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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欲翼双飞

无相风云录 馥抒 4577 2021-12-01 10:54

  杨青峰重将身向黄台极所居之处行去,尚不及那地,远远见一簇灯火漂移,所去也是向了黄台极所居的那一所府院。

  此时已是夜深,杨青峰心中大疑,忙在暗中将身紧走,悄悄近了那一簇漂行的灯火之后,将眼向那灯火之中一探,心中不由又是一紧,只见满人前夹后圈,内中挟了一人。眼见那人鸡皮鹤发,枯瘦如柴,虽是步履蹒跚艰难,又隔了数年,杨青峰还是一眼便已认出这人就是先前在那栖绝峰上劫杀孙大人的杨公公。

  数日前自己从宁远城身出之时,便知了杨公公奉旨出关劳军,为满人所掳,却不料在这沈阳中卫城中见到了他。

  杨青峰见杨公公行走艰难,眼中之神无依散漫,便似一个身中毫无功力之人,心中忽地大悟,数年之前在那栖绝峰之上,我乘势取了他身所带的十香迷魂酥,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他与佘正乾相斗,先已有伤势在身,经那十香迷魂酥熏染,岂不是也已为其毒所侵?如今定是失了功力,如若不然,以他先前一身怪异武功,满人怎能掳得到他?心想至此,心中不觉愧然。

  眼看满人将杨公公挟身进了院中,杨青峰暗中在外四处看了一看,乘守卫军兵不备,也将身形一闪入了院内,见先前范贰臣给黄台极读‘三国志’的那一间屋中依旧亮光熠闪,便重将身去了窗下而隐,耳听屋内声语朗朗,入于耳中听的自是十分清晰,正是黄台极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十四弟,你说袁崇焕今暗中派人来与我谈和,以山海关以外所有之地为许,只要我助他反明,便将此处之地尽付于我,你说此言可信不可信?”

  杨青峰听黄台极口出此言,先是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就在心中起了一阵冷笑,心想我先前见你也是一个十分自有见地之人,怎地如今竟在痴人说梦,莫不是被袁督军吓破了胆在此胡言乱语?袁督军是何许样人?刚刚才打得你丢盔弃甲,怎地会求你谈和?又要兵反大明?若说别人我心不知,这袁督军为人我却是知道的十分清楚,一心为民,对朝廷忠心耿耿,正直廉洁,大公无私,怎会似你所说,你当真是在胡言乱语痴人说梦。

  却听屋中有另一人作声,说道:“八阿哥,这袁崇焕据我所知是大明朝廷中少有的几个忠廉正直之士,又颇有民族风骨,如今在我兵败之际,竟欲与我谈和,莫不是有诈?”

  杨青峰再将眼悄悄从窗洞之中向内一看,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黄台极刚刚口中所称的十四弟多尔衮,旁边还有一人,却是北元国师兴元,杨青峰心想多尔衮虽是恨我入骨,这一句话说来却是有几分道理,袁督军乃我汉人民族脊骨,怎地会行如此背我汉人之事?

  却听一边的兴元国师接了话语,说道:“十四哥所说也不一定,依我之见,袁崇焕督军辽东,甚得部众爱戴,身具雄韬大略,决不会甘心长久居于人下,又听说其与皇宫内庭皇帝身边的宦官互难容身,那宦官虽是太监,却是皇帝的近身之人,只需在皇帝身前稍加闲言,便可致袁崇焕失了信宠,那一个奉大明皇帝旨意出关劳军的杨公公能为我大满所掳,只怕多半便是袁崇焕故意将他送于我手,欲借我大满之刀杀了此人,如依我想,那公公奉了皇帝意旨出关劳军,袁崇焕自要派兵严加保护,却轻易便为我所掳,如若不是袁崇焕故意如此,我大满怎可如此轻易得手?以此而论,袁崇焕只怕心中已自存了取大明而自代之念,今欲与我谈和,使我助他代取大明之说多半为真,如此对我大满如今之势也是大为有利。”

  杨青峰在屋外耳听,心中愤怒难抑,心想好一个奸诈阴险之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心中险恶,便以天下之人尽都似你,袁督军是何等样人?你口出污言辱他,如在平常,便只如此,我也要拼死与你一斗。

