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穹,有一颗流星划过长空,但流星一瞬即逝,并无人察觉。
琴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有如游丝断断续续,却连绵不绝,回肠荡气。
孙行穿行于林间,恰似提线木偶,无法摆脱。
密林中不时有修者窜出,手执利剑长刀直刺孙行要害部位。
孙行虽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却依旧有着身为修者的本能。
面临危机时,身躯自发地作出反应和判断。
那人剑法凌厉,孙行周身尽是剑气呼啸之声,衣衫也被那剑气撕裂成条状。
可孙行出拳更快,蓦然间砰的一声响,那人胸膛被贯穿了窟窿,砸落在一颗巨树上。
又有一人挥拳直进,孙行当即伸出左手格挡,卸掉他来势汹汹的拳劲。
这修者一身横练功夫了得,胸脯一阵震荡,腾腾的白气自天灵溢散出来,灼热的气劲,与拳齐发,轰向孙行脑袋。
孙行身子一晃,那一拳不偏不倚的打在孙行侧肩,血肉对撞,只听见有关节折断的噼啪声响传来。
那人捏着手腕,一脸的不可置信,与这无意识的少宗主对撞,他竟输了!
也难怪天行宗门徒以肉身强悍闻名遐迩,想来必然修有精妙的功诀。
震惊之余,孙行却是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大汉忽然虎躯微凛,抬头望去,早已不见孙行身影。
他当即抽身后撤,拉开距离,孙行如附骨之疽出现在那人身后,拳开变掌,拍在那人脑袋上。
“为……为什么!”
那人半跪在地上,一击毙命。
忽听琴声突然发出铿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
脩而那琴声又趋渐柔和,忽高忽低,音律极尽变幻,抑扬顿挫,让人血脉贲张。
狭小的空间之内,走出十名执剑的修士,雪落无声,缥缈步伐无声无痕。
这十名剑客四散开来,位置错落不一,却又暗藏玄机。
“苍松迎客!”
十名剑客忽的挪动身形,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步履轻疾,不扬落雪。
剑势笼罩着孙行,大有将其切割开来的意味,剑光流转于佩剑之上,却并未发出,像是等待着什么。
人在危机时,总会迸发强于以往的力量。
此刻,凌厉的剑势却并未激发孙行的求生欲。
良久,剑客终于挥剑。
十道锋锐剑气自不同方位袭来,剑气如虹,角度刁钻。
猝不及防之下,孙行接连中剑,剑气入骨三分,汩汩鲜血直流,染湿了衣襟。
淡淡的金芒突然自体内溢散出来,剑客双眼微眯,直勾勾的盯着孙行。
金芒流转于身躯,化作游蛇裹住鲜血直流的剑痕,孙行寻着琴声继续前进。
十名剑士不知为何,也不再出剑,化作一道剑光离去。
良久,林中忽然传来流水轰轰的声响,孙行傍河而行,来到一山谷,沿途尽是滴落的斑斑血花。
谷中青幽,有白瀑缓缓流淌。
琴声戛然而止。
“叮!”
一道音波自脑海中激荡,浑浑噩噩的意识渐渐清明。
模糊的视线中依稀可见有三道身影,一人盘坐在地,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那人身后。
孙行旋即感知自身,泥丸宫内并无异样,顿时心神大定。
瀑布缓缓流淌,虽无奔腾汹涌之势,却多了几分祥和。
那人带一副烫金白纹面具,辩不得真容,侍奉在其左右的两名道童倒是生的眉清目秀。
孙行天资聪慧,早已将此人来历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不明白……为何是这个人?
他迈步来到瀑布一侧,躬身道:
古声淡无味,不称今人情。
玉徽光彩灭,朱弦尘土生。
废弃来已久,遗音尚泠泠。
天行宗孙行,拜见嵇先生。
那人手指纤细,轻抚古琴,却是不答。
孙行续道:“晚辈常听父亲教诲,阎浮世界灵气井喷,古时断灭的传承于今日重现生机,这是大世将临的征兆,亦是有了成圣的契机。
纵观东胜神洲东境之地,父亲唯独对幻音宗的嵇先生赞不绝口。”
那男子摘下面具,孙行当即定睛望去,虽常听父亲谈及,他却未曾见过这幻音宗之主。
嵇央肤色白皙,五官经过岁月的洗磨带着一丝沧桑,他开口说道:“你父亲如何说?”
孙行愈发不解,如此风流人物,本该一心向道,为何会对我出手?
撇开疑惑不谈,孙行开口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而今阎浮,圣乐多废。而世人多好繁曲秽声,大道遗音却尚有传承。”
嵇央看着孙行,深沉的瞳孔中一抹异光掠过。
“先生以《坠仙》之曲引我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据我说知,天行宗与青郡幻音宗并无纠纷隔阂。”孙行问道。
嵇央思忖片刻,正欲开口说话。
“孙天本是一山野樵汉,不惑之年仍默默无闻,能有今日之成就,莫非正如传言所说,乃是修习了仙法?”
孙行抬头观天,那人着一袭青袍,生的一副温文尔雅书生气。
孙行心中一颤,竟是那离郡剑宗之主风霄,站在蜀国巅峰的顶级剑客。
他心思如电,面色愈发凝重。
幻音宗宗主以大道遗音《坠仙》闻名遐迩,将自己渡至此处,这身上残存的剑气也怕是沿途剑宗弟子所为,此等人物,只要看个一招半式,便可参悟功法之妙,莫非……
孙行抬头向上看去,却是瞧见挺拔的枝杈角落有一只狼蛛在编制大网,捕捉着猎物。
风霄飘散而落,来到嵇央一侧。
“若是无事,晚辈先告退了。”
飘零的雪花似在半空停滞,就愈退走的孙行却如坠泥淖,灵气的调动都变得迟缓下来。
他眉头一皱,脑海猛的一涨,泥丸宫内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残存在体内的剑气被人暗中御动,由自身脉络聚涌起来,凝成一枚灵气小剑。
那枚气剑钻入脑海似在探查着什么,孙行痛苦挣扎,强烈的剧痛让他站立不稳跪伏在地上。
这时,泥丸宫忽然金光一闪,那枚肆虐脑海的气剑便被打爆。
孙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直视风霄,定是此人御动剑气,此间也唯有他有这个本事,将自身一缕意念附在气剑上,代而行之。
剑宗风霄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风霄眼中闪过异芒,“那股气息,难道是……”
他转头看向一侧欲要离开的嵇央,忽的说道:“你要去哪?”
“人情已还,沛郡之事已与我无关。”
嵇央瞥了眼风霄,续道:“那后生泥丸宫被人设下禁制,修为不再你我之下。若是强行探查,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不知是对那风霄所说,还是另有其人,密林之中琴声悠扬,其人却是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