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莫约半个时辰,齐益平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庭院,此时华山弟子早已经歇息下来,只留下崔长乐和崔利贞等着坐在石桌旁等着。
这时崔长乐看见他只有一人,反倒有些惊讶,问道:“齐老弟啊,不会是没追上吧?”峨眉刺讲究身法轻灵快捷,齐益平是筒中高手,轻功自然极佳,却是没能追上,这倒奇了。
齐益平又顺了几口气,也不答话,坐在石椅上举起茶杯咕咚灌了一口,才骂道:“个生儿子没......”突然想起旁边站着个大小姐,连忙住口,可一脸气愤憋得面目扭曲,让人忍俊不禁。
崔长乐套话道:“年轻人身法不错啊,看你这架势,莫不是之前吃了亏?”齐益平一激灵:“谁,谁吃亏......?”下半句噎在喉咙里,自己也知道不打自招了。
于是齐益平叹了口气,说道:“您二位不知道这破事,京城黑道白道可都把我当笑柄了,得,我也不当您是外人,就跟您说了。半年前我在自家妓......酒楼喝酒,那王八......那臭小子也像刚才那般狼吞虎咽......”
崔长乐饶有兴趣地问道:“莫不是赖账动手了?”崔利贞却是心下骂道:“不要脸,这种年纪就去风月场所。”
“要是还好了,老子非打得他妈妈都不认识。那小子拍下一大锭银子就要出去,也不叫个......额,算了。”
“当时我也挺惊讶,知道此人非同一般,就有了结交的念头,他妈的,我这嘴也是,非得惹这瘟神。”
崔利贞憋住不笑,隐约猜到了后面的事情,就冲海一粟这死皮赖脸的性子,齐益平不扒层皮还真不算完。
“非同一般?我看倒是俗不可耐。”崔利贞想道。
果然,齐益平继续说道:“我叫住他后,邀他喝上一壶,臭小子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我们俩就从白天边聊边喝,一直到酉时店里热闹起来,我当时酒劲上头,加上跟那小子聊得投机,就邀他去,咳,听曲。”
崔长乐还好,崔利贞一愣神,然后俏脸红了起来,心下又骂了一遍不要脸。
“那小子很干脆,我们俩就找了当红头牌青儿,又喝了半个时辰,青儿提出来说要见识一下武艺,那小子一听,说道:‘齐哥,难得有个机会博美人欢心,这么着,咱也别伤了和气,一次比一招,输的自罚一杯。’我一听行啊,就答应下来,心说能跟后生玩玩,美人在旁也不失为一乐......”
齐益平又喝了一口茶水,默然不语。崔长乐沉吟了一下,对崔利贞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对了,记得去找你哥哥啊,他嘴上不提,心里可是很惦记的。”
崔利贞情知这是不让自己听下去了,虽然十分好奇,却只好起身告辞。
望着崔利贞转出屏风,齐益平叹了口气,摇头道:“最开始二十来招都是我赢,这也正常,毕竟火候不同,那小子是的是寻常的南拳,十个走江湖的有九个会,根本看不出路数,二十几杯酒下肚他还跟没事人似的。”
“可到了第二十四,不对......第二十五招的时候,我左手一招贯手取他右小臂,他仿佛料到了一样,向左撤身,右臂横在我左臂下,小臂折了个来回,用臂弯夹住我的小臂往我的右侧用力,使我胳膊向里弯曲。接着他右手也作贯手式,从里侧缠住我的胳膊,手腕上抬,手背正好卡住我的大臂内侧,然后整个胳膊一架,他就从我右边转到脑后,身体贴在我背后,我的左臂不由自主的贴近胸膛。就好像双手交叉在胸前抱胸,只不过右手是别人的。”
“而我的右臂也被卡在了身体里侧,他只用一只右臂就封住我了我整个身子,左手轻轻一点脑后哪里大穴都是小菜一碟。我的左手就算想要翻出来,也使不上力。”
崔长乐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可这......不是你的白鹤拳?”
