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春风露华浓
当三千青丝散落的那一刻,即使是凌冲,眼中也不由闪过一缕惋惜,但是他心志坚定,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清醒过来,厉声道:“秋姑娘为何沉默不语,莫非是默认了么?”
秋素华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既然变成了无限委屈,一双柔媚的明眸顷刻间已经是秋波盈盈,一字一句道:“凌副统领可知火凤郡主依旧活在世上?”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凌冲霎时间心灵失守,再也难以维系坚忍不拔的意志,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道:“你怎知道郡主还活着?莫非是越国公露出了什么口风么?”
秋素华眼中露出淡淡的惆怅之色,声线变得缥缈低沉,柔声道:“火凤郡主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巾帼英雄,又曾经掌管军政大权,经历过倾轧政争,难道还看不出时势。打开金笼飞彩凤,顿碎玉锁走蛟龙,郡主若返幽冀,正是放虎归山,智者不为,纵然先皇顾念夫妻情份,太祖皇帝难道不会事先留下遗命,逸王殿下虽然是一代宗师,却也是皇室中流砥柱,断然不会坐视郡主离开洛阳。”
凌冲强忍心中的激动,用心听着秋素华的话语,虽然两人仍是敌对,也不由微微点头。自从郡主在洛阳薨逝的消息传来,幽冀不论是燕王一系,还是世子殿下一系,都是群情激奋,无人相信郡主当真死在叛逆之手,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室趁机铲除异己,然而碍着内忧外患,惟有隐忍吞声,以待时机。而且很多人都不愿相信郡主当真已经死在火中,民间流言纷纷,或言郡主早已脱身,或言火凤已经兵解归仙,就是幽冀文武重臣,也因为郡主尸身难以辨认,常常暗自自我安慰,郡主一向神机妙算,或者当真已经脱险,只不过不便现身罢了。就是凌冲自己,也不免起过疑心,郡主当真没有想到先皇驾崩之时,就是自己的大劫之日么?若是郡主能够想到,难道就没有应对之策么?虽然凌冲也知道,当日若果真是皇室布下绝杀之局,就是郡主身边高手如云,也未必能够在失去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脱逃,但是无论如何,心中的一丝冀望却始终不曾淡去。
秋素华见凌冲心灵破绽已经显露,不由心中微喜,继续施展天魔音道:“郡主天人,既然能够想到局势不灭,有岂会没有应对之策,妾身忝为春水堂主事,又得堂主厚爱,得参军机,得知郡主当日得亲信誓死断后,身受重伤逃出洛阳,从此音信全无。洛阳伪称郡主已死,其中倒有八九分可能,只因郡主当日所负重伤,纵然是扁鹊华佗,也未必能够起死回生。只是妾身却是始终不信,总觉得郡主不仅没有死,而且可能已经返回信都,这并非是妾身胡乱猜测,妾身有些佐证,纵然不能说明郡主已返信都,也能够说明郡主的意志依旧作用于信都旧部。”
凌冲心中千回百转,明明知道这女子狡诈,未必说的是真话,可是偏偏言出有据,令他不能不动心,要知道姑且不论他心中对郡主也是尊重万分,只是燕王许彦和世子罗承玉之间的两难之局,唯一能够化解的也就只有火凤郡主一人而已,若是郡主依旧在世,那么幽冀内部就可一统,一致对外。想到此处,纵然那女子低沉的声音仿佛字字句句敲击在心头,也是不忍不听。所以他丝毫没有察觉,观战的众人都是神色茫然,因为秋素华的天魔音别有一番好处,此刻凌冲耳中听到的话语,即使耳力最出类拔萃的人,也只能听到一片含混,完全听不明白内容。所以在别人眼里,只看见凌冲和秋素华相对而立,气氛诡异而神秘,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宁是唯一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天魔音不过是天音宗偶然流传在外的微末秘法,曾经多次见过绿绮青萍两人演练天魔剑舞的杨宁,身为武道宗嫡系弟子,对魔门各宗武学都有着极深的了解得杨宁,其会被天魔音所困,而且他见凌冲神色古怪,更是心生好奇,真气运行发生细微的变化,轻轻巧巧略过了蒙蔽外人听觉的杂音,秋素华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箭一般,深深穿透了他的心灵。
