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的清晨,车队行至王屋山后山半山腰,另外一座崭新的马坊映入眼帘。
这座名为戎佘的马坊外表看起来与破旧的王屋马坊相比,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镶金的招牌,向阳生的植物,俊俏的小娘和干净的房舍。
看着就让人心声欢喜。
马坊外有一座红木大门,大门上镌刻着‘戎佘’二字,门后就是真正的马坊,一栋九层楼高的客栈,客栈后面有一大片的开阔地。
红门旁边有一个草屋,草屋门前坐着一位独自饮酒的独眼汉子,汉子在看到车队行至红门前后,急忙放下手中酒坛,手提一根放在脚边的樟木棍,应上前去,长满胡茬的脸,笑吟吟道,“诸位客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在下马彰,是这戎佘马坊小小的看门人,亦是二管事,诸位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开口。虽说戎佘马坊才刚刚建立,名声远不及山脚下的过江马坊和太行山上的走龙马坊,但是我马彰在水乡县还是有一些朋友的,保证让各位满意。”
酆小都走下马车,迎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天涯石,塞到马彰的手里。
马彰还是第一次看到品色这么好的天涯石,作为修道者,马彰自然明白天涯石对修道者意义重大。
但是一想到自己头顶上还站着那位最看不惯贿赂之事的姑奶奶,当下忍住口水贼眉鼠眼,婉拒道,“我们戎佘马坊不兴这一套。”
酆小都看到马彰这般,自然是心领神会,收起天涯石,抱拳忏悔道,“怪我,怪我。还好马管事深明大义,公私分明,真是五和国国民之福啊,在下由衷的佩服,还望马管事不计前嫌,别和小人一般见识。”
马彰摆摆手,笑道,“不敢当,我就只是一个二管事的,凡事还都要听大管事的吩咐,只有她点头同意了才行。”
马彰将车队带到一片开阔地,那里已经停了几支车队,每支车队前都有一个专门的小厮在看守。
马彰亲自将稔鹤镖局的车队带到一个面容俊朗的小厮身前,贴心嘱托道,“这是一条大鱼,好好看着,少不了你的那份。”
名为吴坡的小厮喜笑颜开道,“管事放心。”
车队的十匹马依次排开,吴坡搬来一桶新鲜的甘草,又提来两桶泉水,按照先后顺序喂食马匹,并且在骏马进食的时候,用毛刷子洗刷马匹的四肢和毛发,所有服务信手拈来,将奔劳了一夜的骏马照顾的那是无微不至,好的不能再好。
安置好车队,马彰又将众人领到马坊客栈的三楼,三楼一共有二十间房间,现在已经住下一半,剩余的房间都被稔鹤镖局以及押解队伍给包了。
国主曾经交代过,押解任务绝对不可以让外人知道,以免生出事端。
虽说现在酆小都对国主李霄的印象差到极点,但是在押解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他觉得还是有必要遵守这些规矩。
在建造戎佘马坊,派遣马彰来此当值前,国主也曾经交代过马彰,未来会有一支车队,里面押解着重要任务,要让他务必照顾妥当,必要时,还要给予帮助。
不过,李霄并没有告知马彰,车队的任何信息,只说那支车队的负责人,会凭借信物,主动找上他。
凭借这么多年的看门经验,马彰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这支人马应该就是国主口中押解重要人物的车队。
马彰之所以这么有信心,除了常年练就的火眼金睛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在眯眯眼青年掏天涯石的时候,看到了他袖中有一块灰绿色玉石,那就是李霄口中的信物。
如果他所料不差,那位走在队伍末尾,衣着朴素,脚穿布鞋的少年就是这支队伍的重要人物。
之所以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一批客人安置在客栈的最高层,马彰也是有着自己的顾虑。
推开门,一股清新的夏草味道扑面而来,马彰走进房间,帮着把窗户打开,通过窗户,可以清晰的看到马坊后面的那片开阔地。
这间是酆小都、周天申和道无想三人的房间。
其余人都在隔壁房间住下,他们只在这里休息一天,晚上还要赶路,所以便早早的休息了。
马彰自顾自的坐下,倒了四杯茶,也不让给他人,自己先喝一杯,放下茶杯,抹嘴道,“这座马坊十年前才建造完成,客栈和马厩还都没有完善,窗外的那片开阔地原本也要盖一座房子,可以遮风挡雨,但是因为这几年边境一直都不太平,也就耽搁了下来。我马彰之前也是边关的一名将士,只是因为大腿受了伤,又因为救治不及时,落下来病根,已经没办法骑马了。”
马彰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周天申和道无想,说道,“观其二位客人的呼吸与走路姿势,想必也是修道者,不知道二位对参军有没有什么想法?”
