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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以寡击众(二)

立外记 猥琐的三三 5408 2021-12-01 10:54

  “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敢扮猪吃老虎?”老大自腰间抽出刀子,另外三人也明白了眼前这高大年轻人的伎俩,尽管拔出了兵刃,但或多或少地都带有些不屑。

  回应他们轻视的是一记迅雷不及掩耳的刺拳,种种打在面门,老大倒在地上,再爬起来一摸嘴里,两颗门牙掉在手心。

  “点子爪子硬。”老大口齿不清地说道,刚才他根本没看清那一拳,现在收起傲慢再去观察,他才发现对手之不好惹。

  高大,魁梧,关节灵活,海一粟轻盈的脚步不断变换,拥有根本不像是他这种身材该有的迅捷。

  老大招呼三人,四人将他围在中心,刀子反射明晃晃的阳光,杀气十足。

  “一二三四......啧啧,整好~”

  海一粟对此司空见惯,轻松地对远处的崔利贞和陆何愁喊道:“山水门大讲坛,开课~”还没等其它人有所反应,他骤然两腿暴起,冲出了并未完全合拢的包围圈。

  “一打多的时候,”他竟是打算一边应敌一边给二人传授经验,“要全力避免自己被包围。”说话间几个人又重新向他聚拢,然而老大刚举起刀子,海一粟向左闪躲,恰好把一个劫匪放在二人中间,逼着老大停手。

  “身形一定不能停涩,”他又贴着刀子躲过攻击说道,“你只有双手双脚,不可能同时应付所有敌人;所以要么彻底拉开距离,要么辗转腾挪,把他们——”他擒住一人手腕,轻描淡写地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敌人的刀子差点砍在同伴身上,不由得收手,四个劫匪的攻击变得束手束脚,“——变成自己人。”

  陆何愁和崔利贞都聚精会神地聆听观察着,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们知道这是难得一遇的经验。

  海一粟忽然又站定,任凭四人戒备地将他彻底包在中心,“如果实在逃不掉,就要先观察。”他敲着侧额说,“动脑子思考,然后做出行动。”

  四个人有先有后地从不同方向进攻进攻,海一粟似乎又长出了两只手一般,在躲过大部分攻击的情况下,仍然能以空手格开刀身和手腕,展现出高超的擒拿功夫。

  “记住,人再多也不要怂,你的体积只有那么大,”他伸出两根指头小小地比划了一下,气得陆何愁嘟起了嘴,“前后左右,一口气需要对付的只有四人。”海一粟说着蹲下身子闪避横劈,嘴里居然还在说话,“如果对手持械,人数会因为攻击距离的增加而增加,但最多不过七八个,否则他们自己就能打成一团,再默契也会互相掣肘。”

  说罢,他右手直拳砸向一人胸口,那人还未防御,海一粟忽然转身侧踢,脚后跟命中小腹,直直踹飞了倒霉的老大,眼见着后者脑袋摔在泥土里,呕吐出些许后晕了过去。

  “利落的假动作,”崔利贞赞许地说道,“前一个都来不及反应。”

  海一粟指着躺在地上的老大,对小溪另一侧说道:“包围你的人无非两种:没有配合,临时抱团的乌合之众;或是训练有素,长期默契行动的练家子。如果是前者,就要从领头的和最厉害的打起,越是飞扬跋扈地干掉,越能击溃对面的心态,收获的成果就会远大于你付出的行动。”

  如他所言,武艺最好的老大被海一粟一脚踹飞,剩下的三个人早就胆怯了,功夫能发挥一半就算不错。三个人在那里踌躇不前,不敢再出手进攻,手中的刀子不再锋利。

  崔利贞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右手离开了剑柄,她知道这些人的气势已经被打垮了。

  “至于后者就没法取巧了,一定要见机干掉最弱的几个,务实地削减对方的战斗力。”

  陆何愁此时问道:“如果对手每一个都强于自己,该怎么办?”他说话时想起了不久前密林的恶斗,想起了成定和他的阴阳道。

  海一粟捏手腕讲解:“要把劣势变为优势——不论是怎样的人,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一定,一定会比单打独斗来得松懈。以多欺少,多多少少会下意识依赖人数,即使成定那种级别也不例外。”

  “这也是你唯一的机会,要把握住他们心态上的大意,瞄准配合的破绽出击。”

