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愕然地看着这位惶恐的老女佣。
“为什么之前你不说啊?”卫队长生气地嚷道。
老女佣只是跪在地上跟着一起忏悔。
气氛变得压抑了起来。林法因记得商博良也说过自己听到了女人的歌声。
可是,艾维尔太太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口棺材里的贵族妇女依然沉睡着,不曾有过任何异样。
等等,那张字条……
林法因再次从口袋里拿出了从艾维尔太太尸体上找到的纸条:
今夜的音乐会上,您的歌声将成为最华丽的序曲。——贝格福特伯爵敬上。
难道纸条上指的竟是这个。
凶手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艾维尔太太和老管家已经死了,那么下一个被杀害的会是谁?
林法因预感凶手不会就此收手。
可是,在场的贵族们却对老女佣的话嗤之以鼻:
“别吓唬我们,老女人,刚才我们根本没听到有人唱歌。”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胡说八道,老管家根本就是自杀。
奇怪,难道他们都没听到吗?
林法因低头看了看商博良,他也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
林法因相信商博良没有说谎,但是在场的贵族应该也没有故意隐瞒,那么到底为什么有人听到有人听不到?
“难道你听到艾维尔太太的歌声了?”城堡卫队长质问道。
老女佣只是吞吞吐吐地回答说:“没有,可是老管家说……”
“啊,怎么可能老管家听得见,我们听不见呢?他一定是对下午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所以出现了幻听。”
卫队长立刻开始了推理,并且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洋洋得意。
多芒却低声对林法因说道:“然而,确实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嗯?”
“听说过吹笛人的传说吗?”多芒道,“那是发生在鹰河领爆发鼠疫期间的故事,有一个流浪的乐师吹奏无声之笛,所到之处的老鼠皆倒毙身亡。”
“你的意思是,人们听不到,但是老鼠却能听到?”
多芒点点头,“本来我不应该相信这个,但是,圣贤们常说,恶魔仍在人间。”
虽然这个有些无厘头,但是林法因似乎也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小子。”林法因俯下身去问商博良,“你之前说,你听到歌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落泪是吗?”
“是,当时我却毫无感觉……但是人们都像疯了一样,被音乐感染。”
有没有可能,就像老特使说的,有人使用了邪恶的法术,导致其自杀,通俗点就像用了声波灭蚊器。
而这个法术的核心就是音乐。
有人用指向性的频率发出乐声,目前整个宴会厅只有老管家和商博良听见了,也就是说只有被施术者与特定人群能够听到。
抑或,人们实际上听到了特殊的声音,但是,却因为某种缘故被遗忘了,毕竟按照商博良的描述,他们都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未必还记得自己在那短暂的黑暗中经历了什么。
商博良虽然只是孩子,但也是长期服用突变药水,获得驱魔感官的孩子,他能感知到也不奇怪。
一切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在场的任何人都可能是施术者,如果城堡里不存在鬼房,那就说明这场案子的确与魔物杀人没有关系。
“对了,还有老特使!”林法因一拍脑袋,“如果拥有驱魔感官的人可以听到歌声,那么老特使也理应能够察觉才对。”
林法因回想到之前自己进入宴会厅的时候,老特使一眼就看到了他,而其他人仍然如同着魔了一般,对他的闯入置若罔闻。
老特使应该是听见了歌声,而且,他看样子应该没有受到音乐的影响,依旧保持着清醒。
想到这儿,林法因突然间快步朝着老特使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老特使就像遭到调戏的妇女一样,缩起身子。
“你听见了对吧?”林法因居高临下地问道。
在院长的面前,佝偻的老特使显得比耗子还要渺小。
“听见什么?”他警惕地问道。
“艾维尔夫人的歌声。”
“难道真的是你杀了老管家!”老特使声音颤抖地说,还以为林法因要对自己不利,“别靠近我……异端,我警告你,我背后可是黑森主教,你不能伤害我……”
“看来你真的听到了。”
林法因豁然开朗了起来,老管家确实是受到了歌声的影响才自杀。
他闭上双眼,展开降灵折射。
因为频繁地使用通灵法术,加上连续一整天未曾休息,他的理智值下降得很快,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凶手还可能会杀人。
他额头的青筋一瞬间隆起,如同蚯蚓般收缩。
就如同灵魂短暂停留的残影一般,凶手刚刚犯过案,声音也会与灵魂一同留下回响。
林法因猛地睁开眼睛,金色的双瞳在黑暗中散发着黯淡的光。
此时此刻,他仍然站在大厅之中,可面前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位面的世界。
这里混沌、肮脏、破败……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变成了废弃的遗迹,弥漫着黑色的尘埃。
所有的贵族都已经定格成了古老城堡中的石像,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以狐疑的目光注视着某处,有的则沉思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黑暗中回响着空灵而忧郁的歌声,让人联想到寂静沼泽里的一潭死水。
看起来没错了。
林法因徘徊在神态各异的石像之中,努力追寻着声音的源头。
可是,在这个只属于灵魂的位面之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恶念。
令林法因感到吃惊的是:那些贵族的身后好像都附着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有的是衰老的老者,有的是充满怨念的女人,还有的是婴儿,或者病弱的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法因联想到今日是万灵节前夜,在这个世界,人们认为这个日子是月相之力达到顶峰,不得安宁的死者重返人间的日子。
也就是说,这些贵族大多手里都不干净,所以都招惹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呜呜呜……”
林法因又听到了像是小女孩的抽泣声,他小心翼翼地从这些石像前走过,避免被那些模糊的影子发现。
终于,他来到大厅正中间的地方。
地上有一圈蜡烛围成的圆阵,中间则有一个年幼的少女在掩面哭泣。
这个情景在林法因看来有着某种说不出的怪异。
林法因谨慎地询问她:“你是谁?”
女孩仍然哽咽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等了很久,她才支支吾吾地回答着:“我做了错事,所以我必须要在这儿受罚。”
“你做了什么?”林法因问道。
“我……”小女孩哭得更大声了,“我弄坏了伯爵的乐器,我没有主动承认错误,我撒了谎,我是个坏女孩。”
这个事情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林法因忍不住问道:“是谁让你在这儿受罚的?”
“一个很可怕的人。”女孩的声音变得如同老式收音机一般嘶哑破碎,“他让我赎罪……让我不停地歌唱《忏悔词》,向白神渴求原谅。”
“他在哪儿?”
女孩慢慢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满是鲜血的脸。
“那儿。”
林法因顺着她所指向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一根白色的骨头,孤零零地躺在月光下。
他将骨头捡了起来,这根骨头像是一个人类的腿骨,上面还沾有尚未剥离的血肉,一行行蚯蚓般的文字被镌刻在骨头上,如同邪恶的咒文。
“这究竟是……”
——忽然,骨头说话了。
它就像是在控诉一般,发出断断续续而又充满怨恨的声音:
“他是个凶手,他令我的肢体被撕碎,令我曝尸荒野,他必须……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