合着刚才说这么一大堆,是为了烘托气氛,想让二人参军啊。
周天申解下金色酒壶没有喝酒,只是放在桌子上,手里捏着小茶杯,胡乱旋转,道无想喝着茶,想了又想,最后给出了一个自己有这个打算,却不想现在去的这么一个答案。
马彰皮笑肉不笑的道别,走出房间,迎面撞上一位体态丰满,面容姣好,此时眉头紧皱,愁云密布的高挑女子。
女子手里拿着一封青纸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却足够让这位戎佘马坊大管事重视起来。
女人直接忽视掉向她打招呼的独眼汉子,惹得汉子频频咂嘴咒骂,却又不敢让她听见,只因为自己境界卑弱,完全不是女人的对手。
其实有一点马彰已经没有机会知道,那就是现在女人有要紧事在身,就算被她听到背后有人嚼她的舌根,她也不会在意。
女人走进马彰走出的房间,看清房间中的住客后,即使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但还是保持风度,柔声问道,“请问哪一位是酆老板?”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酆小都听到有人呼喊自己,慢吞吞的直起身,眼睛却还没有睁开,问道,“谁找我?”
女人向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我是戎佘马坊的大管事,我叫苗萱。我这里收到一封来自水乡县的书信,信上说,需要我当面把一封信交给酆小都老板。”
酆小都从床上站起来,接过苗萱手中的黄纸,不急不慢的将信上的内容研读几遍,最后将黄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黄纸燃烧起来,化成灰烬。
苗萱看着酆小都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道,“酆老板,接下来该怎么办?”
苗萱一共收到两封信,一封是给酆小都的,一封是给她的。
给她的那封信就是撞见马彰时,她手中的那封信,信上说,无论酆小都提什么要求,她都要满足于他。
写信之人是五和国权力仅次于国主的四位县主之一,苗萱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都是靠他,所以才会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不敢违背。
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收到他的亲笔信,不过看那位酆老板的脸色,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
苗萱平复下心情,拍着胸脯,嘴里念叨着,大事不扰,大事不扰。
周天申和道无想不明所以,就只能干坐着。
不过,酆小都的内心可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刺国,急救。
国主又遭到了刺杀,而且信上的意思是急救,而不是抓捕刺客,难道是李霄已经遭受了刺客的攻击,现已危在旦夕,如果真是那样,这趟押解任务就算顺利完成,那也是失败。
会不会是有人仿造信件,实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计。
不会,酆小都立刻否决了这种想法,这种信纸是国殿专有,专门由昆仑山上的黄树制造而成。
据传言,这种树是由国主的鲜血为养料种植而成,为五和国特产之一,大陆上绝无仅有。
可是国殿戒备森严,又有两位天境供奉日夜把守,除此之外,还有国殿将士,那位被囚禁在国殿中的兵家强者...
难不成...
酆小都收起思绪,如果真是兵家勾结杀手组织和那些刺杀者里应外合,再加上三柴国在边境上对他们虎视眈眈,其余三国如果只是冷眼旁观最好,只要有任何的火上浇油,那么五和国的境地就会变得很尴尬,即使他有神境修为,但是规矩在前,他也无可奈何。
让那位大管事离开,酆小都向周天申二人嘱咐道,“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接下来的路,没有我的保护,会变得很艰难,我之前已经和那三位来自稻香县的帮手说好,他们会一路护送你们到王屋和太行两座山的交界处,从那以后,太行山这条路就只有你们两个和稔鹤镖局的各位了。”
不知道酆小都为何离开,但是一定是和那封信有关,现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贸然回去,反倒不值得。
周天申点头道,“我现在已是人才境八关,会照顾好自己的。”
道无想放下茶杯,猜测道,“是不是与兵家有关?”
