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探县衙
叶天涯转头望去,见大堂中已坐了三五桌客人,正自斗酒猜拳,几名店伴奔走不停,张罗饭菜,忙得不亦乐乎。
他想了一想,便从身边摸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丢在柜台上,说道:“掌柜的,这是我兄妹的房饭钱。若然不够,赶明儿离开之时,再行补上!”
那掌柜的见他书生打扮,恂恂儒雅,心中微微一动,笑道:“好说,好说!公子爷,瞧您这等气派,一定是个秀才相公。遮莫是准备下月初九到县礼房应考的学子不成?”
叶天涯本待摇头,一转念间,微笑点头,道:“是啊。老掌柜的,你贵姓?”
那掌柜的说道:“小老儿姓樊。我们泰和县西街一带的街坊邻居都叫老汉‘樊老三’。”
叶天涯点头道:“原来是樊掌柜。”顿了一顿,又道:“实不相瞒,在下兄妹二人都是初次来泰和县城。只因相距开考日期尚早,提前几日进城,也是想乘机游玩来着。对了,却不知县礼房在哪里?”
樊掌柜道:“这里是西街。公子爷只须沿着门口这条大街一直向北,经过前面的一处三岔口,再折向东去,行不到半里,一眼便能见到县太爷的衙门了。对了,县头房分为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等六房,都在衙门附近一带。唔,自西向东第三个院子,便是礼房了。只不过现下相距二月初九还早着呢,考棚也不让看哩。”
叶天涯点点头,不再多问。当下谢了樊掌柜,带同牛真儿跟着店伴上楼,来到客房之中。
那店伴道:“公子爷,小姐,另一间房便在隔壁,和这间差不多。要不要小人再带两位过去瞧瞧?”
叶天涯摇头道:“不用了。”问牛真儿道:“世妹,你看这里怎么样?”
牛真儿微笑道:“挺好的。”
叶天涯对店伴道:“小二哥,我兄妹说不定要在此住上好几日。暂时便要这两间房啦。”
牛真儿忽然插口道:“小二哥,待会儿饭菜便送到这里来罢。”
待得店伴退出房去,牛真儿掩上了门,这才说道:“天涯哥,适才我自作主张,让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间来。你不会怪我吧?”
叶天涯一面将行李包裹放在床头,一面摇头笑道:“我怪你作甚么?你一个女孩儿家,又是位美貌佳人,若是常常在大堂里露面,总是不便。对了,昨儿我听牛叔叔说,那个庄桐便是前年无意中见到妹子一面,这才起意的。”
牛真儿呸的一声,红晕生颊,慢慢垂下了头。
叶天涯见她一副少女娇羞的模样,妩媚不胜,一颗心登时跳得卜卜作响,慌忙也低下了头,随即自责:“叶天涯啊叶天涯,既然牛叔叔夫妇和世妹都对你如此放心。你又怎能老是胡思乱想,心猿意马?”
想到这里,假意打个呵欠,转身走开,推开窗户,说道:“走了半天路,好累,好累。世妹,旅途劳顿,你先坐下歇会儿罢。”
牛真儿向他瞧了一眼,轻声道:“我不累。天涯哥,待会儿用过午饭,你也好好歇息罢。还有,这几天你有事只管放手做去,不必费神操心小妹了。我会照顾自个儿的。这样罢,我在店中替你看管行李便是。我瞧你包里的旧衣服,都还没洗呢。”
叶天涯笑了一笑,迟疑道:“也好。委屈贤妹了,只怕你会气闷哩?”
牛真儿抿嘴一笑,明眸流转,轻轻说道:“你若是觉得我嫌气闷,回来之时,不妨带一些好玩的东西给我便是。外面人多眼杂,我可不想抛头露面,招惹不必要的事端。”
叶天涯一呆,暗忖:“想不到她竟尔如此温婉柔顺,善解人意。”
不一会店伴送上酒菜,一面摆设碗筷,一面说道:“公子爷,小姐,我们掌柜的说了,再过几天,投店的考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会吵闹得紧。两位若是嫌这间客房不好,可以另选两间静僻一些的。其实后面还有空房呢。”
叶天涯点头道:“多谢了。我们先歇一宿,若是当真觉得吵闹,明儿再换罢。”
午饭之后,他对牛真儿道:“世妹,你歇着罢。我出去逛逛。”
牛真儿点点头,指着床上包袱,道:“天涯哥,我瞧你的包裹圆鼓鼓的,打得太难看了,要不然,我来重行整理一下吧?”
叶天涯点头笑道:“好啊,随便了。不过,千万可别累着我的妹子啊。”一挥手,转身出房而去。
来到街上信步而行,眼见大街小巷,店铺与人家着实不少,心想泰和城究竟是县治,迥非小小光武镇可比。
他想起有一位少年游伴吕远半年前便来了泰和县城,随父贩卖茶叶,颇为思念,意欲探望。只不知是在哪里经营?