当凌冲心乱如麻的时候,杨宁的双目却变得清明如寒冰,仿佛一眼可以看得通透,但是若是有人仔细看去,却会发觉那一双美丽的凤眼里面蕴藏着的是亘古不变的星空,静谧深沉,纵然是目明如炬,也看不透深邃的夜空。
秋素华仍然不知自己三分猜测,七分胡诌的谎言已经落到了别人耳中,她虽然一向骄纵,可没有自己寻死的打算,若是这番话透漏出去,不仅是幽冀,只怕就是皇室和江宁,也断然不会放过自己,火凤郡主的生死,乃是这些贵胄们共同的禁忌,无人可以轻犯,不过她相信自己可以杀人灭口,所以才会毫无忌惮的胡说一通。见凌冲已经入彀,秋素华笑容更显妩媚,轻捋秀发,她缓缓道:“或者凌副统领觉得妾身所言无稽,但是副统领既然在燕山卫多年,自然应该知道燕山卫隐藏的实力,说来妾身也要佩服郡主的深谋远虑,以燕山卫培养军政新秀,训练秘谍,逐渐渗透到幽冀上上下下,便如春雨,润物无声,今日郡主若是重返幽冀,只怕就是燕王殿下,也不能再像二十年前那样迫使郡主放弃军权了。而郡主的意志能够贯彻,依靠的是两个人,燕山卫统领西门凛,凤台阁阁主吴澄,这两人扶持世子罗承玉奠定了不世基业。而幽冀左将军方桓,昔日郡主幕府三杰之末,如今幽冀最富实权的第一大将,足以钳制燕王殿下,让他不能轻易动用军队对付信都。郡主如此苦心积虑,凌副统领以为她想要做什么?若非是为了报仇雪恨,何必如此费尽心思,还不如专心致志争宠宫廷,以拥有的权力背景助九殿下夺取皇位,博得母仪天下的尊崇,这岂不是易如反掌么?”
凌冲听到此处,心中已经隐隐明白秋素华想要说些什么,一双眼睛已经变得血红,燃烧着滔天怒火,死死盯着秋素华唇边若有若无的讥讽冷笑,他厉声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若是存心挑拨离间,凌某就是拼个同归于尽,也不让你生离此地。”
秋素华毫不动容,凌冲越是愤怒,她的目标越是接近,笑吟吟地道:“莫非凌副统领还以为郡主还是昔日光风霁月的上将军么?莫非阁下以为经历过亲生父亲的背叛,爱侣身死却不能报复的痛苦,火凤郡主还是昔日俯首听命的孝女么?若是郡主生还幽冀,恐怕第一个针对的就是燕王,若不将名正言顺的幽冀之主拉下马来,郡主如何能够振臂一呼,高竖反旗。莫非阁下还不明白,你一路南来,行踪隐秘,不与任何人接触,春水堂纵然神通广大,又如何知道阁下就是两年前的白虎司主,如何途中拦截,燕王世子洞庭遇刺,为什么子静公子艺究天人,罗承玉却毫发未伤,为什么子静公子和西门凛关系密切,难道凌副统领还不明白么?一旦阁下回到幽冀,只怕就要亲眼看着祸起萧墙了。燕王世子虽然雄才大略,但是毕竟年轻,副统领当真以为他可以掌控大局么,妾身猜测火凤郡主已经返回信都主事,阁下若是不信,不如在外边躲上几个月,想必可以看见幽冀风云变幻,亲女弑父的一幕好戏。
秋素华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在打鼓,不过她既然看出了凌冲的心结,自然要好好利用,所以将自己所知的东鳞西爪连缀起来,说出了一番自己都不相信的臆测。她虽然不是越国公的亲信,但是因为素女宗弟子的身份,以及掌握春水堂情报的便利,还是知道一些机密的,火凤郡主不论是生是死,绝对不会在信都,否则越国公怎会策划利用郡主的亲生爱子谋取幽冀王权呢,甚至就连一向稳重的逸王殿下都参与了进来。只是她相信在自己的天魔音和媚术之下,心防失守的凌冲绝对没有理智识破自己这套表面上合情合理的谎言。而在她说出这番诛心之语的同时,原本在江风吹拂下轻轻飘动的红绫悄然移到了身前,贯注了内力的柔软红绫仿佛灵蛇一般蓄势待发。
凌冲的眼神渐渐迷茫,在秋素华的天魔音作用下,他的双臂不知不觉已经垂落在身体两侧,露出了全然不曾设防的前胸,而他的眼中,除了秋素华明艳的面容之外,就只有那令他心慌意乱的一番话语,让他不能自主地陷入进去。