酆小都笑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们三家之间的关系。不错,我是有这样的猜测,不过是真是假,我现在也拿捏不准,不妨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们三家真的有阴谋,干脆明说的好,要是被我发现你们之间有什么猫腻,而你们又拒不承认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不顾眯眯眼青年的威胁,道家少年起身站在窗边,举目远眺,日头高照,向下看,几位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道无想笑道,“我觉得,你还是去问问那几位比较好。”
顺着道无想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两位和尚。
周天申来到道无想身边,看清三人,惊叹道,“是他们。”
酆小都早已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楼下三人身边。
坐回原位,道无想笑眯眯的喝着茶,周天申坐在他的对面,问道,“你说的兵家该不会是和你一样被囚禁在国殿中的那位吧?”
佛家被囚禁在天香县,道家在花香县,兵家在水乡县,这等秘闻,酆小都早已在马车上就告诉了他。
道无想点点头,“正是如此。”
周天申又问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你想离开?”
道无想摇摇头,“我要是想走,没人能拦得住,他们也一样。”
就因为你是天境强者,周天申忍住没有说话,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道。
修道有五,潇洒的剑道,凌厉的枪道,霸气的刀道,厚重的拳道以及随心的人道。
修炼人道不比其他,在耐心刻苦的同时,更要去寻找一种随心随性,随心而动,随性而行。
剑道者,潇洒自是从中来;枪道者,一击直破满天云;刀道者,韬光养晦劈万山;拳道者,百拳只求一安心。
人道者,修身养性不可急。
只要找到那种随心随性的感觉,进阶只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
无论是人道或是其他,进阶不是结果,但也是必不可少。
楼下,酆小都来到三人身边。
老和尚拄着那根龙头禅杖,小和尚手里拿着一个钵盂。
在见到酆小都从墙角中走出来时,便告别离开,老和尚右手竖于身前,轻语一声,“阿弥陀佛。”
酆小都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却反被老和尚捷足先登,老和尚说道,“国殿中发生的事,我们都已知晓,我无法给施主任何答案,只能说,纷争不断,恩怨不消。”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酆小都也不恼,他笑着转身离开,留下大小两颗光头。
小和尚一脸天真的问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才到水乡县啊。”
老和尚慈爱一笑,“快了,再翻过那座山就行了。”
小和尚不依不饶道,“到底要多久啊?”
老和尚挠挠前年才剔去长发的光头,光头上并没有和尚所特有的戒疤,呵呵笑道,“这个...,为师也不知道啊。”
天香县有一座不向外开放的高楼,名为弥舍,楼中住着大小两个和尚。
老和尚前年出家,为他剃度之人是当时弥舍的主人,森来和尚。
森来和尚年事已高,已无法胜任看押一事,便把这份重任交给了当时弥舍的看门人王来。
王来剃度之后,给自己取了一个法号,全来和尚。
小和尚名为忘禅,与道无想的名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有一点不相同,小和尚的名字是森来和尚取得,小道士的名字是自己取得。
小和尚于前年拜师老和尚为师。
楼上,客房中,道无想来到周天申身前,笑问道,“要不要下去走走。”
周天申摇摇头。
道无想接着问,“你就不怕我跑了?”