他向几家茶楼酒馆打听了一阵,全无“姓吕的卖茶父子”消息,不免气馁,寻思:“听说小远是跟着他爹爹到处贩茶,并无固定门面,倒不及牛叔叔那般开个‘牛记茶馆’好找。我这般没头苍蝇似的,只怕不易打听他的行踪。”
转念又想:“找不找得到小远,倒不打紧。却不知‘金枪门’一干人在颖州城有没有查到苑贼的消息?倘若依着宋掌门推测,良玉少爷未必舍得十年寒窗之功,说不定开考之时,也会现身。嗯,良玉若肯来应考,苑老贼决计便在左右。”
想到大仇人极有可能在此出现,登时胸口热血上涌。
他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苑良玉一定会来泰和县城。然则大仇人苑文正岂非便在附近?
整个下午,他将偌大的泰和县城逛了个遍,包括城中的县衙礼房,店铺民宅,护城桥,小校场,甚至郊外城隍庙,义庄、墓地等荒僻所在。却是一无所获。
晚饭前回到客栈,快步上楼,推门进去,只见牛真儿正坐在窗边,手中做着针线,见他回来,起身相迎,笑道:“天涯哥,回来啦。”
说着倒了杯热茶,递在他手中。
叶天涯见她盈盈浅笑,容如花绽,嫣然腼腆,一看之下,胸中因枉费半日功夫而无所获的烦躁心情,顷刻间一扫而空。
他喝了一口茶,只觉入口清香,很感惬意,眯着双眼,问道:“这是甚么茶?”
牛真儿微笑道:“这是龙井,我从家里来带来的。只怕你喝不惯哩。”
叶天涯又喝了两口,点头赞道:“好茶,好茶。”
牛真儿抿嘴一笑,轻轻将他推在椅子上坐了,道:“坐下,先别急着夸奖。天涯哥,你再慢慢喝一小口,仔细回味。这是雨前龙井,须得细品,焉能牛饮?嘻嘻。”
叶天涯依言喝了一小口,一加回味,果觉那茶愈品愈是余味无穷。
牛真儿轻声道:“只要你喜欢,以后我每天泡给你喝罢。”
晚饭之后,叶天涯洗澡更衣,独自在房中打坐。
刚行功完毕,忽听得牛真儿在外轻轻敲门,问道:“天涯哥,睡了么?”
叶天涯应道:“还没有。”披衣下床,走过去开了门。
牛真儿忸怩道:“天涯哥,我有件事想要请教你。跟我来!”
叶天涯便跟进了她房中。
牛真儿从床头包袱中拿出一个绿缎包,解了开来,取出一本黄纸书,问道:“天涯哥,你一身武功,是不是从这本书中所学?”
叶天涯一怔之间,登时想起,这绿包内的黄纸书、金银书信等俱是“神拳曾泰”的遗物,忙道:“世妹,忘了跟你说了。这个绿包不是我的,动不得。我是受人之托,早晚得将这些物事归还原主,不,应是归还原主的女儿。”
当下便将自己当年放牧之时,遇见垂死的曾泰之事扼要说了。
牛真儿并非武林中人,自也不以为意,秀眉微蹙,沉吟道:“天涯哥,你不肯贪图别人物事,一诺千金,自然很好。不过,那姓曾的大叔既已言明请你将地图和金锁片转交给他女儿,并未说旁的。依我说啊,其实你倒也不妨多读读这本书呢。”
叶天涯一想不错,多年来他将这个包袱束之家中横梁之上,尘封已久,从未想过打开瞧上一眼。至于这本黄纸书,一来初时他并不认字,二来早已忘却,此刻听得牛真儿之言,便即接过打开,一读之下,不禁又惊又喜。
原来那黄纸书中所载,乃是一套玄门正宗内功秘诀,以叶天涯当下的武学修为自然看出,这门功法博大渊深,精微奥妙。倘若依法修习,假以时日,不可限量。
烛光之下,他手握书卷,儿时树林中遇曾之事,刹时间在心中如电光石火般的一闪:“原来当日曾叔叔临终前,确有将此书相赠之意。他本想告诉我,须得这书中所载的秘诀才能化解我体内三十载的‘烈焰功’。不料突然一阵大风吹断了大树,曾叔叔来不及向我说明,便即去世。幸好机缘凑巧,后来慧空师父传授我少林功夫,一般的将‘烈焰功’强行融入我丹田之中。”
思念及此,又将那黄纸书一页页的翻阅一遍,情不自禁的盘膝坐在地下,暗运玄功,与少林功法略加比对,不知不觉之间,即已豁然贯通。
本章已修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