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秦明月的昆仑,还是昆仑吗?
千里鸿十分清楚秦明月的价值,他就是昆仑的魂魄,他在,昆仑就是那个手握武神让江湖闻风丧胆的武林新锐,他不在,昆仑不再是个帮派,他只是一群高手而已。
但秦明月就是一头野心勃勃的逆龙,饥则低头顺眉,饱则乘风?去,不可能是池中供人赏玩的金鳞。
如果能得到昆仑,杀掉秦明月,虽然昆仑元气大伤,武当也跟着实力下降,但总归一无所有的强,更何况得到昆仑,还可以附带得到一片被洗尽强敌的大地盘,站不站得住脚另说,它总是可以作为一个落脚点的。
两相比较,千里鸿宁可拿到武神和一群乌合之众般的高手,也不能让秦明月再活着。
千里鸿明白秦明月的价值,章高蝉和林羽等昆仑中人更加的明白。
章高蝉的性格让千里鸿既爱又恨。
爱的是如果他不是个温顺不爱争斗且没有自己打算的人,留下遗书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建康的千里鸿岂不是以身投虎,一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恨的却仍是章高蝉的优柔寡断,尽管他已经把武神的处境和未来设身处地的说得再不能更明白了,但他仍然一声长叹,说什么自己可以带着若若离开江湖找个地方归隐。
这句话差点千里鸿扑过去掐死他,不得不耐住性子继续解释:以章高蝉这种神鬼般的武功,是决定江湖实力的砝码,他倾向于谁,谁就实力大增,这种人谁会放过?那么章高蝉就算归隐也难保不被江湖强豪四处查找,必要收为己用。但如果章高蝉不从甜言蜜语的使节,随后而来的必然是成群的杀手,想想,一间黑屋子里关着几个亡命之徒。都想干掉对方,但屋里只有一把刀,谁拿到谁就胜券在握,如果这把刀捡到的人拔不出来,那么他的最优选择必然是毁掉。自己不能用就绝不能给别人用。
“我可以去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隐居,那样谁能找到我?”章高蝉说道。
“你放屁!你会种田吗?你会纺织吗?你带着若若,就要她过饮血茹毛地野人生活?别说她是武当的千金,就算是个普通妇人你对得起她吗?”千里鸿大吼。
章高蝉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别说是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他。就算是个举步维艰的走贩扛夫,谁能离得开这滚滚红尘。他叹了一口气:“我该怎么办?”
“匹夫无责。怀璧其罪!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就是为武林而生地!你躲不掉你的命运!”千里鸿冷冷的说道:“用你的能力,学着为你自己,为你所在乎的人,而战斗吧。”
“为自己而战?”
“为自己而战!这是天下公理!人人都在为自己而战!你也睁开眼睛吧!”千里鸿最后说道。
人人都在为自己而战。林羽一群人也是如此。
本来他们都是坚定地想脱离武当的人,离开了武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自己当家作主,自己赚银子自己花,不用再低三下四地扮奴仆,何等快意。
昆仑朱雀白虎二堂堂主桂凤景孟勇在努力搜刮战利品,打仗不发财请我都不来;而林羽则是为了自己地忠而战,但他们都在秦明月面前失意了。
桂凤和景孟勇因为太贪,打乱了秦明月安稳并收买人心的计划,受到了严惩,面对强势的秦派,自然又恨又怕;
而林羽则是心灰意冷后的极度不满,本来这位大忠臣在脱离武当后,满心要为昆仑复兴出一份力,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那些计划主张换来只是秦明月等人地不在意的“嗯嗯”声,根本没人真的在乎他,自己居然是什么也插不上手地一个闲人。
满心喜悦热情被兜头的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但他除了整天黑着脸还能干什么?
还有琪安这群人,他们是章高蝉的贴身奴仆,没什么武艺,好像并不起眼也没有危险,但因为高夫人是武当出身,昆仑又都是武夫,帮派又穷,原来根本没奴役下人,所以其实他们大部分都是陪嫁过来,或者和武当关系非常的人,利用这层关系,在昆仑里高人一等,天天鼻孔朝天,盛气凌人。
面临脱离武当,进入自立门户的昆仑,他们很多人都怕高夫人迟早会不在,高夫人不在,那他们以前那种靠着武当和武神的关系在门里吃香喝辣趾高气扬的好日子也肯定不会再有了。
尤其是琪安等人,早听到秦明月手下在查他们出卖情报牟利的风声,只是碍于武神的面子装不知道而已,因此晚上睡都睡不好,还能对秦明月拥护到哪里去?巴不得他坠马摔死得了。他们又整天和武神在一起,三人成虎,说什么武神是往心里去的。就连千里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络上章高蝉,这里面也少不了他们的努力。
很快,这些原来彼此看不对眼的人,却因为同样的失意聚在了一起,所有的抱怨担忧都发泄了出来,好像丝麻拧成了一条大绳。
林羽这才愕然发现自己这些天担忧的是什么:原来昆仑内部可能有个白脸大奸臣!
