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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六、机关算尽

无相风云录 馥抒 5922 2021-12-01 10:54

  横天王仰天大笑,气震云霄,道:“好大的口气!”

  左金王急不可待,自将身在前,忽地腾起,身后人众风起云涌如潮水般向前席卷而至。

  横天王口中连道:“好!好!好!”忽将身一闪,自进了寨栅之门,左金王后脚即至,便要随身而进,却见横天王身后便似生的有眼,袍袖向后一甩,一股大力向左金王迎面扑来,左金王身形一忍,便听啪啪两声,寨栅大门已是闭的严严实实,无有一丝缝隙。

  左金王眼见,不由哈哈大笑,道:“区区栅门,能阻的了我!”举掌便要发力拍出,只听‘嗖嗖嗖嗖’,寨闸之上羽箭纷飞,势如飞蝗,所来何止上百上千!纵是左金王有金钢不破之身,如是不阻不闪,只怕也要为箭射上成百上千个窟窿。

  左金王再不敢托大,将身向后一仰,只以后腿撑身,却背不着地,高与地平,只隔一尺之距,先自避了寨闸之上乱纷纷射向上身之箭。左金王这一身铁板桥之功,在当今武林当真再是无二。却只在一瞬之间,左金王腿足俱劲,如一只去势劲急的疯虎,只听砰地一声,向后倒冲的身躯撞倒身后数人,只是可怜了身手平常之人,闸上羽箭射下,受左金王所驱正向前疾冲之人,纷纷中箭倒地,有的立时毙命,有的尚不便即身死,哀嚎凄唤,惨不忍听,却见闸上又是砰地一声脆响,只见一团彩焰直冲上天,在暗夜之中煞是好看。这一声响才落,远远夜空,又是一团彩焰腾升,此落彼起,便似相和一般。

  横天王哈哈大笑,道:“左金王,你想灭我,你还差些火候,此时你还不回身,只怕连你自己性命都是难保了。”

  左金王心惊不已,古有以烟起相传为号,此时是在夜中,横天王腾放彩焰,定然也是在传递某种讯息,一应一和,已是招应了隐在远处的人手。

  左金王慌乱,顾不得细细考量,将心一横,沉声喝道:“地蛟营的兄弟,姓屠的既是不念兄弟之情,各位也不要手软,今夜不是我等葬身此地,便是他一众人魂归西天。”

  地蛟营众人听左金王此说,又见彩焰腾空,心有惊悸,却人俱是生来皆有求生之能,听了左金王说不是我死便是他亡之语,人人尽是奋不顾身,将身只向寨闸扑来,欲要放手一搏,拼的个敌死我生。却寨栅之上箭如飞蝗,扑身之人只如飞蛾扑火,一茬一茬倒身仆地。只左金王一人在那箭雨之中腾身,臂上袍袖飞舞,尽将来箭打落,正要近的寨栅,其上却早有横天王相候,隔空砰砰便是数掌,又将左金王迫开。

  左金王之身始终难能近的了寨栅,手下兄弟纷纷着箭毙命,不一时在寨栅之前便见尸横遍地,又闻惨号震天,却地蛟营之人仍旧前仆后继,狂进不歇,寨栅之上亦是箭雨如注,暴射不止。

  此景是何等凄惨!

  正是势如狂风暴雨之时,在惊涛骇浪之间,涛浪滔天,欲噬日月,却忽有一声焦急之声传来,道:“两下快快罢手,不要多伤了无辜!”

  声虽不高,却如一阵和风,以轻柔化暴戾,瞬时暴雨狂风即止,惊涛骇浪消弭。

  却听那声又道:“此皆因我而起,左金王欲要我为清风客栈两人失了性命的地蛟营兄弟偿命,我便随了你去,只求两家不要再行拼杀,枉死许多无辜性命。”

  两下立止,尽将眼目看向声起之处,光照之中,只见一人,面目含悲,立在寨闸之上。

  这人正是杨青峰!