周天申接着摇摇头。
道无想气笑道,“人道,还真是不好骗哟。”
夜晚,周天申独自站在窗前,楼下还是灯火通明,热闹不减,楼上却早已陷入沉睡。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要晚上出发,尽量在天亮前,赶到过江马坊。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酆小都已经离开,晚上赶路,恐有不妥,便和稔鹤镖局以及陶无疆三人商量,明早启程。
无人异议。
站在窗边,周天申始终没有睡意,白天的修道使得他体内灵力再一次趋于圆满,这主要还是得益于之前在丹田小天地中的遭遇,他感觉自己这一次应该可以直接连跳两关,一举进阶到人山境。
但是他有一丝犹豫,从老槐村出发到王屋山,大半年光景,就已经从最初的淬体十关,进阶到人山境,到底是好是坏,少年拿捏不准。
现如今酆小都也不在身边,那位道袍少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少年根本不知道。
唉声叹气没有用,苦思冥想也没有用,现在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无能又无用。
回想起在锁沦的日子,再想想现在,其实自己过的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但是内心总是有一种不满足,不满足现状,不满足未来,不满足自己。
周天申的丹田泛起一阵阵涟漪,他入定查看,发现丹田中的那粒金黄色的种子开始发黑,一缕缕黑气从中冒出,漂浮在种子上方,开始凝聚成形,一头身形消瘦的小狮子从中走出,狮子低头凝视着那粒金黄色的种子,眼中闪过一丝垂涎。
就在周天申入定之时,他的身体犹如那粒已经有一半身躯变成黑色的金黄色种子般,开始发黑,往外冒黑气,一头体型大如老黄牛的黑色狮子从房间的阴影中走出,满眼垂涎之色,紧盯着周天申。
楼下,道无想正在和同为这次押解任务中的重要人物,老和尚全来、小和尚忘禅交谈。
不经意的向上抬头,瞅见周天申所在的那间房间开始往外冒黑气。
道家少年眯起眼眸,一抹紫金色光亮在他眼中凝聚,突然,一双漆黑色的眸子与他对视,寒意瞬间布满他的全身。
道无想急忙收起神通,大喊一声不好,向上飞掠。
老和尚向上看去,轻吟一声阿弥陀佛,拉着小和尚向楼上赶去,低着头的老和尚难掩心中狂喜,自语道,“大机遇,大机遇。”
小和尚不明所以,被师父一路拎着胳膊,跑上三楼的一间大房间。
房间阴冷恐怖,漆黑无比,一双紫金色眼睛和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两相对峙,眼睛中间,竟然崩起火花。
老和尚向前迈出一步,一股寒冷的罡风从老和尚身边刮过,小和尚全身冒起金光,金光所过,黑暗退去。
老和尚将小和尚一掌推到周天申面前,周天申的身体已经全部被黑色浸染,小和尚颤抖着声音问道,“师父,他怎么了?”
老和尚吟诵佛经,说道,“施主入了心魔,若现在不及时铲除,日后必有后患。”
道无想在黑暗中厉声喊道,“千万不可,否则,我们都活不了。”
老和尚诵经不停,一篇篇金光佛经出现在小和尚四周,小和尚双手合十,竖在胸前,轻声道,“忘禅勿忘我,大道不可期。”
道无想正在与黑气狮子斗法,看到此景,朗声大笑,“原来如此,你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老和尚已经脱去袈裟,放下龙头权杖,七窍流血,跪倒在小和尚身后,凄声喊道,“恭迎佛主。”
黑气散去,一片光明。
老和尚身死道消的消息已经传遍整座马坊,那位马坊大管家出面,料理老和尚的后事,小和尚作为他的徒弟,继承了他那件破旧袈裟和龙头权杖。
那头由周天申的心魔幻化而成的狮子已经被道无想收服,现如今正在道无想的丹田小天地中接受教化。
周天山经此一劫,境界突飞猛进,一举跨过人才境,在人山境五关停步。
虽然从人才境进阶到人山境是一桩美事,但是在周天申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疙瘩,疙瘩不大,但就是没有办法解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阶速度过快的原因。
人道就是这样,有时不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自己不得不去做什么。
事后,道无想问起周天申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过早的衍生心魔,差点灰飞烟灭。
