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单纯的借名号,这早已经到了神打的层次了,甚至更高。
神打,玄乎功夫的一种,藉由特别的方式自我催眠,让自己相信自己真的被某个‘武魂’上身,从而把平时发挥不出的武艺使得淋漓尽致。
而现在,每个人都有了自己正在瞻仰古代先贤的错觉。
“匈奴未破,何以家为!”面目清秀而刚朗的少年将军手中的长枪旋转着刺出,枪尖刺穿了另一个使枪者的大腿。
那人捂着腿倒下,众人将他救援抬走,‘霍去病’只是抽出长枪,身体转圈撤步后摆出戏曲姿势,傲然伫立冷眼旁观,等待下一场对峙。
“......看看他,比起我们这些为俗物困扰的凡人,或许他那样率朴归真,遵从自我的本性,才是真的与神明联通吧。”长短看着白衣飘飘的身影感叹道。
“师傅别是动了恻隐之心啊~”刀客笑道,尽管在场要杀优伶的,只有他一个。
“那么师傅认为,神明,真的存在么?”崔元亨冷不防问道。
长短愣住了,呆立很久。
远处优伶的唱词凄凉,却是汉武帝金屋藏娇的一段诉怨曲,女子哀伤于男子变心,婉转哀愁。
随即歌声一变,刺耳叫嚣,那份巫蛊之事被发觉的惊惶,以及山盟海誓成为泡影的那份撕心裂肺,掺杂在唱词之中,惹得众人心乱。
“从未祈祷,也不见有什么天罚。”一旁的刀客听到二人的对话,抬头向上望去。
“天是什么,神又是什么?”长短也不再观望另一个武师的狼狈招架,抬头说道,“贫僧又算什么,岂能作答之。”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贫僧既然不了解其含义,安敢确认其存在与否?许多次地思考过......或许,皆为虚妄耳。”
“是一个蛋。”
崔元亨突然说道,其他两人都转头看他。
“我们,以及天地万物,都是蛋黄。”崔元亨用双手比划出一个圆,然后比了一个更大一点地圆包裹住之前的小圆。“我们的想法,认知,以及所有思维能触及之处,皆是蛋清。”长短眉头一挑,“施主是说元神?”
“元神也好,意念也罢。所谓看山是山,然后不是山,最后仍是山。”“一切决于看这个行为而已......施主,可在蛋壳处看见什么?”
“不,”崔元亨一笑,“在下觉得,神也好,天也好,也只是蛋清。”“那蛋壳......”
崔元亨指了指天上,示意二人抬头,“你们说,蛋黄如果有眼睛,它一定能看见蛋清,然而看得见蛋壳吗?”
刀客仍是斗笠不撒手,稍稍抬起一点看向天空,“......他仍是知道有的。”“是的,所以蛋黄知道蛋壳存在,只是,蛋黄在真正掌握蛋清之前,看不见罢了。”
“我们能触及的,能思考到的,就是蛋清,至于蛋壳......”崔元亨低头看向场中鏖战的优伶,“......在尽人道之前,绝不可能懂得。”
说罢,活动筋骨,跃跃欲试。
做好本分,既是天道。
人是天,天是人。
谬乎?
长短郑重地双手合十,向身旁的好友鞠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施主的哲思,贫僧可要细细推敲。”
“知易行难,师傅不若合力与在下擒之,以尽人道。”
刀客‘呵哈’粗野地笑了一声,说道:“我一个粗人,听不大懂二位的辩答。只知道刚才所说足够我琢磨一辈子,这下可麻烦了。”崔元亨疑道:“在下的话里有问题?”
“不,是你们本身。交个朋友可以,只是我可不想喜欢上你们这些小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打交道?万一以后有生意让我干掉你们......偏偏你们比起那些个名门纨绔是真的招人待见,嘿。”
崔元亨和长短也都保持着轻松的神情,尽管他们明白刀客说的是真的。
差不多了。
“众人不是敌手,那么......权当听讲的谢礼,”刀客看着又一个武师败退,优伶手中的大环刀插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缝隙,用刀柄撑着身体呼哧喘气。
舔一下犬齿,他走到人群前方,不回头说道:
“我替二位代劳。”
“怎么称呼?”崔元亨最后问了一句。
“......就叫刀客吧。”
青灰色,是他袍子的颜色,是将雨的天色,是腐烂一半的死水色,也是病狼的皮色。
一阵强风吹来,斗篷猎猎作响。
人们看着刀客一步步走向优伶。
“悦耳之语为歌,”
音声乾乾。
“悦目之姿为舞,”
身形矫健。
“优为男,伶为女,不过看你哪个都像。”
一语成谶。
“我的歌喉入不了列位的耳,”
刀光冷艳。
解开斗篷,不只一把刀。
身着青灰劲装,肩头,背后,大腿,一把把长刀短刀用紧绷的皮带绑在身上,每一把的大小形状各不相同,刀刃刀柄的方向全是最容易拿取的。
每个人或是倒吸一口凉气,或是眉头一跳。
他们分得出什么人是假把式,而什么......是一辈子不能招惹的。
篷穷匕见。
刀客右手抽出挂在腰间的唐刀,左手手指套在右肩肩头一把匕首柄上的套环里,脚底向前蹭着沙尘,发出不难听也不舒服的声响。
饵食放到嘴边,狼谨慎而贪婪地,注视着。
“那么......来跳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