  陆何愁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听得懂,但不一定做得到。

  “我也言传身教过了,”海一粟低着嗓子说道,无视严阵以待的劫匪,大摇大摆地跨过小溪来到陆何愁面前,伸出手举在半空。

  “换人。”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陆何愁慨然跃过溪流,抽出长剑。

  呼——吸——

  双手紧握剑柄,他颤抖着,既恐惧又兴奋,不同于上一次,他明白了一件事,多了一件东西。

  我可以爬得更高。

  我要爬。

  双眼燃烧着,他的眼神在劫匪看来没有杀意,但无比骇人。

  三个人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老大,双腿悄悄地向后挪了几步,做好了扯呼(逃跑)的准备。

  然而不知何时,一袭绿衣悄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崔利贞婉约道:“几位若是不嫌弃,小女也有些技痒,还请不要动逃跑的念头为好。”

  劫匪觉得自己肯定是上辈子造孽了,哪里蹦出来三个煞星拿自己寻开心啊?

  海一粟眯眼看着他们两股战战,忽然坏笑,拎起地上的包裹,拍了拍后,扔在了劫匪脚下。

  包裹砸在地面,里面的响动带着股子铜臭味,少说也有三四十斤。

  “打赢他,”海一粟指着貌似装满金银的包裹说道,“我就放你们走,银子随便拿。”

  “干掉也无妨,”崔利贞在背后补充道,三个人咽了口吐沫,眼神中再次出现他们这种人该有的凶光。

  左右是个死或抓官,拼了。

  “小女对天发誓不会寻仇......没问题吧,何愁?”

  陆何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呼——”

  再低头时,他的表情坚定而刚毅。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来吧!”

  说罢,他直接冲向左手边的敌人,长剑刺向咽喉。

  劫匪甲横下心接过一剑后退,陆何愁并未急于追击,而是用余光观察到另外二人向自己包围过来。

  不能被包围......

  他没自信像师兄那样游刃有余,所以他选择了拉开距离。

  并非向后,而是向前,不断逼近自己的目标,逼迫他后退,从而撕裂了包围圈。

  “想法不错。”海一粟一笑,“但还是太嫩。”

  如他所言,崎岖山的进攻没有反击犀利,陆何愁在直接击倒对方之前,已经了听见身后传来的兵器呼啸声。

  扭身躲过攻击,甚至没时间调整姿态,丙的下一招又至,即使想要反击,刚刚抬起手臂时就已经遭到另一次打断。

  这就是实战......这就是以寡击众。

  陆何愁呼吸渐渐缭乱,仿佛身处狂风骤雨之中,压制得喘息不得。他想要寻找破绽,但注意力根本没法锁定每一个目标。

  那人的肩头......有空隙!

  砍他!陆何愁想要进攻。

  手未动,刀砍来。

  快躲!拉开!

  无济于事,尽管并不默契,但人数的优势还是把陆何愁牢牢锁在了有限的活动范围内。

  进攻的同时还要戒备其它人的反应,关注的焦点根本不够用。

  陆何愁开始出汗,然后大汗淋漓,脚步变得趔趄,脚下的土地似乎具有了吸力将双腿抓住,敌人的攻击也变得沉重,每次招架都变得更为吃力。

  陆何愁知道这一切是错觉,但他没有办法摆脱。

  “对他而言太早了吗......”海一粟放下了抱胸的手,他准备了结一切。然而崔利贞拔剑止住他,轻轻摇头。

  嘶——哈——嘶——哈——

  在进攻时会被打断......

  那我就需要观察每个人的动作......

  陆何愁的正面此刻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在他的侧面,而且缓慢地淡出余光。

  不能让他离开视线。

  简单的想法促成了简单的动作,陆何愁稍稍转头,然而耳边立刻听到了风声。

  仓促地后退,刀锋堪堪刺偏,却惊起了他又一身冷汗。

  呼——嘶——呼——

  喉咙好干......

  陆何愁张开了嘴呼吸,他的眼神开始发直,已经显露出了疲态。

  ......不行,注意力根本不够用。

  想要关注这个,那边就会出现纰漏;焦点放在身后,即使前方来袭也来不及反应,把注意力放在哪里都会......

  死。

  这个字重新响起在陆何愁的脑海里,他握剑的双手不由得紧了一下。

  皮肤下的血管肿胀的憋住了气息运行,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心跳,听上去像是在击鼓......