周天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讲当时自己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阶人山境,随后,丹田中象征人境的那粒金色种子开始发黑,一头狮子站在种子上方,然后,自己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道无想哈哈大笑,笑称周天申真是好运气,那头狮子的真身就是周天申的心魔所化,如果不是有他和忘禅小和尚在,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了。
其实在修道途中,地境进阶天境,天境进阶神境是最容易衍生心魔的。
因为天境之初,需要在丹田中构建一方小天地,小天地的品相大小往往决定了这个人的天境前途,而在这时,修道者最容易迷失方向。
渴望得到太多,心魔就会趁虚而入,占据修道者的身体,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魔头。
心魔出现的早晚以及声势强弱,也是决定修道者是否可以进阶神境的必要因素之一。
只有斩杀心魔,清澈内心,才可以不受外界因素干扰,心境平和的接受远超于天境的神境修为与神通。
周天申问过道无想这么一个问题,他在构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有没有产生心魔,又是如何将其斩杀的。
那时,道无想坐在马车上,嘴里咬着一根柳树枝,手里拿着一个青色酒壶,喝过一口酒,笑道,“我也是差一点,这也算是我的好运气。
老和尚身死,小和尚便和周天申、道无想两人挤在一辆马车上。
天亮过后,车队按时出发。
只是这段路,就没有先前走的那么太平了。
自驱散心魔之后,周天申只觉得内心一片透亮,体内灵力充沛有余,眼下又没有什么要紧事,便和道无想学了一招道家招式,金丹引雷。
金丹是道家子弟荣升天境之后,丹田灵根转化而成,俗称金丹,与佛家舍利,兵家战铠共称灵绝三宝。
金丹引雷意为通过金丹与天地产生共鸣,引下天雷,多是用来淬炼身体,也可以用来击退邪祟。
周天申不是道家子弟,无法结成金丹,人山境的灵根目前也只是一粒较之前相比,更加饱满的种子。
蒙程曾告诉过他,人类与窟兽,或者精灵的不同之处,绝大部分就在于灵根,窟兽和精灵的灵根是一颗蕴含自身所有灵力和智慧的圆珠。
境界不同,圆珠的色泽也不同,对应着神、天、地、人四境界,圆珠的颜色分别为,紫、黑、红、白四种颜色。
与这些相比,人类丹田中的灵根就要更具象化了。
人境之时,丹田之中汇聚灵力,演变成一粒金色种子,通过境界的不断提升,金色种子由干瘪到饱满,再到长出嫩芽,由此就是人境巅峰。
种子长出嫩芽,就代表了到达人境巅峰。
嫩芽长成大树,表示可以进阶到地境,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需要大树结出果实。
大树上的果实是由灵力幻化而成,就好比人境的金色种子,这些果实是灵力的寄存地,等到果实挂满整颗大树,落地生根之后就可以将果实当作地基,构建自己的丹田小天地。
据蒙程所说,在他丹田中的那颗大树已经挂满了果实,但是因为天赋不够,所以即使果实因将树枝坠压落地,也无法生根,更别提构建丹田小天地。
如上所言,天境修为实属不易,而像道无想与忘禅这般只是冥想就可以结成金丹和舍利者,就算是在佛、道两家,都是极为罕见。
作为灵根只是一粒饱满种子的周天申而言,要想练成金丹引雷,可不是下一番苦功夫就可以成功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找到那种感觉。
与天地共鸣的感觉,这对于人境修道者来讲,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事无绝对,大陆上不乏一些天赋异禀之辈,只凭借人境修为,就与天地产生共鸣,使天地变色,斗转星移。
默念几遍道无想口传的道家口诀,周天申盘腿而坐,引动灵力在金色种子周边汇聚,形成气团,通过将气团挤压成一把弓箭,拉弓,射箭,一根金色长箭从周天申丹田中射出,长箭穿过车顶,飞掠到空中......
一点反应都没有。
木偶人将小脑袋伸出车厢,仰头看去,天空风和日丽,白云飘飘。
周天申睁开眼睛,茫然道,“失败了?”
道无想无语道,“不然呢,我们道家的绝学,要是让你这么一个门外汉随便学了去,道主的面子往哪搁?”