  杨青峰正在心中愤愤不平,却听多尔衮听了兴元国师一番胡言乱语,便似豁然开悟,说道:“国师所说大是有理,那袁崇焕领军征战用兵如神,无人可及,自不会是久居人下之人,心生此念也属平常,今乘我军大败之际与我言和,自是要以此迫我,使我不得不从,此着当真是高,不愧是出自袁崇焕之手。”

  杨青峰自在窗外听屋中二人一言一语而说,俱是声言袁督军要反叛大明,存心自与满人言和,心中恨他二人以言语污蔑袁督军,却苦于不能现身与他二人激辩。

  却见黄台极在屋中听了他二人之言,说道:“以你二人之说,袁崇焕如今差人与我讲和,难不成其心为真不假?既如此,我本有心与那一个为我所掳的大明皇宫内庭宦官杨公公修好,心想多以金银珠宝为结,请他去大明皇帝之前为我通融,两家修好罢了刀兵,以解我大满眼前之危,今如此看来倒是不必,若依袁崇焕所许,我只一语应了他,不费一人一马,便可尽得山海关以外城池土地,如此有何不可!”忽似想起一事,对屋外喝一声:“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而进。

  杨青峰只在窗外窥探,不曾入到房中,想必黄台极置身的那一间屋外连的有屋,黄台极一语喝出,屋外亲兵便已听见。

  黄台极问军兵道:“我让你等去请那大明的杨公公,可曾去请?”

  亲兵道:“回贝勒爷,在下已请了杨公公来,正在屋外相候。”

  黄台极似是一惊,说道:“来的这样快?你等在外面等得有多久了?”

  亲兵回道:“我等在外等得有一些时间了。”

  黄台极似是有了怒意,责怪道:“你既请了杨公公来,怎地不进来报告?刚刚我等在屋中说话,杨公公在外可曾听得?”

  亲兵惶恐道:“我请了杨公公到了屋外,见贝勒爷正与十四爷和国师说话,不敢擅入,便在外等候;刚刚贝勒爷与十四爷及国师所说话语,我在屋外已是清清楚楚听得,那杨公公多半也已听见。”

  黄台极似是大惊,说道:“如此机密大事,却为大明皇宫内庭皇帝近身之人杨公公听见,如何是好?”想了一想,似是刻意压底了语调,却那声音仍是十分清晰,杨青峰身在屋外也已听见,只听他吩咐亲兵道:“你领了军兵将杨公公重行带了去监中看押,切记需多派了军兵看守,今日为他知了此事,大是不妙,如是为他将身逃了回去,则此事必露,大事不成,对我大满之势大是不利。”

  亲兵唯唯喏喏应声,出屋领许多军兵带了杨公公回去监守之处。

  杨青峰在后悄悄跟随,远远见众军兵将杨公公挟进了一处院落,暗暗在心中记了那一处方位,有心要再回去黄台极屋外探听,却又心中极是厌恶多尔衮与兴元国师口出的腌臜污秽之语,心中愤怒难消,自将身回了大佛寺中。见玉录玳在努尔哈赤灵前早已昏昏睡着,心中怜惜不已,忙将她抱去一边歇息,自替了她为努尔哈赤守灵。

  杨青峰今日亲眼见了杨公公为满人所掳,探得了他的关押之地,心中即生要携了他一同回去宁远之意,心思杨公公虽是可恶,先前残害了无数忠良,却终是汉人,如今尚未见他如那范贰臣一般自甘将身去做满人之奴,失汉人气节,便只如此,我便要救他,使他身回中原重见天日。

  又过一天,到了晚上,杨青峰重将身出了大佛寺,来探满人动静,只待满人守备松懈,便要先救了杨公公出城。依旧将身先去了城墙之上,只觉今晚情形与昨晚大不一样,城墙之上不见一个人影,来往逡巡值守的军兵尽是不见,杨青峰心中惊奇,也不知何以会致如此,将身下了城墙,见城中也是不见人行,心中暗想莫不是袁督军催军来了此处,满军吓得尽将身逃了吗?虽是心觉不致如此,却也不由自主将身去了城门之处,暗中去看,吃惊更甚,只见那城门也是无人守把,虽在夜中,城门却是不闭,竟是开了一道小缝,宽可容一人将身进出。杨青峰在心中略略一想,只觉如此,大是出于寻常,只怕暗中满人隐的有阴险计谋,不敢将身就那城门出外去看,想了一想,又将身去到城墙之上,拿耳去听城外动静,却静悄悄听不见一丝声响,不似有兵临城下之觉。思之良久,杨青峰将牙一咬,心想管他满人有何奸计,今我就去关押杨公公之处,救了他先送出城外,让他自行先回宁远,我再伺机携了玉录玳在后再回。

