我反应何其灵敏,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一个人,我们的老熟人。
我不知道这就叫嫉妒,我以为这就是我的终端机体过热,等会儿散散热就好了。
真的嫉妒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它就那么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
要不要试试看找阿伦先生?
我大可以这么说的。
但我却自动忽略了这些,我把这判断为不怎么重要的事项,只是顺从地回答道:
“好的,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