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尸体,就避免不了要想起在颜慕恒身边看到过的活着的舒雪,那张脸,谢云蒙与孟琪儿房间里的尸体反复对比过,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或者明显值得怀疑的地方,可刑警先生总也不能释怀,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关于以上的问题,昨晚谢云蒙也问过恽夜遥,但恽夜遥的回答令他更加疑惑,无论怎么思考都无法理解。
恽夜遥只说了一句,文曼曼是真的。
当时谢云蒙简直觉得自己和演员先生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什么叫文曼曼是真的?恽夜遥怎么可以肯定谁是谁?他之前并没有来过诡谲屋,而且对文曼曼和舒雪两个人,同自己一样完全不了解,凭什么这么肯定呢?
但是行动时间的交错让谢云蒙没有办法再问下去,因此关于文曼曼和舒雪的问题就被搁置下来了。
不光恽夜遥是怎么想的谢云蒙弄不明白,柳桥蒲居然会同意恽夜遥的反击计划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照理说,柳桥蒲是第一次见到恽夜遥,以老爷子之前的脾气,这种需要当事人配合的冒险计划肯定会被搁置下来。
不明白的问题太多了,谢云蒙一路奋力前行,一路思考,可是到达诡谲屋门口,他也没有想清楚任何问题,只好暂时放弃,赶紧会书房去帮忙。
他必须要保证唐美雅祖孙的安全,这是老师再三嘱咐的事情,照恽夜遥的话来说,唐美雅祖孙可以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刻谢云蒙心中,对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也充满了好奇。
向着左手边绕向主屋侧面,谢云蒙摸索着墙壁,找到自己出来时留下的标记,然后他脱下手套,手指从标记的地方往下移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刑警先生的指尖就碰到了一个圆圆的突起物。
突起物表面非常光滑,还结了一层薄冰,谢云蒙敲碎薄冰,指甲扣住某个细小的地方,慢慢转动手里的物体,不一会儿,墙壁外侧便一个人也没有了,刑警已经进入了某个黑暗温暖的空间。
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方法是恽夜遥猜到的,连诡谲屋本有的居住者也不知道。第一次出入的时候,说实在话,谢云蒙对恽夜遥的猜测怀疑多过于相信,可是有了一次经验,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谢警官,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里保护唐奶奶和雅雅吧!谁知道凶手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我遭到袭击还是小事!要是她们遭到袭击,那就真的没有反抗能力了!”
“我只要说你在外面救了我就行,我想凭恽先生的聪明才智,他一定会想到理由帮我圆过去的。”
“……那好吧,”谢云蒙稍稍犹豫一下,接口说:“记住千万不要去打扰老师,而且要听小遥的安排!”
“放心吧,我现在只想要休息,他们让我行动也行动不了!”颜慕恒指着自己颤动的右手,说完就走出了书架背后。
等他脚步声到门外之后,唐美雅问:“小蒙,他一个人会不会再做出奇怪的事情?”
“应该不会,如果他真的藏有什么秘密的话?选择现在出手不就是等着被我们发现吗?唐奶奶你不要多想这些了,小遥会处理好的。我们管我们行动吧!”
“好。”
唐美雅和雅雅想要蹲下继续去寻找地板上的暗扣,谢云蒙阻止了她们,他说:“不用那么麻烦了,木头下面的暗扣也不会是什么复杂的东西,直接掰断就可以了。”
“你说什么?直接掰断”唐美雅真的有些不可思议,她觉得谢云蒙是不是对自己的力气太有自信了?就算是木头的插销也不可能轻易掰断吧,何况地上连个握手的地方都没有,暗扣又被地板挡住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谢云蒙要怎么做?
谢云蒙从来能用行动展示的事情,就不会用语言去解释,所以他直接让唐美雅祖孙离远一点,然后双手把上小方桌的两侧边缘,对她们说:“你们注意好了,如果地板弹起来,就赶紧压住,免得发出太响的声音。”
“哦,小蒙哥哥放心吧!”雅雅抢在自己奶奶前面回答道,她的一声小蒙哥哥带着甜甜的少女音,谢云蒙听进耳朵里,感觉好像是小时候吃的酒心巧克力一样软糯软糯的,还有些醉人。
“我的永恒之心……”口中呢喃着别人听不到的话语,颜慕恒脸上的恐惧之色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初恋一样的表情,这当然是无意识之中表达出来的,连颜慕恒自己也没有察觉。
而他怀中的‘永恒之心’却没有那么轻松,也许是某些突发状况让他很不舒服,眉头紧皱,嘴唇微微张开,整个人感觉绷得很紧。
颜慕恒也发现了他的这种状态,低下头去,刚刚到来的男人看着表现得越来越痛苦的人,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手中的温度很烫,颜慕恒这才惊觉到这个从一开始就在感冒的人,终于忍受不住寒冷和惊吓,发烧了。
‘他们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老刑警去哪里了?’