  杨青峰心意一决,立时便将身动,在夜暗中行走如飞,去到昨夜所探的关押杨公公之处,真是怪之至极,此处也不见一个军兵执守。昨夜杨青峰在屋外亲耳听黄台极口口声声交代那执守军兵,要他们万分小心,不可走了他,今日怎地竟不见一个军兵看守?杨青峰将身急进屋内,心中又是一惊,只见关押杨公公的那间房屋之门不锁,微开一道门缝,杨青峰就那门缝向内一看,却哪里还有杨公公身影?杨青峰将整个院落内外尽寻一遍,也不见杨公公。

  杨青峰心中大疑,忙又去到黄台极所居之处,去那窗下暗窥,只见黄台极自在屋中,神情自若,不似有变。杨青峰心中更是疑惑不已,折腾了这一时,再将身去到城墙之上,不由又是大吃一惊,不知何时,城墙之上又自守夜军兵自至,来往巡查军官不懈。

  杨青峰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详之感,只觉今晚满人如此,定在内中隐藏了一个极大的阴谋,那阴谋为何,却又难自说清。

  杨青峰将身恹恹的回到大佛寺中,依旧将玉录玳抱去歇息,自己替他守灵,却在心中暗想,也不知满人如今在暗中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只怕对我汉人不利,我需尽快将身回去宁远城中,相助袁督军以应不测之变。

  一连数日,杨青峰白日夜中尽去城上窥探,只见满人守城之势还复了先前十分森严之态,杨青峰心知如此携了玉录玳出城大是艰难,又有心要救了杨公公,连日在满城之中暗暗探寻,却总也寻不着杨公公监押之地,杨公公便似从城中消失了一般。杨青峰无奈,时间转眼便又去了十余日。杨青峰从宁远城身走之时,袁督军正在调兵遣将,欲要催军乘势来攻这被满人强占的沈阳中卫城,却时间去了这许多日,也不见明军至此,自己临走那一夜,又见朝廷来的那一个宦官对袁督军甚是无礼,杨青峰只怕他对督军不利,心中牵忧,只想尽快将身去到宁远,亲眼见了心中所挂,方始无忧。心中暗将主意打定,自思今夜无论如何,定要携了玉录玳出了此城,连夜奔行,将身回去宁远,那杨公公遍寻不着,也只能罢了。

  这一天日间,杨青峰暗暗备了长索,只侍夜黑人静,便要负了玉录玳出城,又去寻一柄长剑,备了许多飞蝗石在身,只怕满军守备森严,在夜黑中出城,如是为满军知的,定会来阻,这飞蝗石大是有用。

  一切收拾妥当,杨青峰在努尔哈赤棺椁之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心中暗暗对了努尔哈赤棺椁祷告道:“大汗英灵在上,晚辈杨青峰跪拜,大汗一生勇武绝伦,十分英雄,跃马横刀,扩疆拓土,虽是为子孙族人造福,却也使许多生灵涂炭,致无辜百姓丧身,尽以本族之福置于他族痛苦之上。杨青峰身为汉人,自不能眼睁睁看本族之人置于他族铁蹄践踏之下,受他族之人掳掠,为他族之人滥杀。我与大汗,本无私仇,大汗待我,如同后辈侄孙一般,十分关爱照护,然大汗在宁远城下为我炮击伤身,失了性命。两族之人争战,各为本族尽心竭力,如此方为人之本份。但以大汗待我,我对大汗实是抱愧有加,然人之行事,理应以公废私;民族大义为公,个人之念为私,如此而论,我心实是无悔无怨。玉录玳与大汗,正如鱼离不开水,今大汗将身而去,玉录玳心伤无依,又身致痴呆;录玳对我至情至真,我自不能弃她不顾。峰今以肺腑之言禀告,请大汗允我携了录玳同去中原,一生一世与她相依,不论如何,直至命至终结,也会与她相守不渝;大汗若是天上有知,请护佑录玳随了我平平安安,身无苦痛,至今而后再无一丝一毫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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