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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再上路

无相风云录 馥抒 4551 2021-12-01 10:54

  这一众军兵四散行在街上,如一群无头苍蝇,忽有一个军兵惊喜的大喊一声:“公主在哪!”

  一声所出,众军顺了他的手指一看,见一个绿装少女,自将身骑一匹马,焉头耷脑,恹恹的行在街上。刚刚众军见了她在皇帝之前相阻杨青峰,自是识得,便是当今公主朱辉卓。

  军兵尽将身近前,一迭声直叫:“公主救命!”

  朱辉卓似正沉浸在无限遐思之中,见一众官军尽都跪在马前,不知为何,问道:“你等缘何如此?尽都起来说话。”

  一众官军哪敢起身?那当头的军兵道:“禀公主,小人们刚刚在军营之中来了一人,便是刚刚公主力阻他行凶的那一个人,他在营中乱打,只叫小的们寻了公主去见他,说道他寻公主有事,如若不然,便要放火烧了军营,小的们无奈,只好在这街上乱走寻找公主。

  朱辉卓一听,面上陡地有了喜色,说道:“你们说的是我的青峰哥?”见众军面露茫然之色,忽地想起自己是为公主,如此在军兵面前说话,自是难为军兵理解,况他们怎能理解自己和青峰哥之间的感情?

  朱辉卓自将马缰一提,众军不敢阻拦,忙将身让开一边,见公主急催马骑,所去正是军营之向,心中又大是不安,只怕杨青峰癫狂对公主不利,若是如此,这一众人都是死罪。如此一想,大是不安,纷纷攘攘在后又尽都将身向军营之处赶去。

  朱辉卓催马急行,将身赶到那一处军营,尚不入到营中,便已自在马背之上急急而叫:“青峰哥—,青峰哥—!”一头将马冲进营内,却见杨青峰正自将身坐在营中一处高桌之上,神情冰冷,对自己声喊虽是入于耳中,却如不曾听见一般。

  朱辉卓心中不由陡地一颤,先前在抚安城中,便已见过青峰哥对自己这种冰冷的眼神,其时内中有着许多误会,虽是青峰哥对自己如此,自己心中却不惊慌,青峰哥哥通情达理,又心胸宽广,日后如是知了这其间真情,自不会怪罪自己,却今日那一层误会虽是已自解开,偏自己父皇听信谗言,误杀了督军,青峰哥嫉恶如仇,眼中揉不进半粒沙子,青峰哥对我父皇之恨之恶只怕已自到了不可容忍之地,这一种恨这一种恶也自迁怒到了我的头上。心中不由又自一沉,自己与青峰哥一路北去,对青峰哥所知甚深,青峰哥这一个人对他自身不以为意,假如别人对他不好抑或冒犯于他,他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但如见得有人违了江湖道义,抑或以强凌弱,他必出手惩戒,决不手软。袁督军碧血丹心,为边关之稳呕心沥血,最是为青峰哥所敬,今为父皇误杀,虽为我说,不取我父皇性命,但那心中之恨自是深深根植心底,对我之恶也自深植心底,今生今世只怕都不会再原谅于我。如此一想,心中又是悲戚,又怀希冀,怯怯又叫一声:“青峰哥。”

  杨青峰只将眼一斜,看也不看朱辉卓,口中说道:“你那个狗皇帝父亲好是歹毒,杀了督军,将他头颅挂在高杆之上示众,却将身体扔去何处了?我今再来,便是要向你等索要督军的身体,虽我放了狗皇帝,但如再要杀他,也只是探囊取物之事,你等快去将督军身体寻来,如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杨青峰心中怒恨不消,当了朱辉卓之面,也是毫不留情叫他父亲狗皇帝。

  朱辉卓一听,忙问左右道:“你等可知当日督军的身体置在何处?”

  这一段时间,朱辉卓不在京师,今日身回,正遇杨青峰要杀她父皇,方才知得皇帝误杀督军之事。

  左右官军忙道:“这一出事尽是锦衣卫所为,我等五军营不负责如此相关之事,实是不知。”

  朱辉卓听了,对杨青峰道:“青峰哥稍等,我定去寻了督军的身体回来给你。”

  杨青峰嗬嗬一阵冷笑,说道:“你尽管去,我就在这处等你,不怕你等能逃去天上。”

  杨青峰自将身坐在那处军营的高台之上,左右见杨青峰不似先时那般凶横,心底也敬他一身功夫胆识,实实在在是一条好汉英雄,去取了香茶点心,给杨青峰送来。杨青峰却那有心思吃喝?