他独揽大权、欺上瞒下、重用党羽、打击异己,这不是曹操是什么?
其实对比武当而言,由秦明月主持的时候,昆仑众人拿的还要多一点,武当是江湖七雄,又是帮助昆仑入中原的恩人,受他的气和盘剥大家心里都有气,但还能忍着,现在千里鸿父子换成了秦明月,林羽等人反而心里更愤怒不满起来。
原因无他,武当本来就高高在上,现在秦明月一起混出来的也骑上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羊群宁可狼来圈着他们,却受不了同类爬上来。
秦明月的实力在急剧扩张,靠的是自己的老底子加上不停投靠的新力量,有意无意的忽视了林羽桂凤这批昆仑老人,自然激起了愤恨;加上秦明月已经决定派这些已觉失意的昆仑老人为主的势力踏足扬州杀场协战易月,这明显地剪除异己、确立权威的决策,更是火上浇油。
要是千里鸿不深入虎穴,林羽这些人倒是也一点法子也没有。毕竟吃喝全仰仗秦明月,不想去也得去。
但是千里鸿居然来了。
这无疑给了他们一个选择权:重回武当或者是承认秦明月权威投入长乐内战。
人人都清楚,回武当不过是另外一个火坑,武当不仅穷、扣,而且也会把他们投入另外的杀场。
这无疑是个选择谁比谁更不坏的问题。
答案很简单:重回武当。林羽桂凤等人将重新得到权力,就算要去消耗要去做苦力,也可以让别的人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眼睁睁看着秦明月春风得意。自己流血他数钱。
很快,他们像章高蝉一样。选择了次“坏”地家伙。抛弃了对他们更“坏”的秦明月。
但对付实际上的昆仑掌门人,这无疑相当于一次造反。
如果秦明月得到风声,在建康这个地盘上,他们一点机会怕是也没有,不过他们很走运。
秦明月要进行的计划太庞大时间太少。昆仑的结构也太单一,尽管秦明月已经慢慢构建这个框架,但毕竟还没有大帮派地雏形。连对外的情报搜集都不完备,更遑论有类似长乐帮慕容世家等对内地情报工作,秦明月地眼睛耳朵全被外部狂涌而来的情报信息塞满,反而对自己身边一抹黑。
加上要派出作战的这群人因为要派出卖命,本就是好吃好喝养着,什么也不用干,天天扎堆一起互相串连消息煽动人心,甚至有人公然叫嚣要宰了秦明月;但哪个门派出要做脏活的手下不口出恶言,骂骂咧咧的;秦明月知道他们不满,也没放在心上,哪里料想到因为千里鸿到了,他们居然真地在谋反!
秦明月带着一只支离破碎的昨日黄花重回中原,在群雄之间合纵连横纵横捭阖,把个岌岌可危的昆仑差点变成江南霸主之一,可谓聪明一世,就疏忽了这一下。
但对于江湖而言,这一下疏忽就够决定胜负了:舍命而来深入虎穴地千里鸿赚个盘满钵满,打破了实力均衡,重新有了主导江湖格局的实力,而刚刚还意气风发的他秦明月则眨眼间就横尸在这短短的冰冷台阶上,除了满腔的遗憾什么没留下。
杀了秦明月,昆仑派起了一阵短暂的内讧,林羽指挥手下对秦明月的人发起了袭击,把原来秦明月手下的大将杀的杀逃的逃,一夜之间,昆仑不复是原来的昆仑,侥幸留下秦明月一派的高手不免惶惶不可终日,不少人就不辞而别另找东家去了,而留下的也是战战兢兢夹起了尾巴做人。
除了昆仑原来秦派的人,惶惶不可终日的还有一人:昆仑的战俘王天逸。
在秦明月之外人的眼里,他是霍无痕身边的干将,又抄杀了他的婚礼,昆仑当然是他的死敌,他也必要杀秦明月等人而后快。
但此刻敌人的敌人并非朋友。
因为他实际上根本不是秦明月的敌人。
身处没有秦明月的昆仑之中,王天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感。
也许章高蝉会保护他,但自从亲眼目睹他杀了秦明月,联想到“自己在江湖上绝无仇家,因为不动手则已,动手就斩草除根”的行事原则,王天逸已经不敢肯定他会念着自己和他的感情放了自己。
如果他都点头要按江湖规矩干,一百个琪安也没法子放他。
自己被昆仑抓住,本来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清白的身份,好继续执行计划,谁料想因为昆仑夺权篡位,居然弄假成真,成了不折不扣的听天由命了。