  两下之人尽是惊呆。

  横天王之下混天营中之人,眼见杨青峰现身,止了干戈,口口声声说不要多伤无辜,只由他一人承担,要随了左金王之意,将身随了他去,为清风客栈所死两人地蛟营兄弟偿命。杨青峰欲以此行,化解两下争战,无疑于自将身投,止饿虎之涎,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此是一种何等胸怀,怎能不叫混天营中人人兄弟心敬心惊?却地蛟营中之人今夜连夜赶来,其意正是奉左金王之意,要拿杨青峰,与混天营拼斗,地蛟营兄弟已是伤亡过半,混天营却还未伤分毫,此时经杨青峰话语所出,方始止静,头脑之中方始自省,心知如是一味如此,今日只怕灭不的混天营,地蛟营反倒没了,而出言止息争战之人,竟是千方百计欲捉拿了去,再夺其性命的那个武当小子杨青峰,听其声说之意,竟是要自甘将身任做地蛟营处置,以息两下争战,如此大出众人之料,地蛟营所剩诸人如何不诧不惊?!

  横天王身出之时,千叮万嘱,要杨青峰只管呆在屋中,不管庄上有何动静,都不要身出,只怕他为地蛟营中之人眼见,纠缠不休,难以脱身,此时两下拼斗正酣,却见杨青峰自将身现,又口出此言,自是眼见两下争战,死伤甚众,心下不忍,要以自身之出而解两下之争,以救许多生命,如此岂不是正如了左金王之意?却是要搭了自家性命。横天王心中不由剧震,言语也自颤抖,道:“杨少侠,万万不可,为此种阴险卑鄙之人,当真不值,且须三思再行。”

  杨青峰眼见寨闸之外尸横遍地,眼中蕴泪,口中不由喃喃,道:“为杨青峰一人,累及如此众多之人丧命,谁是谁非,尚且不论,如是只需杨青峰一人,便可换得如此之众之人性命不失,不论如何,杨青峰也是愿意。”又道:“杨青峰早是该死,今日如此,又有何憾?”

  左金王先听杨青峰言出所说,也是一愣,又听横天王出言相阻及杨青峰说了这番话语,心早不耐,只怕杨青峰心中反悔,道:“你口口声声说自甘将身随我而去,为清风客栈我地蛟营所失兄弟偿命,却又叨叨在此说这许多话语,要来便来,却作如此多言做什么?”

  杨青峰足下径移,便要走出寨栅。

  只听横天王一声大喝,道:“且慢!左金王,你好不知耻!先前我也知你卑鄙阴险,却不料你竟是无耻到了此等田地,杨少侠心怀悲悯,不忍地蛟营兄弟今日在此尽失了性命,欲将身出,免我两下之争,却你竟是脸厚心黑,竟能口出如此之言,哼哼,今日虽是杨少侠执意如此,本天王也不会依你奸计得逞。”只将袍袖一挥,一股力道荡出,至于杨青峰身际,却是轻轻柔柔,便似将杨青峰身形一揽,不由自主,杨青峰本已近于寨栅之身,一连退了五六步远。

  左金王怒不可遏,道:“姓屠的,你一意阻我之事,罢罢罢,今日便与你拼了。”

  横天王一声冷笑,道:“既你一意寻死,我便成全你。”一声长啸震出,只见寨栅之外左金王所领地蛟营之后,忽地火光耀天,数百支火把齐举,尽在一瞬之时燃起,光亮之中,成百上千人众各执弓羽,箭搭弦上,一字排开,尽将左金王这一众地蛟营之人阻在内中,却其前横天王寨闸之上,明里暗中,不知立得有多少弓弩手,刚刚左金王所领的部众已有三分之一尽被射杀,此时只剩三分之二,两下一阻一围,地蛟营之人眼见前进无门,后退无路,尽是心胆俱裂。

  只听横天王道:“我十三家七十二营起事之始,所旨便是要杀富济贫,对抗朝廷官衙残暴不仁,为千千万万难以生存的贫苦人众寻一条活命之路,兄弟同心,不存私利,名为十三家七十二营,实为一家,你却存了私心,欲将众弟兄为你所用,又忠奸不辩,早去了我十三家七十二营为善除恶、弘扬正义之本,今日竟然领了本家人众,要来算计与我,你自己死不足惜,只是害了你属下一班兄弟。”

