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是东山县人,早年嫁给我爷爷后,就来到了我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
她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我爸唐四海,开了一间鸡杂面店。
还有一个,是我二叔唐五洲。
他早年去了省城,听说混得还行,还生了个儿子叫唐木舟。
听奶奶说,她还有个妹妹在东山县城,当年嫁了个大户人家,不过那家人好像不太愿意姨祖奶跟自家人联系。
怕妹妹难做,我奶奶后来也就渐渐跟妹妹联络少了。
因此,虽然就隔着一百多公里,那东山县城,我是一次没去过。
这次突然听说,姨祖奶过世了,无论如何,我跟她也是血亲,出了这么个事儿,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于是我赶紧在微信上问唐木舟现在的情况。
他说他现在马上出发去东山县城,我正考虑自己要不要也去,可想着目前的一摊子事儿,也实在有些脱不开身。
唐木舟立刻回复我:
“小饭,你先不用急,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联系你!”
我说好,对着屏幕顿了一下后,我突然打出下面的字:
“堂哥,《秋月食单》的后半本,是不是在你手上?”
他说是,并问我什么事儿。
我想到他现在估计也忙,并没有把我这儿的事儿跟他说,只是说,我之后应该会有事儿请教他。
他嗯嗯,说没问题,让我有事儿微信或者电话联系他都可以了。
放下手机,我心里定了些。
我跟唐木舟,也是难得见面的。
城市大了,把人的心也隔开了,我爸跟二叔虽是一奶同胞,可关系却不是很好。
我听我爸说起过,我二叔唐五洲,喜欢捞偏门。
他不喜欢老老实实的上班,投机倒把的行道,倒是干得不亦乐乎。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发达了。
二叔还专门来找过我爸,想让我爸跟他一起干,说卖点儿鸡杂面又辛苦有不赚钱,如果跟他一起,一票就能发家致富。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二叔叼着一根烟,坐在我爸对面:
“唐四海,你这个人脑子就是太不活络了,这鸡杂面店生意再好,也是个辛苦钱!每天起早贪黑的不值当!”
说着,他亮出了左手那只腕表:
“你看我这只表,三十万,我一次能赚两三只,就这,你得卖多少碗面啊。”
二叔说话的口气,很自大。
我爸听得很冒火,但他强忍住自己的情绪:“你干的事儿真我干不了,你这表是值钱,但我用不上。咱们兄弟两各管各的,再说了,我这个人笨,挣不来你的那些钱。”
兄弟两个的谈话不欢而散,唐五洲觉得我爸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爸却坚决认为,这来得太快的钱,都是水钱。
所谓水钱,来得快,去得更快。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不能拿,拿了得加倍地还出去,这是天理循环。
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不欢而散。
二叔把奶奶接去了省城,走的时候他儿子唐木舟把我叫到一边,给我装了一堆糖果,又悄悄给我塞了几百块钱。
唐木舟一直认为我很穷。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过得不错了,在同学中也算是个富婆。
但堂哥的这种错觉,我并没有拆穿。
毕竟我是得利者。
“小饭,我没亲妹妹,就你这么一个堂妹,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打电话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唐木舟就坐上小车离开了。
当然,我堂哥给我钱这事儿,我没告诉我爸。
不过,我也从没主动打电话给唐木舟要过钱。别人要主动给我,我不拒绝,但是心里还是有一股傲气的,因此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主动开口要。
说起来,我也有快十年,没见过唐木舟了。
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
等忙过这几天的事儿,我就把铺子交给梁园替我管一下,然后我得亲自去一趟东山县。
一来送送姨祖奶,二来也见见唐木舟。
吃过饭,我让梁园洗碗,我走路去找了一个中药店。
买了二两鬼针草,让店员帮着磨成了粉末。
回到店里,王瞎子靠在椅子上打盹,我上前叫醒了他。
拉起他的手臂,我看见那些黑色的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手臂,被鸡灼伤的地方,伤口已经糜烂了。
我问王瞎子疼不疼,他摇了摇头:“我刚才还在纳闷呢,昨天还是痛痒痛痒的,现在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听了这话,我暗道一声不好。
有痛痒的感觉,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儿。
那至少说明,神经和肌肉什么的,还是活的,还存在。
没有感觉了,那说明这只手臂的组织,已经坏死或者正在坏死了。
于是赶紧上前,将刚刚买来的鬼针草粉末洒在王瞎子的手背伤口处。那深绿色的粉末刚一撒下去,王瞎子就疼得大叫。
他疼得受不了,想抽回手去。
我赶紧让梁园给他按住,王瞎子望着我,一脸惊恐:“唐小饭,你要杀人吗?”
见我不理他,这厮索性大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好在是白天,槐花街上行人还不多。
不过还是有几个路人走过,听到我的声音后,纷纷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在他们驻足观望的时候,我板着脸说:“你要是再叫,我就不管你了。这样吧,你现在马上走,你的病我也不治了,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我的话非常严厉。
王瞎子愣了一下,这时有个好事者进来,问他需要帮助吗。
那人还掏出了手机,做出要报警的姿势。
王钢见状,冲他大吼一声:“少管闲事!没看见这儿救人吗?你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快给我走!”
那人本来是好心,被突然这么一阵骂,顿时就变了脸色。
他看了王瞎子一眼,只是说了一句“有病”,就转身走了。
我冲他又道:“行了,既然怕死,你就别嚎了,要是真把警察吼过来,把我抓进去了不要紧,你就死定了,神仙也救不你了。”
王瞎子闭了嘴,只是那绿粉撒在伤口依旧很难受。
可他不敢再开口,我也怕他再嚎出来,于是飞快地把那些鬼针草粉都撒了上去。
不过我深知,这一切都只是治标,治本的关键,就在鸡场主老余那儿。
正弄这药粉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王大仙人,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声音很耳熟,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一切刚刚好,说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