暗自忧心,颜慕恒抬眼环顾四周,想要找点药品和水,谢云蒙说过,餐厅里有医药箱,他不会胡说的。
颜慕恒决定站起来去找找看,就在他刚刚移动了一点点的时候,胸口的衣服却被一双手扯住了,那双手有着修长纤细的手指,指甲平整剔透,如同满月,手背上微微显示出脉络的痕迹。
颜慕恒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一双手,他条件反射将手握进自己的手心里,手指上立刻传导来冰凉的触感,这令颜慕恒抓得更紧了。
他完全没有怀疑,为什么发烧的人?手却是冰凉的。因为他已经完全被怀中人吸引住了。
颜慕恒抱着的人难得撒娇,但现在这个人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确认,而这件事只能从颜慕恒身上入手……
——
时间回溯到12月30日后半夜
“不行,老师,小遥再被人袭击怎么办?而且那么多人当时参与行动,风险会大大增加的!我知道小遥脑筋聪明,但是这是凶杀案!不能光凭他的直觉去安排一切!”当柳桥蒲和回归的谢云蒙说起恽夜遥的计划之后,谢云蒙反应激烈。
孟琪儿房间里的真相还没有弄清楚,如果再发生袭击事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内心!
柳桥蒲看着他,没有马上开口,该说的他已经都说了,包括刚才他对恽夜遥说的那番话,柳桥蒲认为演员已经明白他的用意了,而谢云蒙依然在回避,这种状态会让谢云蒙无法正常思考,给凶手可乘之机。
“不想他再被凶手袭击对不对?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恽夜遥一个1米8的男人,就算没有受过专业格斗训练,面对凶手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小小再厉害,她也是女的,万一遇到特殊情况,会影响她的一生!再说,恽夜遥被凶手袭击怎么了?他一个男人难道会怕什么吗?”
柳桥蒲已经完全火冒三丈了,他的语气开始犀利,眼珠子也瞪得老大。话语间意有所指。
不清楚谢云蒙到底有没有听出来?刑警先生此刻的脸色也是异常严肃。但他还是要收敛三分的,因为面对的是自己的老师。
“老师,你听我说,我和小遥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他了,他根本就是个软脚虾,让他保护自己我都担心,更何况还要带上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唐美雅祖孙,他们三个去的那个地方,小遥自己都说过很可能是过去发生某些事情的地方,谁也不能确保凶手不会在那里出现。”
“而且救援西西需要到外围,小遥还在感冒,他身体不行的。老师,您冷静一点,我行动的时候,会和小小沟通好,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我去救援西西,然后去保护唐美雅祖孙,您和小遥负责判断行动方向,监视其他人,这是最合适的。”
谢云蒙的话让柳桥蒲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叹出一口气说:“随你吧!小蒙,我只说最后一句,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怎么选择老师无法干涉,但是,未来会发生的一切,我希望你能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
“老师,你在说什么呢!”谢云蒙不明白柳桥蒲话中的意思,问道。
柳桥蒲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回进了塔楼里面。
谢云蒙轻轻掀开尸骨胸前的衣服,他胸口的肋骨几乎全部都断了,好像是被某一个人用什么坚硬的东西砸断的,砸了不止一下,好几根肋骨都断成了几截,胸骨、肩胛骨和右手大臂骨上也有裂痕。
谢云蒙用手轻轻拨开尸骨的身体,观察他被压在下面的那只左手,左手的骨头倒是没断,指缝间好像夹着什么东西,谢云蒙伸手想要将那东西取出来,但是压得太紧了,除非把整个尸骨都拉出来,要不然根本没有办法拿得到。
谢云蒙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对身后的唐美雅祖孙说:“你们不要害怕,这个人应该是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可能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他下面的地洞里,你们先到那边书柜后面去躲一躲,我把尸骨和地洞清理好之后,你们再过来。”
唐美雅问道:“小蒙,我听说尸体腐烂会产生毒气,这具尸体在这里封闭了那么久,我们进去不会中毒吧!”