周天申嘿嘿笑着。
其实,刚才周天申的那一箭也不是没有任何作用。
就在车队行至过江马坊前面的那条长江时,满天的箭矢从树林两侧激射而出,箭尖由火石打造而成,两相碰撞,火光四射,箭矢形成一个火圈,火圈燃烧着四周的树木形成火海,将车队围困其中。
数道人影低俯着身子从树林中冲出,人影手持短刀,接连收割马蹄,一时间,马匹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长江上的那座长青桥上站着四个人,分别代表了红山老大,老黑妖,紫霞老姐姐和四户。
早在火圈将车队围困起来之时,车队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前后各四辆马车,将搭载着道无想和忘禅的那两辆马车围在中间,马车上的稔鹤镖局人人手持长刀,背负弓弩,将车厢和马匹的尸体当作掩体,对偷袭人进行反击。
唯二完好无损的其中一辆马车中,道无想和忘禅端坐在其中,周天申和木偶人已经出去应敌。
另外一辆马车中坐着一位妙龄女子,女子周围围坐着四位手持钢刀的汉子,这辆马车是车队用来迷惑敌人的诱饵。
但就在刚才,一位彩衣飘飘,脸腮桃红,手持梅花扇的公子哥,眉开眼笑的站在车顶上,身后还跟着一位布衣老妪,老妪的手里拄着一根长棍,长棍上除了一只喜鹊伫立在棍首上,再没有其他装饰。
公子哥刚一落定,就有四把钢刀从脚下的车顶上插出,老妪用长棍打断钢刀,再一跺脚,整辆马车破碎成木屑,妙龄女子和四名汉子向外翻滚而出,每个人身上都有轻微的伤势。
妙龄女子抽出腰上的长鞭,猛然一甩,缠在老妪的长棍上,老妪用力一拉,女子的身形瞬间来到老妪面前,女子一掌拍出,老妪闪身躲去,长棍尾端打在女子的腰上,女子在空中侧滚,单腿弯曲落在地上。
就在女子准备再次出手时,彩衣公子哥挡在老妪面前,打哈哈道,“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真的,我是祥云国郑家的郑选,这次是来参加百遮公主的招亲大会的,听闻有刺客要来刺杀水乡县的押解队伍,就向你们国主请命,来援助你们。”
妙龄女子早已听闻祥云国郑家的大名,是祥云国的第二大家族,与皇族天允家族更是世交,只是眼前这位娘娘腔竟然是郑家来参加招亲大会的,一想到这里,妙龄女子就感到恶心。
这次的刺杀行动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杀手们身穿各色衣服,训练有素,井然有序的向车队进行攻击。
现任稔鹤镖局大当家的刀疤脸汉子名叫李铭,实打实的地火境强者,擅使长枪,在接连挑翻四名杀手后,被躲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一击射中后心,弓箭手应属人境,这一击虽说声势浩大,但是对于地火境的李铭来说,只是不痛不痒。
号称稔鹤镖局四号人物的任汕竟是一名弓箭手,他躲在车厢中,用足力气,将躲藏在暗处,偷偷放冷箭的杀手们,一一铲除。
打翻一人的周天申注意到车顶上的两人,还以为是杀手的帮凶,便指挥着木偶人向前应敌。
彩衣公子哥笑着拧断想要从后偷袭的红衣人的脖子,将尸体扔到火海中,一股焦臭味传来,公子哥捂着鼻子嫌弃道,“还以为会是什么好差事,没想到这一路上都是打打杀杀,烦死人了。”
眼见此景,周天申拿不定主意,在空中变幻身形,稳稳的落在公子哥和老妪中间,木偶人则留在了下面,以防不测。
周天申左右环顾,眼看二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问道,“你们是来帮我们的?”
公子哥笑眯眯的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柔声问道,“你就是周天申?”