别说完成自己的使命了,想到要是手连兵器都摸不到,就这样白白跪着死在这群昆仑匹夫面前,这是何等的憋气和不甘!王天逸仰头长叹一声,瘫在了床上。
“赶紧把丁三放了。”千里鸿正对着昆仑章高蝉等人布置任务,他敲着桌子说道:“现在要赶紧把丁家身上的绳索松开,他们将是我们的盟友。”
一群人点头认同,此刻章高蝉犹豫了一下,说道:“把天逸也放了吧。”
千里鸿眼珠横过去扫了扫章高蝉,却低了头装没听见,那边林羽看着千里鸿。确认不可能得到指示后,清了清嗓子对章高蝉说道:“还是别放了吧。”
“为什么放他!”桂凤大叫一声,现在他成了取代秦明月成了护法,当然位置在林羽之后,心情好的不得了。说话也中气十足:“我们抄了他的婚礼,杀光了他长乐帮的高手,他和咱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放了他不是给自己找茬吗?”
“没错,我看直接剁掉算了。天天好酒好菜管着,不少银子呢。”景孟勇帮腔道。
章高蝉好像被这些话打了一拳。身子往后仰了仰。愣了片刻,犹豫着说道:“不共戴天之仇太过了吧,他是碧环的夫君,是我们昆仑的亲戚,不能这样做。我看还是放了他。”
“掌门,做人不能心慈手软啊,这样会留下大患地。”景孟勇笑了起来。
“有什么大患?我们不是已经赶跑长乐帮那群人了吗?”立在林羽后面的左飞突然插话了。
本来说话的人都是坐着的。突然一个站着的人说话显得异常突兀,桂凤异常恼怒地回头看是谁插嘴,但看到是左飞后,又把嘴里的怒骂咽回肚里去了――现在因为林羽取代了秦明月的第一护法地位,凤凰刀一派已经举足轻重了,桂凤可不想乱说话得罪人。
“闭嘴。”林羽不满的扭头小声骂了徒弟一句。
上面的千里鸿却发话了:“这是小事,不要在这里讨论,你们自己决定就行了,下面我接着谈关于以后地战略。”
虽然千里鸿婚前认了碧环为义女,但笼络长乐帮的战略意图根本没有达到,变成了一件小事;而碧环为武当鞠躬尽瘁,不惜自尽为武神最后回归武当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她只是一只轻飘飘地烟花,尽管在夜空中绽放出最美地烟花,这也许是她们短暂生命中最美的时刻,但每只烟花肯定只有一次机会,生命的终结和人生的巅峰价值浑然一体,她已经绽放过了,那么不过如此。
欣赏完稍瞬即逝的美丽图案,谁还能在意那急剧坠落地黑乎乎的烟花残片。
飞的最高地烟花固然让主人喜出望外,但价钱却不会更贵。
烟花的价钱就是烟花的价钱。
因此丁三的释放是件大事,而王天逸的这个便宜女婿的处置是另外一回事,不值得千里鸿在此上面浪费一丝精力的小事。
杨昆一行一到建康,丁三马上被礼送出门。
没有谢礼,更没有感恩戴德,也没有抱怨,更没有污言秽语,丁三对千里鸿和章高蝉没说过一句话,从软禁的房间里被请出来,他一边穿着自己的长衫,一边静静的钻进门口的马车,连头都没回过。
在出城的路上,杨昆满脸笑意,他问道:“三弟,今次你有点反常啊。”
“如何反常了?”丁三罕见的对面前的姐夫摆正了身体答话。
“我还怕你冲上去打章高蝉呢,吩咐几个保镖盯紧了,没想到你头都不回。”杨昆说道。
丁三脸上摆了个鄙视的冷笑:“我理他们干什么?!原来不就是想把我做人质吗?老秦那家伙被章高蝉宰了,他们又赶紧把我当座上宾放了,翻来覆去的。狗东奔西跑,南突北冲,看似眼花缭乱,但就是因为要吃屎呗。江湖上的这些破烂糟事!”
最后的比喻让对面的杨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随后他扑哧一笑,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半年不见了,你见识更上一层楼。以后有什么打算?想去哪里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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