“唐奶奶你放心吧,这里的地板不是密封的,而且书房还有秘密朝外的出入口,尸胺产生的臭味早就挥发干净了,不会有事的。”
“哦,那就好,我就怕雅雅……”唐美雅明显安心了不少。
“没事,唐奶奶你不也想让雅雅了解所有的真相吗?雅雅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那是最好,我这么多年以来的罪孽也终于可以赎清了。”唐美雅感慨说,她安抚着怀里受到惊吓的小姑娘,语气中带着庆幸:“幸亏遇到了你们,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告诉雅雅过去的事实。”
“唐奶奶,有些事情小遥说目前还不能确定,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发生,您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
12月31日中午,诡谲屋餐厅里面
痛苦的人慢慢睁开眼睛,他并没有受伤,只是感觉头疼的很难受,太阳穴到头顶的神经都在抽搐,好像有人在他头顶踩踏一样。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其他人都去哪里了?”一连串的问题显示出说话人焦急的心情。
可是苏醒的人却没有立刻回答问题,他只说了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声音非常轻微,但是听在颜慕恒耳朵里却如五雷轰顶。
‘难道!难道他也是……’颜慕恒不敢往下想象,这么说来,这个人确实如他猜测的那样,与过去存在着渊源。
现在外围依然大雪封山,这样的天气对于行动的人来说非常危险,谢云蒙并不熟悉这座山,带着西西走到山道附近再返回,不得不让人担心两个人的安全问题,尤其是他的女友枚小小,在安排任务的时候,枚小小再三要求送到文女士之后,自己必须确定谢云蒙安全回归,才能接下去继续行动。
枚小小的话让柳桥蒲再次唏嘘,也警告谢云蒙一定要照顾好枚小小和文女士的那一路行动,对此,谢云蒙当然是信誓旦旦的,他认为最终所有人都要会和,中途还不时有交流,凭枚小小和自己的默契,不会有太大问题。
恽夜遥最后的怀疑目前还没有和他们说清楚,颜慕恒固然是诡谲屋中一个特殊的人,但是其他人拥有相同特质或者说血统的人,恽夜遥无法在短时间内全盘掌握,所以必须通过与颜慕恒之间的‘信任’去一个一个找出来。
恽夜遥要与颜慕恒建立特别情况下的‘信任’,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自己昏迷时梦境中的吻,和刚才在房子玄关处确定的事实。但这样一来就必须付出一点谢云蒙无法忍受的事情了,这也是恽夜遥之所以要瞒着谢云蒙的原因之一。
现在言归正传,恽夜遥很快帮助颜慕恒包扎好了伤口,药物暂时让颜慕恒受伤的地方好过了一些,出血也止住了,说明,颜慕恒的手虽然伤到了神经,但是血管并没有他们刚才想象的那样断裂。
为了以防万一,恽夜遥还用一条纱布将颜慕恒的小臂上端系紧,等到一切做完之后,恽夜遥蹲在地上的腿已经麻了,他站起来的身体稍稍摇晃了一下,好似有些头晕。
颜慕恒赶紧接住他的上半身,问:“你还好吧?刚才的头痛还在吗?”
接收到男人担忧的眼神,恽夜遥摇了摇头说:“头痛倒是好了不少,只是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而且我……”
“你怎么样?”看到恽夜遥停顿,颜慕恒不自觉又紧张起来,他的心里一直在担心着,属于演员先生的那一部分思维是否还在眼前人的头脑中,就像他一直不确定自己是否只是颜慕恒一样。
这个想法虽然很奇怪,但至少可以说明,颜慕恒对自身状况是有意识的。
陆浩宇抱怨了一句:“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呆多久?退路不会被凶手封死吧!”他的担心也正是此刻屋子里大部分人的担心。
王姐接上话头说:“柳爷爷,您有什么办法吗?”
“再等等吧,等老头子我可以走路了,我们往里面去看看。”柳桥蒲回答说,他依然很虚弱。
陆浩宇想要再说几句,被边上连帆用眼神制止了,这个男人表面上要比陆浩宇拎的清得多。他旁边的秦森也是,始终都没有开口。
连帆和秦森都感觉不太喜欢陆浩宇这个人,这种情绪不是一开始进入诡谲屋就有的,而是陆浩宇总是摆出一副表面光鲜,但是骨子里自私刻薄的样子,才让他们逐渐产生反感。
当然这些对于现在来说都是小问题,也不会有人去关注,陆浩宇就算再自私,与凶杀案没有根本关系不是吗?