秋素华见状眼中闪过一缕寒光,口中却柔声道:“副统领可是已经信了我的话么,要知道不论是皇上还是越国公,都只想幽冀再不能争夺天下权柄,若是燕王在位,自然无妨,若是燕王世子继位,则战乱定然不免,而且就是罗承玉不想替父报仇,只怕隐在信都的火凤郡主也不答应,今次我等所为,不过是要铲除燕王世子的左膀右臂,阁下何必插手进来,若是西门凛死了,根据地位资历,阁下正可接任燕山卫统领之职,到时候燕王千岁的王位就可稳如泰山。”她的声音柔美诱惑,宛若藤萝,束缚住凌冲的心灵,随着一个个字眼的吐出,藤萝缓缓地收紧,凌冲面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双手勉强抬起,按在心口上,但是紊乱的心跳却让他感觉到呼吸困难。
就在这一刻,秋素华手挽的红绫无声无息地刺向凌冲的小腹,避开了最可能引起凌冲警觉地前胸,却要让凌冲立刻失去反抗的力量,唇边露出魅惑的笑容,全力施展媚术,紧紧锁住凌冲的目光,秋素华全力发动了攻击。
就在红绫即将触到凌冲小腹的瞬间,凌冲迷茫的双眼突然熠熠生辉,一手伸出,将红绫紧紧抓住,另一掌凌空拍出,凌厉的掌风宛若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势,秋素华完全没有想到已经落入控制的凌冲会突然反抗,措不及防之间,凌冲的掌势已经到了身前,而凌冲既然摆脱了媚术的制约,反噬之力更是全部加到了秋素华身上,秋素华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一缕鲜血沿着唇角淌落,手足更是酥软无比,双膝一软,已经跌倒在台上,只能闭目长叹,等待死亡的来临。
岂料就在这时,一缕冰寒的细微语声传入耳中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秋素华心中一片茫然,这两句前朝名家所作的诗句听在别人耳中自然是云里雾里,可是在素女宗却是特指一种在江湖上默默无闻,本宗弟子却是定会修炼的心法《花想容》。这种心法纵然坚持修炼多年,也不能增强一分内力,只是却别有一种好处,若是长年修炼,可令容颜长青。除了素女宗之外,天下再没有这样的心法,就是武林胜地翠湖,虽然历代传人往往因为内力精深,可以延缓衰老,但是也不能完全消洱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有素女宗弟子,可以纵然已经是耄耋之年,也依旧是红颜不改,青春常在。
可是这门心法虽然奇妙,临阵对敌却是毫无用处,秋素华丝毫不明白为何有人会在自己耳边提及这两句话,而且这原本是无人知晓的隐秘,就是深爱如师冥,也不知道何谓《花想容》。但是秋素华毕竟冰雪聪明,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想到了是何人传音,虽然不明白那敌对一方的少年为何有意相助,但是自己本已陷于死地,就是上了当又有什么要紧。所以秋素华几乎是在凌冲掌风接触到躯体的前一刻,下意识地运行起熟练至极的《花想容》心法,一缕阴柔的真气一呼一吸之间已经在周身经脉之中缓缓流动起来,同时,秋素华原本强行运起想要抵御凌冲掌力的护身真气也如春雪一般瞬间消融无踪。
凌冲雄浑的掌力毫无阻碍地侵入了体内,秋素华心中不由生出悔意,自己竟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莫非那纯真如同白纸一般的少年也会谎言欺骗自己么?就在心灰意冷之时,秋素华突然惊诧莫名地发觉,凌冲那原本摧枯拉朽的真气竟是汇入了自己的周身经脉,仿佛河流汇入江水一般,再无半点伤害,不过片刻,她已经感觉到丹田之内真气充盈,震荡不休。秋素华下意识地抬手一掌向凌冲拍去,那股吸入体内的强悍真气顺着手厥阴心包经下行,自劳宫穴倾流而出。见秋素华中了一掌不但没死,反而出掌还击,凌冲眉头深锁,又是一掌劈去,轰,两股同根同源的真气相撞,激起滔天气浪,凌冲伤势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胸前衣襟,身形踉跄后退,摇摇欲坠。
秋素华眼中闪过惊诧莫名的神色,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站起身来,略一调息,熟悉的真气再度恢复控制,红绫已经失去,她伸手向腰间探去,手中多了一柄寒若霜雪的匕首,才一举步,肺腑之间却传来一阵绞痛,不由停住了脚步。凌冲不知道秋素华也在忍受内力反噬的痛苦,突袭无功,反而触动伤势,方才秋素华莫名其妙的脱险,已经令凌冲怀疑她从前是否隐瞒了了实力,即使秋素华停止攻击,凌冲也只当这女子不愿两败俱伤,蓄势待发,所以只是默默调息,汇聚真气,准备在秋素华发起凌厉的攻击的时候予以反击,就是一死也要拖她陪葬。
