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郑厨子身体才刚刚恢复了一点。
他就又跑到梁正方家门口去跪着,磕头求饶,让他们放过自己的儿子郑二筒。
王瞎子缩在自己房间里,偷偷看向门外,静静等候时机。
当听到梁正方说“一命抵一命”的时候,他大步就走了出去。
王瞎子扶起了郑厨子后,又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一命抵一命,这是不假,但若你儿子梁园没死,我要是把他救活了,那也不用郑二筒抵命了。”
按照女人的要求,王瞎子在梁园旁边,装模作样地走了一遍过场。
最后,他又把那植物嚼烂塞进了梁园嘴里。
离开之后,王瞎子先在家里呆了一会儿。
等到太阳下山了,他带上了那女人要求的东西,就出门了。
王瞎子跟梁正方保证过,梁园在十二点之前一定会醒过来,虽然这是那奇怪的女人让自己说的,但王瞎子并不是心里没有底。
因为,他记得父亲告诉过自己,爷爷王觉明就经历过那么一出“起死回生”的离奇经历。
那时候好像王觉明是犯了什么大案子,死在了监牢里。
王觉明的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整个都已经僵硬了,随便概了一床破草席子,就准备挖个坑随便埋了。
毕竟犯了事儿,也不能怎么操办。
说来也是可怜,大冬天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来,王觉明衣不蔽体,就这么在雪地里拖着往前走。
西郊的坟场,到处都是乱坟堆子。
四周非常空旷,一棵树也看不大,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前方瘦小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老太婆,佝偻着身子,满脸的皱纹。
老太婆说王觉明还没有死,她能救活。
没有人信她的话,天色渐渐晚了,家人随便找了个空地,就把王觉明胡乱埋了。
生在乱世,人命就是刍狗。
那老太婆一直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们将王觉明的身体遗弃在了乱坟岗里。
家人走后王觉明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是当天半夜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居然是王觉明回来了……
王瞎子的父亲,也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事儿的。
不过那事儿发生的时间已经很久远的,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除了王觉明本人,谁也不知道。
但他从来不跟任何人说那晚的事儿,任旁人怎么猜测,王觉明总是一言不发。
现在想来,那女人能拿出那块玉佩,说不定,她的祖上,跟爷爷当年起死回生的事儿,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既然王觉明能活过来,梁园应该也可以吧。
一路向前,按照那女人的指示,他来到城西的汽车站。白天才是进出站的高峰期,这个时间点,车站已经关门了。
铁门一侧有个较大的缝隙,刚好可以挤进去一个人。
费了好大的劲儿,王瞎子才进入了车站里面。
手里握着电筒,候车大厅里静悄悄的。
座椅成排的摆放着,整洁安静,又诡异之极。
王瞎子大半辈子装神弄鬼的,现在身处这种环境,只觉得后脊椎有一股寒气一直往头顶窜。
那女人指定的地点,是在候车大厅的女卫生间里。
站在卫生间门口,王瞎子只觉得一股冷气从里面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越是寂静幽深的地方,这种声音,越是恐怖。
王瞎子一惊,赶紧回头。
电筒的灯光所照之处,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
往后退了一步,他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随即,传来“吱”的一声,非常尖利。
低头,在灯光所照之处,一个小黑点,窜进了最近处的座椅下面。
见是老鼠,王瞎子松了一口气。
王瞎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辈子第一次踏进女卫生间,居然是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夜里。
而且,还是在空无一人的候车站里。
实在是有些变态。
还好没有别人知道,要不然,他王钢活到这个岁数,还弄个晚节不保的名声,那可就尴尬了。
候车楼的卫生间很大,厕所一共三排,每一排坑位就有七八个。
按照那女人的指示,王瞎子走到中间那一排,在第三个坑位前方停了下来。
卫生间每天都有人打扫,还是挺干净的。
在地上铺了一张很大的黄纸,王瞎子正对着东南方坐了下来。
从布兜里掏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
王瞎子将它们均匀得撒在黄纸周边,铸成了一个白圈将自己围了起来。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
那女人说过,等到了子时,一切才会开始。
蹲坐在地上,王瞎子开始闭目养神。
洗手台的水龙头有些松了,一滴水落在水槽里,发出“滴答”一声。
安静的空间里,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出奇地诡异。
“滴答”,又是一声。
这声音的频率越来越快,一声不漏得传进王瞎子的耳朵里,气温也比之前低了很多。
那一边,水龙头突然哗啦啦一声,如柱的水流从里面喷涌而出。
王瞎子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刚好是十点钟。
身后传来一个脚步声,微微的。
哗哗流水的水龙台被人轻轻关上了。
王瞎子摒住呼吸,他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那女人的话:“王梦遥你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做声,更不要动。”
那脚步声朝王瞎子越来越近,王瞎子紧张得要命。
随着那脚步声的临近,王瞎子感觉周围的一切渐渐晃动了起来。
女厕所里原本并排着的一个个蹲坑,全部崩塌了。在那些残垣断壁中,走出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女人。
那女人的皮肤雪白,两腮却是涂了油漆似的通红。
女人看向四周,露出机械的笑。
周围变成了一片红色,王瞎子抬眼,他看见自己的正前方是一佛堂。
那上面供奉着的,却不是菩萨佛像,而是一排排的祖宗牌位。
在他的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跪着一排排人,正对着那佛堂上,不断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女人低眼看着那些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
这一幕,很是严肃、怪异。
过了一会儿,佛堂中,又走出来一个男孩儿。
他的目光呆滞,站在穿着红色棉袄的女人身边,面无表情。
王瞎子一眼认出了他。
这男孩儿,正是梁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