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围的那些人，对着红袄女人和梁园的方向跪拜着。
口中念念有词。
梁园不动，那女人也不动。
四周又开始晃动起来，王瞎子看见之前佛堂上的那些牌位，和一旁跪着的人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这里变成了一间方厅。
面积不大，正中间摆放着一张餐桌。
红袄女人和梁园并排而坐，目光是一样的呆滞，只是两人都不动，也不说话。
下人端着吃食走了进来。
桌子上立刻丰富起来，整整一桌子，鸡鸭鱼肉，玲琅满目。
梁园看着那些吃食。
他，开始咽口水。
身旁的女人已经大吃了起来，她抓起一个卤味全鸡，扯下上面的一只大腿就自顾地啃了起来。
鸡皮上的油水糊到了女人的脸上，让她的吃相变得非常不好看。
美味入口，女人全然不顾自己的外表。
很快，那只大鸡腿就被女人塞进了嘴里，她又抓起了一旁的凉拌鲫鱼。
这道菜讲究的就是一个汤鲜味美。
鲫鱼肉质细嫩，小毛刺却是不少，品尝美味的时候，格外要讲究吃法。
女人似乎根本感觉不到那些细刺的存在。
她一口压下去，那小鲫鱼的一半就没有了，汤汁顺着鱼身流下去，淌在桌子上，看了起来又多了几分邋遢相。
旁边梁园被她引着，肚子里的馋虫似乎都要冒出来了。
于是，他的目光转向了桌子上的那盘甜皮鸭。
甜皮鸭是将卤过的鸭子过油炸制金黄，之后在表皮上淋上厚厚的一层糖浆后，晾凉再吃。口感酥脆，皮香柔嫩。
看着那只油光蹭亮的样子，梁园正要伸手去抓食，却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
“梁园，不要吃！”
这声音很大，是从王瞎子身后传来的。
听了这声音，梁园迟疑一下。
旁边的女人已经啃完了鲫鱼，抓起被梁园看中的甜皮油泼鸭，又开始大快朵颐。
梁园见自己看中的东西被别人抢了，登时就记得快哭了起来。
他看向一旁，眼睛登时就亮了一下。
那碗冒着热气的东坡肘子，正在向他招手。
那肉皮油亮金黄，肥瘦相间中的脂肪层，似乎还在一动一动的。
没了甜皮鸭，有这个也不错。
梁园正要去抓那东坡肘子，又是一个声音横空出世：
“梁园，不要吃！”
这声音比刚才更大声，王瞎子看见梁园浑身一颤。
当然，这声音，也被旁边的红袄女人听见了。
她将手里最后一块鸭肉也塞了进去，顾不得满手油脂和糖浆。
左右看了看后，她好像没有发现什么人。
看了一眼梁园，红袄女人伸手端起那盘东坡肘子，直接就放在了梁园面前。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从她的肢体语言中，王瞎子看得出来，她是在示意梁园，赶快吃。
梁园点点头，抓起一块肘子就要往嘴里塞去。
这时，那声音又道：“梁园，赶快离开这里！”
这声音比之前的那两声都大，梁园手一缩，那坨东坡肘子就落回了盘子里。
红袄女人生气了。
她狠狠地看向四周，大口嚼着嘴里的吃食。
而与此同时，王瞎子惊奇的发现。
那原本一桌的美食，全都变了个模样……
盘子里剩下的那一条鲜香滑嫩的凉拌鲫鱼，突然间就跳了起来。
那条鲫鱼浑身金黄，在那生抽香油混合成的汤汁中，它噗嗤了几下，就滑到了盘子外面，在桌面上又蹦跶了几下，鱼鳞上油腻腻的。
就在那条活鲫鱼要跳下桌子的时候，它被一只同样油乎乎的手抓住了。
红袄女人脸上的两团油漆，比刚才更红了。
她双手托着那条鲫鱼的身体，对准鲫鱼的头部，一口就咬了下去！
王瞎子惊呆了。
鲫鱼没了头的身体，还在红袄女人的手上拼命挣扎。
乌红色的内脏在鱼撕裂开的身体了翻滚着，鱼头被红袄女人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再看四周，那一直卤全鸡也活了。
它从盘子里跳了起来，靠着仅有的一条腿，单脚蹦到了地上。
干巴巴的皮肤上，有毛发从肉里窜出来。
地上横着抛过来一只蟑螂，它“咯咯”叫了两声，将它一口含在了嘴里。
旁边的甜皮鸭也跳下了桌子，跟在那只独腿鸡后面，“扑哧扑哧”地挥动着它仅剩一边的翅膀。
再看那梁园，这恶心的场面，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任何不良的反映。
他重新抓起了那块落回盘子里的酱肘子。
在梁园的眼睛里，那应该还是一坨美味可口的大肉，但在王瞎子看来，那确实一块带血的生肉。
就像是刚刚从猪身上屠宰下来的一般。
那肉似乎还在跳动，一下又一下，猪血从油脂和瘦肉的缝隙里屏裂出来，滴落在满是血污的盘子里。
就在这时，王瞎子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刮过来。
接着，他看见一个人从自己身后窜了上来。
那人穿着深色的衣服，个子不是很高，从背影看上去瘦瘦弱弱的。
虽然看起来矮小，但他的速度却很快，健步如飞。
只见他冲到了梁园面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肩膀，接着往后一提，梁园就整个人被他带走了……
恍惚中，王瞎子看见那人腰部，系着一条绿色的植物。
有手指头粗大，上面是细细的软刺。
昨天晚上，王瞎子按照胡阿婆带来的那女人的指示，扎了一个纸人，并且把这植株绑在了纸人腰部的竹子骨架上。
王瞎子明白了，原来这个人，就是自己扎的纸人！
而且，刚才身后的那个脚步声，还有在他进入女卫生间前，身后那个传来的那个动静，都是这个纸人所发出的。
从一开始，这个纸人，就一直跟着他的。
为的就是现在突然窜出来，救走梁园。
还没来得及多想，梁园看见周围的一切又开始晃动起来。
餐桌前，那红袄女人，眼看着梁园被带走了，她尖叫了一声，扔掉了手里正在蹦跶着的鲫鱼，追着梁园就跑。
那天被吃了一半的鲫鱼，顺着地板滑到了王瞎子的面前。
鱼尾“啪啪”跳个不停，鱼肠子混着血污从破掉的肚子里流了出来，这场面看上去是相当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