  咚咚,咚咚。

  好吵。

  好清楚......

  ......!!

  陆何愁咽下一口吐沫,稍稍抬起了头。

  看到这一幕的海一粟,放下了暗自握住的拳。

  在一触即发的戒备中,陆何愁作出了自杀一般的举动。

  他在三个手持兵器的亡命之徒的包围下,闭上了眼。

  正面的二人因为讶异反而产生了一刻的迟疑;而刚才绕到背后的劫匪却从空隙欺入,单刀砍向陆何愁的后脑。

  风声......很清晰......

  ......我听得到。

  陆何愁双脚向右挪动,这一刀便砍了个空。此刻正面二人也冲上来一左一右刺向他的面门和小腹。

  睁开眼,迎面而来的刀刃未曾带来惊慌。陆何愁的眼睛全神贯注,然而对象却不是劫匪。

  看见了。

  如果注意力放在哪里都会疏漏......

  ......那就把焦点集中在感官上好了。

  蹲下躲过上路的同时,他跨步挺近,长剑格挡住单刀,并一路沿着刀刃向上滑去,钢铁摩擦,‘滋滋滋——’的声响回荡在空间里。

  剑锋将要剁碎手指,劫匪乙情急之下扔掉了刀子才躲过一劫,堪堪抽回手后怕,从腰间抽出备用的匕首,蹲踞身子等待着机会。

  差一点......

  陆何愁身上的汗此时已经逐渐发冷,毛孔因为兴奋扩大,激得身体微微颤抖。他重新调整握姿,手里传来握柄的触感。

  不一样......

  他的眼睛不再试图捕捉任何一道身影,而是发散地放松下来,每个人似乎都觉得自己被他的视线牢牢钉住,动弹不得。

  不一样了。

  脚下确实地踩着大地,耳边有空气流动的声音,皮肤似乎能感受到对面传来的呼吸。

  好清楚。

  劫匪丙仍然在陆何愁的背后的视线死角,但他确实地掌握了丙的方位。仿佛有一张空间图存在于脑海,五官便是画笔,勾勒出其中轮廓。

  正因为意识都集中在自己的五官乃至其他的什么上,陆何愁才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的左手已经虚抓在右手下方,如同凭空握住了空气构成的剑柄。

  杀了他们。

  那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来自记忆中一个熟悉不过的人。

  当他抬腿要进步时,脚下稍稍一软,险些破坏了平衡,给对手可趁之机。

  ......之前多余的动作太多了。

  再有两次,不,一次来回,我就没有足够的体力迎战哪怕一人了。

  一次解决三人......

  我做的到吗?

  陆何愁的剑产生了一丝的犹豫,此时他的余光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影,他转头寻找,枝叶间隐约有一人背影,似曾相识。

  “父王?”

  当他注意力从自己的感官上移开的瞬间,那白色的影子消失无踪。

  他呆住了,直到敌人移动,他才回过神。

  再次关注敌人时,陆何愁的长剑变得冷了几分,少了仁人需要的温润,多了剑士该有的锋芒。

  他突然冲向了只有匕首的劫匪乙,长剑斜在腰间似乎准备横劈。对手三人做出不同反应,丙立刻追了过去,举起刀刺向背后;甲从侧面当头砍下,而乙则刀尖冲着陆何愁,想要格挡。

  就在劫匪甲劈向他脑袋的瞬间,陆何愁的身子又低了几分,斜地里直接冲进了那人肋下空挡,然后用肩头顶撞过去,将甲推向乙,二人一同到地,乙的匕首直接扎在了甲背后。

  甲发出杀猪的惨叫,陆何愁随之一个急刹车,脚踝承受巨大的压力扭转方向,后腿在泥土划出深深的痕迹。

  腰部转动,双臂递出,长剑如轰雷刺进丙的肩头,单刀应身落地,而主人也倒下不起。

  就在乙还努力推开压在身上的同伙时,剑尖‘唰’一下指在他的鼻尖,陆何愁站在甲乙旁边,喘着粗气。

  “我,我服输了。”

  乙小心地说道,陆何愁收剑入鞘,向后退了三步,摊开双手大字躺在地面,松掉了一直绷紧的神经。

  他仰望,树叶包拢着一朵白云,直到它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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