  左金王今日领了地蛟营之人,倾巢而来,实是在心中存了歹念,自思如是向横天王讨要杨青峰不着,便要借机灭了混天营。他自恃人多,又是在夜中乘黑而来,心思横天王定会不备,却不料横天王早已有料,将寨闸之上尽以弓弩所伏,又远远在庄外暗中伏了人手相应,一切布置妥当,果见今夜左金王乘黑而来,欲弑兄弟手足,将那狰狞面目尽显无遗。

  前后混天营人众尽待横天王一声令下,便要羽箭尽出,杀净地蛟营之人。横天王沉思再三,心有不忍,却也知虎豹豺狼之心,永不会有忏悔向善之变,今日如不除这一众以左金王为首的恶人,只怕留虎为患,今后无有宁日。不由将手臂举起,作势欲挥。却只这一臂挥下,便是前后万箭齐发,自今而后,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便再也无了地蛟营之名。横天王不由缓缓闭了双目,手臂略略再举,便要势落。只在此时,忽听一声惶急惊叫之声急急迸出,道:“天王万万不可!”

  出言相阻之人自然依是杨青峰。

  杨青峰刚刚尚自沉浸在悲思飘渺之中,眼见庄外尸横满地,又是悲苦,又是自责,心中不由想起玉录玳,又似见着袁督军,迷蒙中见横天王一只手臂扬起,稍势犹豫,便似要向下挥落,心中忽地激凌,脑中忽地便现刚刚横天王所说之语,不由大急,知他这一臂挥下,立时便又有成百上千之人丧命,惶急之中,不由急急惊叫出声来阻。

  横天王那臂悬在半空,心中深知杨青峰之意,道:“杨少侠且莫心慈,今日如是放了这人,说不定日后反为其害,农夫与蛇之事,我等且不可再蹈其悲。”

  杨青峰道:“今日因了在下,此地已有如此之众之人失了性命,杨青峰罪责难逃,心已不胜惶恐,如是再要累余下众人失了性命,只怕今生一世也不能心安,天王且请念杨青峰一片惶恐虔诚之心,放了他等自去,日后杨青峰即便反为其害,也自无悔。”

  横天王与杨青峰数日之交,已自深为其行其言所敬,知杨青峰口出之言,句句发自内心,无有一言为虚,他既是此说,此时定然是要阻了自己传令混天营兄弟杀人,虽他只用温言软语,却比那左金王恶言狠语有用,不得不依了他,况地蛟营人众终是十三家七十二营兄弟,若说有罪,多半也尽只在左金王一人之身,其余人众尽是受其所惑。

  横天王寻思许久,那举起手臂不落,只缓缓向外一摆,光亮之中,混天营众人尽是将眼在看横天王,见他做此之势,知是要放了地蛟营人众自去之意。远在庄外以弓弩自后向前将地蛟营围在内中之人,向两边一分,让了一条通路。

  左金王今日本想借机灭了横天王所领混天营,不曾想却为横天王所防,反为其算,失了三分之一的兄弟,不是杨青峰求情,余下人众尽是不保,虽自己一身武艺了得,也是无奈,只如身在梦中,见横天王意允身去,忙领了属下兄弟,从那混天营人众所让通路急急去了。

  杨青峰神思倦怠,眼见寨栅外尸集如山,心中直有说不出的悲怆,自思今日混天营与地蛟营拼斗,死伤甚众,两家兄弟结了仇怨,我如将身依旧呆在此处,只怕对横天王不好,又心中牵挂花彤,寻思江湖凶险,如要累及许多人众,莫若自己一人前去,以身将花彤换了出来即可。心中存了此念,只怕横天王知了,阻拦不允,眼见左金王领了地蛟营人众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消失在暗夜之中,横天王招了庄内庄外的兄弟,正在面授机宜,杨青峰自将身出了寨栅,一步一步走向暗夜之中。

  漫夜寂寂,不见一丝光明。

  杨青峰身心俱在悲怆之中,晕晕昏昏,头脑之中杂乱如粥,将身乱走,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便似入冥一般,只是那腿脚还在不停曲弯伸直踏走重复不止,不时便是一跌,有时又是重重撞上身前之物,眼看不见,也自不觉,更是难感疼痛。如没头苍蝇乱撞乱行了一时,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忽地风起,凉意嗖嗖,四围沙沙沙沙,起了声音,隐隐约约内中便似夹得有人呼喝之声,杨青峰侧耳细听,忽地身形一震,只听那声似是正在呼喝自己,忙是应道:“何人在叫在下?”那声却不应答,只道:“杨青峰,你可知罪?”