齐益平一拍桌子:“问题就在这,这他妈是我的“凭翼啄羽”啊!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我当时虽然吃了一惊,但酒劲上头,只当他是招式相似而已,喝了一大口酒又上了。接下来......我一次也没赢他。”
“可怕的是,自那之后他用的,都是之前二十余招我用过的招式,精准狠辣,就好像下了半辈子苦工。”
崔长乐听着好友匪夷所思的经历,若有所悟。
“我当时越打越是心惊,那还有心思寻花问柳,使上了十成的功力,一套得意的白鹤拳全部都打完了。最后我们大约打了七十余招,我这白鹤拳三十来式,使了不过两遍,可就是这样,他却在我面前,把我的拳法给......给学了过去。到最后我实在喝不下了,也没精力问他从哪偷学的,一头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现在想来,他最开始的动作确实是没有见过我这套拳法,应付起来手忙脚乱,只能是在动手中观察。”
崔长乐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说来,这青年简直是万中无一的鬼才,虽然是一招一式的比划,但动手间就能学到对方的招式再以其击败他,着实可怕。
何况齐益平也是有数的高手,一双峨眉刺和一套白鹤拳闻名京城,招式定然巧妙,岂是片刻间能学会,竟然有如此人才。
崔长乐想起齐益平的窝囊气,小心问道:“所以这事传出去了?”齐益平的脸色一沉,大骂道:“我操那小子祖宗!那混账趁我醉倒,哄着青儿离开,把我身上银两银票搜刮一空,又把我脱得赤条条的搁在了妓......酒楼屋顶。”
齐益平端起茶杯,用出了喝酒的劲头一饮而尽,把杯子砸在桌子上继续道:
“我他妈直到第二天正午才醒,怎么好意思下去,一直冻到晚上才敢攀房檐。谁知道好死不死,京城一帮纨绔来我院子找青儿玩耍,被撞了个满怀。结果小妮子一添油加醋,加上那帮碎嘴子,现在半个京城都知道我被人给耍了,以后还怎么混?啊?收拾好后想追都追不上了,可巧今天让我撞见。”
崔长乐皱眉说道:“这后生未免太过分了。”
齐益平想抿一口茶,却发现早被他喝光了,转而叹气道:“话又说回来,那小子临走还放了封信在我旁边,说什么承蒙款待,感谢传授,因此要帮我个忙,我当时肺都快气炸了,只当他是找死。”
崔长乐一边给他续满茶水,一边听着齐益平话锋一转。
“谁成想过了一个多月我一出门却看到门口绑着个矮小男人,我仔细一瞅,却是以前在我这杀死了个姑娘的恶贼。当时一片混乱让他跑了,居然又给那小子抓了回来。”
“我这人肯定不是君子,但自己一亩三分地里的人是一定要保周全的,青儿那小妮子多嘴我也没怎样,谁要吃了豹子胆动我的姑娘,我扒了他的皮。所以嘛......咳,字面意义的。这下我也有脸去给那姑娘祭拜了。”
崔长乐点了点头,虽然为了不被追上让人声誉扫地确实不妥,但毕竟有所补救。
那恶贼杀人后肯定东躲西藏,也亏得青年可以找到。这么说来,这青年喜爱胡闹,但智计武艺肯定不差,尤其是在打斗中学会对方招式,简直匪夷所思。
“合着那年轻人就是冲你那一套拳去的?”
“不然呢?他还能缺银子不成?他妈的,偷学武功都不兴了,明目张胆的当着面学。”
齐益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着说着自己也气得笑了出来。好在他这套功夫乃是自创,怎么处置也由的他。
说到此处,崔长乐突然一个机灵,朗声说道:“丫头,别躲了,我问你,那青年叫什么名字?”
屏风后偷听的崔利贞吃了一惊,原来早就被父亲发现了,转身出来,一旁的齐益平也是早就知道的神色,看来自己还是火候不足。
崔利贞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说道:“该是叫海一粟,沧海一粟的那个海一粟。”
崔长乐一反之前的从容,站起来问道:“他有没有自报家门?”
崔利贞努力回忆,隐约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海一粟的自我介绍,于是点头回答:“有,应该是山水门。”
崔长乐听到此言,哈哈大笑,扭头向齐益平说:“老弟啊,你还真是栽的不冤啊,那小子的师傅当年可是......咳,总之你我绝非敌手。老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就别再计较了。”
齐益平和崔利贞听到此言,均是好奇,要知道齐益平还则罢了,崔长乐的武功江湖上罕逢敌手,就是各大门派掌门也不敢说自己比他高明,不知道海一粟的师傅究竟是何方神圣?
奈何崔长乐口风甚紧,怎么问也只是捻须微笑。“算了,不是说他也来贺寿?两天后你们自个问吧。老弟,我还得忙着准备,恕不奉陪。贞儿,先去找你哥哥去。”说罢招呼崔利贞走进了厢房。
此刻没人注意到的是,崔长乐的脸色一片凝重,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海一粟么,大哥,你的徒弟真的厉害啊。
只是,他会像你那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