他们现在的位置其实是在娱乐室正面大沙发背后,也就是软包的墙壁后面,机关当然是恽夜遥破解出来的,理由就在于之前我们提到的娱乐室里的异常摆设。
打开这里是在12月30日后半夜的时候,恽夜遥有一段时间单独行动,正是来这里研究自己30号白天时候没有研究清楚的秘密,他顺利打开了诡谲屋最后的隐藏之地,这里才是通往诡谲屋主屋二层和三层的正确位置。
恽夜遥在单独留下之前,已经弄开了娱乐室里的机关,柳桥蒲带着其他人进入其中,也是恽夜遥的主意,他们的行动会和某一路行动的人相会。
这一路只有一个人,现在正向着柳桥蒲所在的地方而去,而柳桥蒲要求大家留滞在原地,也是因为要等待他的到来。
目前不包括柳桥蒲在内,一起的总共有九个人,陆浩宇、秦森、连帆、怖怖、文曼曼、王姐、厨娘、夏红柿和桃慕青。这九个人将迎来什么样的命运,谁也无法知道。
外面的大雪像帘幕一样,覆盖着整栋屋子,天桥上长时间没有人走动,估计积雪已经堆成山了。大家想象着屋外白茫茫的样子,心里都带着强烈的生存希望,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见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单明泽赌咒发誓说:“如果我有一句谎言,就不得好死!被天打雷劈!”
陆浩宇插了一句嘴说:“是不是真的会被天打雷劈我不知道!反正,这种赌咒发誓,也不过是安慰一下当事人的心理而已,你想要去做的事情还是会做,除非你拿出实际的证据来,否则我们可不会相信你。”
“还有,你不是肋骨受伤了吗?拉开来给我们看看!”陆浩宇语气尖锐的说。
“看就看,”单明泽为了证明清白也是不管不顾了,当着屋子里小姑娘的面,他就把上衣拉了起来,果然,胸口下面还缠着纱布,纱布不像是新缠上去做做样子的,边角已经有一些脱离皮肤,鲜血也渗到表面上来了。
从纱布掀起的一角可以看到皮肉翻开的伤口,还有冻伤的痕迹,单明泽拉好衣服说:“这回你们该相信我了吧?”
可是回答他的依然是陆浩宇,这位‘绅士’一字一顿的说:“伤口只不过证明了你是单明泽本人而已,其他的什么也证明不了。”
“那你让我拉起衣服来看是什么意思?”单明泽突然愤怒了,他转头冲着陆浩宇吼道。
陆浩宇依然不去理睬他的态度,坐在那里说:“因为你脸上缠着布条,所以我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份,不是说凶手杀人可能会伪装成其他人吗?”
连帆也重新坐回单明泽身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陆浩宇的说法。而另一边的秦森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同小姑娘们一样,用一种看凶手的眼神看着单明泽。
柳桥蒲接下他们的话头说:“单先生,你稍安勿躁,大家说得都有道理,你只有详细讲清楚自己的行动,才有可能让别人相信你。你要明白,这里发生的是杀人事件,不是什么小事,每一个行动诡异的人都会遭到大家怀疑,并不是你一个人而已。”
“可是,柳爷爷,我真的只是追凶手追到了这里,我没有说谎!你让我再多说什么呢?”单明泽像是哀求一样的对着柳桥蒲说道。
柳桥蒲说:“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和凶手搏斗造成的吗?还有你手肘和膝盖上面都有伤。”
“那是在楼道里奔跑的时候摔的,”单明泽说:“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脸上被划开了一条很深的口子,手肘和膝盖上的伤也是那时候弄上去的。”
说完,单明泽为了表示诚意,把脸上的布条给解开来了,果然,在凌乱发丝遮掩的眼睛下方,有一条很深很长的伤口,几乎直接划过鼻梁骨中央,表皮向外翻开,甚至可以看得到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柳桥蒲瞬间撑起身体,他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是犹豫片刻之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转而说:“把你的脸包扎起来吧,我这里还有一点干净的纱布,是从厨房带出来的,止疼片也有,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