但是秋素华虽然目光闪烁,却始终没有出手,并非是她畏惧凌冲的拼死反噬,而是因为她在等待方才传音之人的下一步指示,她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那位武道宗嫡传的子静公子会莫名其妙地相助自己,既然他出言相助,就必然有所要求,与其现在出手,令两人之间再无转圜余地,还不如等一下的好。不过为了不让别人察觉自己拖延时间的打算,秋素华微微蹙眉,眉宇间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仿佛伤势极重,却强行压制得模样,勉强笑道:“凌副统领果然心坚如铁,不仅将妾身的努力视若无物,还示敌以弱,令妾身吃了大亏,不知道燕山卫的人是否都像副统领这样可怕么?”
凌冲一边调息气机,一边自嘲地道:“秋姑娘过誉了,凌某本来心神已经失守,若非姑娘说错了话,只怕凌某此刻已经死在姑娘手上了。”
秋素华闻言心中一惊,暗道自己方才胡说八道,若给凌冲揭露出来给人知道,岂不是自寻死路,便不敢再问,身形微动,已经飘向凌冲右侧,因为她已经看出来,凌冲的右侧半身的动作已经明显有些滞涩,这样在两人对峙的时候,一旦凌冲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她还可以冒险出手。
凌冲见势也是身形轻移,但是脚步刚刚移动,就已经牵动肺腑伤势,一时间痛入骨髓,但是他牙关紧咬,丝毫没有停步的打算,不论秋素华方才是否胡说,一旦这样的言辞散布出去,恐怕幽冀内部有些人听了不免受到蛊惑,当前的局势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故而凌冲心中杀机更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肯放弃杀死秋素华的机会。
但是两人这一变换位置,凌冲眼睛的余光恰好可以看到自己一方的船只,目光一闪,忍不住落在了杨宁身上,只见那少年立在船首,气度从容淡定,已经丝毫看不出先前的锋芒气势,但是不知怎么,凌冲却觉得那身影越发透着孤傲。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青色身影,凌冲不知怎么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方才秋素华的那一番谎言其实已经令他心志动摇,直到他突然想起昨日杨宁那一番话来,尤其是那刻骨铭心的一句话,“罗承玉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见他一面就知道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是啊,世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甚至郡主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纵然别人不知,自己还不知道么?他们绝不会是如此阴险卑鄙的小人,纵然当真要对王上动手,也会是光明正大的兵谏逼宫,也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行径。
心结既然解开,那么秋素华的一番话就成了无稽之谈,若非是想要迷惑秋素华,凌冲决不会忍耐着听秋素华说完这许多大逆不道的妄言,只是想不到秋素华武功如此高明,竟然在最后关头逃过了一死,莫非是苍天不佑。凌冲心中悲叹,千万思绪在脑海中闪过,然后他再度集中全部精神,全力汇聚真气,留意着秋素华的每一丝举动,只需这似乎有所顾忌,不肯出手攻击的女子有丝毫疏忽,就要暴起发难。