  待到天色透黑,杨青峰只是不去,营中军兵燃了灯笼火把,又待时甚久,也不见朱辉卓回身来见。

  杨青峰心中焦燥,便要发作,忽见营外人灯影织,却又静然无声,只见那一队灯影行移,渐行渐进,入了营门。杨青峰拿眼一看,只见灯火之中,八人抬一樽黑漆雄棺,人人俱是白衣孝服,神情肃穆无声。八人在灯火牵引之下来到杨青峰身前,置两条长凳于地,小心翼翼将棺木放在凳上,将身立在一边,一人行在最后身出,也是孝衣白服,却掩不住一身纤纤身形。

  杨青峰一看,见这人是朱辉卓,心中一愣,旋即已自省悟,朱辉卓定然是寻了督军的身子,这棺中放的便是。不待朱辉卓出言,急将身起,伸手一探,将那棺木上盖揭起,心中不由又是一颤,果见内中放一具无首人身。杨青峰伸另一手轻轻将那人身右手之上衣袖揭起,只一眼所见,便知正是督军之身。

  督军先前在宁远城上率军守城,为满人一支羽箭射中右臂,杨青峰数次为他敷药治伤,那伤疤所处痕形印记杨青峰知道得清清楚楚,一眼便已认出。虽先前见过督军头颅,心中早知督军已遭不测,此时乍又见了督军这没有头颅的身体,心中依旧禁不住大是悲痛,又是心寒,仔仔细细将那棺盖盖了。

  却听朱辉卓怯怯说道:“青峰哥,我让人备了这一副棺木,将督军的身体收殓在里面,我想将棺木给你送去,将督军的头颅和身子连在一起,好好安葬。”

  杨青峰鼻中哼了一声,不去理她,自弯腰伏身,去了棺底,将棺木负在背上,反伸双手紧紧扶了棺缘,身中用力,将那一副棺木扛起,夜中辩了方向,双腿迈开,向先前佘正乾所寻的那一处废院行去。行不的一时,杨青峰耳中所听,隐隐身后有脚步之声跟随,忙止步立脚,将身向后一转,眼中所看,只见朱辉卓着了孝衣,在后正自亦步亦趋相随。

  朱辉卓见杨青峰眼中仇视之光如箭,心中一颤,忙道:“青峰哥,我想随了你一起,将督军之身连了头颅好好安葬,这一件事,我心中,也实在悲痛。”

  杨青峰眼中火焰怒烧,口中一声厉吼,道:“滚!滚的远远的,永远再也不要在我身前现身!”

  朱辉卓浑身又是一颤,眼中之泪忍止不住,一滴一滴划落。却见杨青峰两腿撒开,在背上负了殓有督军身子的棺木,如飞一般去了。

  ……

  残阳斜西,泼洒如血。

  在那一片凄凄冷辉之中,有两人互执双手,泪眼蒙蒙。细细一看,却是两个男人。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两个男人却自泪水涟涟,颓废无极的脸上似有挥之不尽的悲戚忧伤。

  原来男儿也流泪,自是在那伤心痛苦到了极端无解之时。

  这两个男人,一人四十余岁,脸方鼻阔,身形魁伟,却自在残阳之中忧郁萧瑟;另一人甚是年轻,二十岁上下,那一张脸本是俊美无邪,却遭风侵雨蚀,将其雕刻得坚毅刚强,却也难掩满脸的哀切戚戚,恹恹神色竟有双腿难撑身体之觉。二人双目对望许久,又俱底头唏嘘涕泣。终于微微抬头,年长之人口中凄切叫一声:“杨兄弟”,那年轻人口中也是语声悲唏,叫道:“佘大哥”。