  杨青峰此时悲怆无尽,脑中心中所塞满满尽是地蛟营身死众人尸集之景,心中不由一颤,道:“杨青峰知罪,混天营地蛟营之争,尽是因杨青峰所起,许多人失了性命,杨青峰实是悲苦痛心,恨不能以自身之死,来解众人之困,然,然……。”杨青峰口中一连说了两个然字,后面话语不能出口,自是心中所思尚有未尽之事,如是就此自绝了性命,心中更是难安,不过这一句话却是说不出口。

  那声听杨青峰所说,定是已知杨青峰心意,出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因心中有愧便要自绝性命,自是万万不可相取,只是依杨少侠一身功力,当时如能止得两下争战,亦只是举手之劳之事,杨少侠一身侠名扬与江湖,至此之时,却只做袖手之势,实是让人不解。”杨青峰羞愧难当,道:“在下……,在下,实是无能为力,只因在下身中失了功力……。”

  那声哦了一声,似在心中略略沉思,又道:“杨少侠年少英雄,一身武功出类拔萃,怎地忽地便自失了功力?这却也是让人难解。”

  杨青峰此时身在一片暗夜之间,头脑晕昏,又自深深沉浸在悲怆羞愧之中,听声所问,便自随了那声所出,一问一答,道:“在下,在下,只因在京师眼见袁督军爱国爱民,忠心碧血,却为狗皇帝所疑,失了性命,在下心中悲痛,失了信念,也不知为何,那功力便自失了。”

  那声又自哦了一声,道:“武当内功心法剑术,天下无敌,若是心中无念,虽是功力减弱,也决不便至退却的一丝一毫也无,但若要将武当之功练至大成,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少侠威名震于辽东,即便是漠北的兴元国师与少侠相斗,也只能相抵得旗鼓相当,若以所论,少侠虽是年少英雄,仅只以数年所练武当之功,便要敌得兴元国师几十年所修,只怕也是不能,少侠在辽东定是得了大机缘,修练了某种无上功法,是以修来的甚快,失却也是迅疾。”

  那声言语淳和轻柔,环环诱引,杨青峰心中所思竟是完完全全随了那人声之所出,一应一和,竟无丝毫防备提防之心,道:“在下,在下,实不相瞒,先前势非得已,在下实是修练过……。”

  杨青峰正要说出自己曾修练了少林宝经之上的无相神功,也不知为何,忽听‘啪吱’一声脆响,此时是在夜中,二人一问一答之间,四围沙沙沙沙之声早已止静,只有二人声说之音,这一声脆响忽起,在那夜中十分分明,杨青峰心中一惊,头脑之中便是陡地一清,本已至了口边话语立时便止,身上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思这一句话语若是出口,为人知了自己身上负得有少林宝经之秘,说不得今后便更是再无宁静之日,如今眼下之事尚未寻得着落,不知如何解救花彤之身,如再泄了这一惊天之事,江湖之中定是要再起血雨腥风,所有之过皆是我杨青峰一人所起,当真是罪莫大焉。

  杨青峰止了话到口边之言,四围一片至静,那声显是要听杨青峰言说修练了何种功法,待了一时,不见杨青峰说话,禁不住问道:“杨少侠到底是修练了何种之功,且说出来让人听听。”

  声音依旧淳淳如密。

  却杨青峰此刻脑中清醒,有了提防,只不知问话之人是何许之人,怎能随随便便就说了这事为他所知?

  杨青峰是实诚君子,虽是不愿说出心中所藏之事,却也不能以谎言欺人,当下只能闭口缄默不言。

  那声见杨青峰久不作声,心知是刚刚那一声脆响惊了杨青峰心神,致他有了防备,再不会随了自己所问,便自做答。

  空气一时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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