杨宁心中思绪如同潮涌,秋素华的一番话没有影响到凌冲,反而让他心慌意乱。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娘亲当真已经死在栖凤宫中,可是却也没有想过娘亲已经回到幽冀的可能,在他单纯的心思中,若是娘亲已经回到了信都,那么自然会有消息传出。可是若娘亲果然隐身幕后呢?那么自己若真是去了幽冀,岂不是犯了娘亲大忌,又或者,这次罗承玉令人将自己押送到信都,就是娘亲的意思。想到此处,只觉得一颗心顿时变得火热,对秋素华更是格外看的顺眼起来,所以才会暗中指点秋素华逃过一劫。素女宗七十年前覆灭之时,许多武学秘技都随着宗派精英的战死而失传,就如《花想容》并非仅仅是养颜心法这样的秘密。直到此刻,杨宁依然没有察觉到,虽然他的武功精进,但是心灵却已经完全被亲情蒙蔽。
不过杨宁心底总算还维系着一线清明,还记得自己当前的任务是让己方赢得十阵,所以短暂的失神之后,他及时传音对秋素华道:“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花想容》的真要就在这最后两句口诀之中,这一阵算你胜了,却不许你再出手,否则我就取你性命,让素女宗少一位得意传人。”
秋素华听到杨宁的传音之后,不由松了一口气,感觉到凌冲随时可能拼死反噬的威胁,她几乎已经按耐不住出手的冲动了。不过她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用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道:“凌副统领还要死战到底么,这一阵妾身已经赢了。”
凌冲神色大变,眼中露出无限的杀机,怒道:“姑娘未免太自信了,本座尚未认输呢。”岂料话刚出口,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真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心中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面容上露出无比惊异的神色,然后便颓然倒在地上。
秋素华这才放下心来,她心思灵巧,知道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之后,就悄然泻出袖底浮香,这浮香味道极淡,就是给人发觉也只会以为是衣裳熏香罢了,等到得到杨宁的传音之后,她便使用天魔音,催发已经潜伏在凌冲体内的迷香,令其当场昏迷。这种名为“暗香疏影”的迷香奥妙无比,是秋素华的防身法宝,轻易不肯在人前使用,一来是不愿被太多人知晓,二来却是因为需要有种种条件的配合,否则多半难以奏效,尤其是针对凌冲这种身经百战的高手。
可是事有凑巧,今日凌冲伤势未愈,又遭挫败,正是警惕性最弱的时候,而且双方光明正大的比武,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毒药迷香暗器之类的东西,若不事先说明,是不能随便使用的,凌冲不免疏忽了些,而且江风虽烈,旁边不远却是赤壁,风势回旋,便于使用迷香,所以才能一举得手。
秋素华用这种方式取胜是因为想要满足杨宁的心愿,不伤害凌冲性命,她此刻全心全意地感激杨宁的指点,自然不肯在奠定胜局之后违背杨宁的命令,另一层意思却是韬光养晦,她是女子,纵然用了这样的手段取胜,也不算十分不光彩,她可不愿人人都以为自己可以和幽冀燕山卫的副统领平分秋色,越国公或者可以容得下爱婿有个关系暧mei的红颜知己,但是如果自己的才智武功威胁到海陵郡主的地位,那么就是师冥相护,也不可能逃过一死。含笑回眸望了师冥一眼,秋素华再度扬声道:“这一阵妾身取胜,不知道西门统领可有异议?”
西门凛心思深沉,虽然看出来秋素华取胜的异常之处,可是却不肯在这上面计较,别说他不屑和一个女子争辩,就是值得相争,也不必用凌冲的性命交换,正欲开口认输,然后撺掇杨宁出战,耳边却响起一个清朗冰寒的声音道:“既然已经胜了,还不下去,下一阵由我出战,不知道谁有胆量上来挑战呢?”
话音未落,众人眼中淡淡青影在江水之上一掠而过,停驻在浮台之上,杨宁看也不看昏倒在地的凌冲和站在浮台之上的秋素华一眼,负手而立,虽然神色淡漠,但是凤目顾盼之间,却露出睥睨天下的英姿,原本的杨宁,虽然已经威慑全场,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藏鞘的名剑,但是此刻的他,却更像是出鞘的纯均,耀眼明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