周天申点点头,向后倒退一步,手中一片青芒,公子哥摆摆手,放下梅花扇解释道,“我们是酆老板找来的帮手,是来帮你们的。我叫郑选,我家老爷子也是酆老板的好朋友,酆老板说你是他家的伙计,特意让我们来帮你。”
周天申看向车下的妙龄女子,女子默然点头,周天申便转身应付那些擅长背后偷袭的杀手,这些杀手大多都是凡人武夫,鲜有修道者,所以周天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他们铲平。
老妪单手背负身后,脊背有些弯曲,在看到有人偷袭自家公子时,也不出声提醒,只是抬起那只握着喜鹊长棍的手,一只只小巧的喜鹊从棍首的那只木头喜鹊中飞出,将红衣人碎尸万断。
老妪说道,“公子,可别忘了咱们的目的,要是耽误了时辰,老爷会怪罪的。”
郑选满脸不悦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烦人。”
只见郑选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手帕上绣着一只白鲫鱼。
郑选一抖手帕,鲫鱼从手帕中被甩出,飞在公子哥身边,鲫鱼嘴里含着一颗青色珠子。
随后念动法决,鲫鱼吐出嘴中的珠子,青色珠子漂浮在他的头顶上,长江水被青色珠子吸引,环绕着车队翩翩起舞,最后尽数扑在火海之上,火焰熄灭,大量的浓烟阻碍了众人的视线。
这时,老妪跳到地上,念动法决,车队下面的土地好似泥牛打滚,波浪起伏,向前翻滚。
青色珠子名为唤水珠,可以召唤附近的大江大河。
长青桥上,四人尽显神通,想要组织车队通过长青桥。
一人手持双刀,在其余三人的掩护下,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劈向老妪,老妪需要运用心神来指挥车队下面的土地向前运动,再加上红衣人层出不穷的干扰,便没有注意到桥上人的攻击。
郑选也因为召唤鲫鱼和唤水珠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正在一旁打哈气。
那么唯一能够应对杀手的就只有赤手空拳的周天申。
不过好在刚才周天申使出百草斩紧裹双手,双手和双刀碰撞在一起时,那名杀手较周天申的境界修为只高不低,再加上周天申仓促应敌,杀手显然用足了全力,所以,一击下来,周天申就已经受了伤。
周天申跌落在车顶上,郑选回过神,想要再次召唤长江水,却被老妪阻止。
老妪说道,“公子不可再使用唤水珠,我马上就可以利用搬山印冲出去,您使用唤水珠,一旦泥土沾上水,只会平添麻烦。”
郑选烦闷道,“喜鹊奶奶,我已经可以熟练的使用唤水珠了。”
老妪没有答应,只是请求周天申将郑选护送到车厢中,因为桥上的四人开始联手攻击了。
周天申将百般不情愿的郑选拖进车厢,自己站在车厢外,以防不测。
车厢中,道无想、忘禅和郑选三足鼎立,相护对视,谁也不理谁。
车厢外,因为老妪从中帮助的原因,车队渐渐摆脱了那片凄惨的战场,桥上的四人也在进行一轮无效的攻击后,闪身离开。
最后,这场刺杀以车马尽毁,稔鹤镖局损失过半结尾。
泥土裹夹着车队冲过长青桥,到达长江对岸的时候,过江马坊的援兵也已经赶到,援兵的领头人是一个粗眉汉子。
汉子手持双斧,气势汹汹的来到车队面前,李铭走上前去交际。
汉子指挥着手下的医师将车队的受伤人员,全部背到马坊的客栈里,收起双斧,抱拳道,“先前马坊里来了一群小毛贼,偷走了马坊中许多客人的贵重物品,我便带着手下前去追寻,故而耽搁了这次救援,让诸位受惊了,诸位多多担待。”
众人皆是抱拳还礼,嘴上说着不碍事。
李铭开始清点人数,除去周天申等人不属于稔鹤镖局,这次稔鹤镖局还能战斗的人员,总共还剩下八人。
这次行动,稔鹤镖局可谓是举家出动,之前被当作诱饵的二当家谢旗只带了三名手下人,而昆仑马坊的李姓管事真实身份其实是稔鹤镖局的三当家李枉。
这两人皆是无人生还。
如果在接下来的刺杀行动中,稔鹤镖局无法将道无想和忘禅安全的送到水乡县,即使稔鹤镖局全军覆没,也不会受到任何嘉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实属天经地义。
陶无疆三人原本和酆小都说好的,只要将车队安全的护送到王屋山脚下的过江马坊,就可以动身离开。这件事,只有李铭和周天申两个人知道。
在三人相伴来到自己身边时,为了不使对方难堪,李铭率先开口,“如果没有诸位的帮助,只怕我们根本到不了这里,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救援,接下来的路要好走的多,三位就先请回吧。”
三人相视一笑,陶无疆将长枪杵在地上,抱拳道,“李大当家深明大义,我等佩服。只是经此一役,你们镖局损失惨重,太行山不比王屋山好走,没有我们三人帮助,你们恐怕到不了水乡县啊。”
李铭皱眉,问道,“好汉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