  原来,这二人是佘正乾与杨青峰。

  佘正乾双目含泪,又看杨青峰许久,说道:“杨兄弟,哥哥我,……,哥哥我今为你送行,你且须听哥哥一语,你今自将身回去武当,好好休养一时,切不可如哥哥一般沉伦消极,你如此年轻,有一身超凡脱俗之功,又集一腔侠义聚身,正是江湖武林之福。人世之间,有许多不正不平之事仗你出手,以彰显天理公正;国家民族正值多事之秋,切不可因了一时之气,置民族危亡不顾,哥哥我虽今心身俱颓,你且不可像哥哥一样。我自今而后,将身置此,日日陪督军一起,先前我护督军不周,致他身遭此难,我心实是有愧,今后便将余生陪了督军,也可稍稍使我心安。

  原来杨青峰寻了督军的身子,与佘正乾一起,将督军头颅与身体合在一起,安葬在那一处废院之中,二人拜祭痛哭,意志消存,过了数日,佘正乾心思杨青峰年轻,如今世道无情,正需杨青峰这种古道热肠之人维护正义,又外夷势起,民族存亡势危,只怕杨青峰就此沉伦不起,是以要杨青峰回武当休养身体,自将身在此相陪督军,了此一生。杨青峰心中虽是忧伤悲痛,但心思自己身离武当日久,师父与师伯久不见自己身回,定是在心中忧心牵挂,况自己右胸缚了录玳妹妹的骨灰,心中一直存有一个愿望,心思在录玳妹妹生前来不及与她成婚,如今她虽是身逝,便想将她骨灰带去武当山,求师父做主允许,使她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尚另有一事,左胸之上缚的那一部宝经,是为少林宝物,自是要将他送归少林。杨青峰心中思想如此,虽心中也是万分不忍,神情恹恹,两腿所撑,只觉身中那一颗心沉如千斤万斤,却也不得不行。当下听佘正乾所嘱,也不觉喉头哽咽,说道:“佘大哥,你的话我记住了,你一个人在此相陪督军,也得好好保重身体,待我回山见过我师父,了了我心中之事,我便将身前来看你。”

  佘正乾心中涌上一股热流,口中却说道:“杨兄弟,你自将身回去武当,不需惦念于我,我身在此,院隐地荒,不为人知,不会有凶险意外,你回武当养好身体,自去行那该行之事,哥哥我虽见不到兄弟之身,定可听得许多兄弟侠义豪情之闻,哥哥我便会放心,也自会为兄弟欣慰叫好。”

  杨青峰知佘正乾一意要自己身回武当,便是不想看见自己如他一般失了心中意志,心神沉迷不起,有此之说只怕我将身来看他,路途遥远难行,误了许多要紧该行之事。只得将口中说道:“哥哥的话,为弟我记住了。”

  二人挥泪而别。

  杨青峰将身行在身回中原的路上,也不骑马,两腿颤颤,神情萎靡不振,一日只能行数十里,遇得有客栈,也不入内歇宿,尽只将身倒在路边或林间的乱草之中宿身。又一路独行,脑中胡思乱想,想起先前许多之事,先想袁督军,碧血丹心,为国为民,却遭人疑忌,最终落得身首异处;又想录玳妹妹,有情有义,待人热心真诚,结局也只能将心愿随了身逝带去天堂。老天无眼,人生当真无常。心念至此,越发沉缅无依,只觉大是无味,更是心灰意冷,想到绝望之处,竟将身离之时佘大哥所赠的那一包银两杂物尽都抬手丢弃路上。自此再将身行,身中无有分文,渴了只去寻一些溪间流水解渴,饿了去集镇的客栈之中寻一些客官吃剩的残羹剩饭充饥,受过多少白眼,挨过多少喝斥,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不出数日,已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乞儿。

  不知走了多少日,也不知一路而行如今到了何处,这一日杨青峰依旧恹恹的将身行在路上,却对面忽地来了两骑奔马,马上之人将马催打的奔行如飞,到了近前,杨青峰恹恹的也懒得让身,那行在前面的一人脸现恼怒,马鞭啪地一抖,在杨青峰脸上抽了一鞭,口中喝道:“你是找死还是眼瞎?见了马来也不让路,奶奶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杨青峰吃那一鞭,便如不曾感受到疼痛一般,也不与他理论,依旧将身只向前行。

  那人又骂一句:“果真是个傻子。”

  后面那人忙阻止道:“不要惹事,公主吩咐我等办事,如今事都未曾办成,如是让她知道你我在此欺辱弱小,免不了又要责罚。”说到此处,忽然咦了一声,便象忽地见了一件出人意料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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