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卑不亢,不喜不悲的声音从车厢外穿啦。
许不真和周天申对视,急忙拉开窗帘,外面只有一个裹着棉布被子的独眼车夫,正在小酌。
天气回暖,却也冷寒。
走出车厢,拢紧身上的衣服,许不真蹲在车夫身边问道,“您知道他的事情?”
独眼车夫好似在回忆,抬起头,哈出一口冷气,白气在空中沉浮,最后飘散消失。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独眼车夫扔下这句话,再次沉默。
周天申一时也来了兴趣,拿出床上的两床被子,分别放在一边和许不真身上,然后又拿出青色酒壶。
他们二人蹲坐在车夫两边。
周天申将酒壶递给许不真和车夫。
车夫看罢,收起自己的黑皮葫芦,接过酒壶,僵硬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多谢。”
声音却还是那么冰冷。
许不真拔开酒塞,喝下一小口,咽下,咂嘴道,“蓬莱酒馆的酒,还真是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是蓬莱酒馆的酒?”周天申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许不真大笑,“你该不会以为,只有你才喝过酆小都的酒吧?”
“当然不是。”周天申罕见的脸红,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只是有些意外。我听说他的酒在外人看来,是很难喝到的。”
又喝了一小口,许不真看向夜色,一根金色胡须从车厢顶上垂落下来,耷拉在他的耳边,轻轻摇摆。
“就是因为很难喝到,所以才会记得那么清楚。”
许不真轻轻撞了一下身边的车夫,问道,“现在可以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了吗?”
车夫一口喝下小半壶酒,擦去胡须上的酒水,嘴巴舔过手指上的酒渍,缓缓开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过往如一副画卷,在三人面前铺展开来。
车夫的声音始终低沉,没有任何起伏,表情更是一如往常的冷漠,好像他始终如此一般,仿佛故事的主角与自己无关。
很快,天亮了。
车夫摇晃着脑袋,“今天这顿酒,就算是我欠公子的,a改日一定还上。”
有些醉醺的周天申摆手道,“不用了,这个故事,值得这些酒钱。”
早就已经等不及的许不真缩回到车厢里,小声嘟囔一句,天气挺冷,躺在床上,慢慢睡去。
周天申返回车厢,坐在书桌前继续看书。
那些酒水,早已经被丹田中的心神化解。
待到出了梅花亭的地界,接下来的路就要好走的多了。
自从上次与独眼车夫交谈之后,许不真的话就少了很多,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站在赤尾鱼的背上,被它驮着翱翔天际。
为了掩人耳目,不被落下话柄,白天,赤尾鱼都住在天上的云海,只有到了晚上才会下来,趴在车厢顶上,直愣愣的看着夜晚的白云。
自那天讲完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之后,独眼车夫和周天申他们的关系也变得愈发熟络,有时还会趁着许不真不在的空挡,躺在他的床上享受一番。等到了临近雄在山地界之后,他就连去买吃食也不再询问两人的意见,多是周天申出钱,他负责挑选。
毕竟他在这里的时间要比周天申两人加在一起的岁数还要大。
就这样,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雄在山的山脚下。
雄在山本身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雄伟,其大小不过是翙暇山的三分之一而已,在四面光滑如镜的山壁上雕刻有四座金鸡石雕,三座金鸡石雕面朝东方,还有一座面朝西方,金鸡石雕巍峨耸立,明明只有三丈有余,却要比雄在山还要来得雄壮威武。
雄在山因此得名。
马车停在雄在山的马坊外面,周天申和许不真收拾好东西下车,临走前,周天申多给了独眼车夫二十两地银,让他买些贵点的酒水,独眼车夫撇撇嘴,权当是感谢。
两人走后,独眼车夫将马车停靠在树林里,依着车厢,从身边的包袱中拿出一只烧鸡,撕下来一只鸡腿慢慢啃着,另一只手里拿着装满了劣质土烧的酒碗,盘腿而坐,腿上摆着一排铜钱。
一辆紫色马车停靠在旁边,车窗上的紫砂被掀开,露出一张略带笑意的俊俏脸庞。
花在商问道,“可是蒙信前辈?”
车夫充耳不闻,只是吃着烧鸡,喝着酒。
翅船的停靠点都会建造在山巅之上。
雄在山上的翅船停靠点名为一寸金,占据了整个山巅。
翅船的启程时间都有着明确的规定,由所在山头确认。
雄在山上的翅船的启程时间在每月的第一天和中旬。周天申他们从学院出发,花了十五天到了雄在山,算着日子,今天正好是翅船启程的日子,要是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就要再等十五天。
两人急着上船,许不真便没讲那么多的把赤尾鱼从天上呼唤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坐在赤尾鱼的背上,直接飞向雄在山山巅,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了船。
在这些人的目光中,不乏羡慕嫉妒和眼热。
就在两人上了船之后,就有那么两伙人开始密谋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翅船也分大小,主要是与所在山头的大小有关。
好比这座高耸入云的雄在山,虽只有翙暇山的三分之一大下,但是其本身也是巍峨耸立的大山峰,其名号足以名列中州前十,要不然黄昭子庙也不会在这里设立一寸金。
雄在山山上的翅船大概能够容纳五千人乘坐。
翅船与其他航海船只不同,它是将一整座高楼背在鲲鹏身上,高楼共分九层,为了稳定,高楼特意修造成了宝塔形。
塔底由一百八十层青石板铸成,为了稳固根基,上面贴了三层青色符箓,塔身上也贴了三层黄纸符箓,有防御的金钟符,也有可以发动攻击的万剑穿心符,还有镇压整座高塔,以防被天穹之上的狂风吹飞的千锤百炼符,都是由黄昭子庙的符箓师亲笔写就,威力不容小觑。
最后再用法器须弥绳将整个塔底绑在鲲鹏的身上,鲲鹏的尾巴和头部上面也都建造了可以用来欣赏云海风景的高台。
周天申和许不真的房间是一楼一十九号房,房间要比乘坐的马车车厢大上很多,住两个人已是绰绰有余。
将东西收拾好,周天申点燃油灯,船上的油灯由船家负责,不用另外掏钱,将油灯挂在墙壁上,周天申开始在书桌前研读剑谱。
现在的他对于剑气还是有些陌生,即使看过薛璞和曹修鹤之间的对决,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可当他真正拿起竹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懂。
照这样的进展,别说七个月,七年时间都不一定能够利用剑气变化出那么大一个盾牌。
所以他必须更加用心。
许不真没有他这么用功,自从上了船,走进房间,收拾好东西之后,他就睡着了。
等他再一次醒来,已经到了晚上,周天申不在房间,许不真稍微洗漱一番之后,也离开了房间。
夜晚的翅船上一片祥和,少了白天的喧嚣和客套,鲲鹏也不再嘶叫,只是偶尔的呼吸声宣告着它还是一个有温度的生命体。
许不真走到位于鲲鹏尾巴上的高台,周天申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竹剑,胡乱比划。
竹剑时而发出翠绿色的淡光,那就是周天申现在所能使用的剑气。
只有让整把竹剑都被翠绿色光芒环绕,才算是凝聚出了具有实质性的剑气,周天申现在只能使出不具有实质性的一缕剑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