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上海兵在东北

第八章 手术室(上)

上海兵在东北 傅忞 5765 2021-12-01 12:27

  按部就班的工作,每天都在手术室进行着。每天一上班术前准备,手术完成后,清洁器械,整理敷料送洗衣房,准备明天消毒的器械、敷料包,最后清洁手术室。

  今天有个剖腹探查的大手术,病人筷子便(即大便像筷子一样粗)已一个月了,下腹部有包块,因此,直肠癌的可能性很大。

  主刀的是钟医生,姜里担任副手。

  打开腹腔后发现,菜花状的癌细胞肿块,已经弥漫了整个下腹部,直肠、乙状结肠上,都几乎长满了,奇形怪状的癌组织,还侵蚀到了一部分***仔细地翻查着,幸喜淋巴还是干净的,所以还可以切除。但切除不干净的话,后果是加速癌细胞的生长,加快进入晚期。

  钟医生小心翼翼地剥离着癌细胞,哪怕只留下一点点组织,他都要用组织剪把它剪干净,整整过去了四个小时,这项精细的工作,方才刚刚完成,但钟医生又渴又饿。李春暖让他转过身子,一手掀起他的口罩,一手端一杯牛奶。他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姜医生也喝了一杯,但姬季远拒绝了。

  手术往下进行,乙状结肠同降结肠的切断,用了不长的时间,但**端就费劲了。钟医生用弯形手术刀,一点一点地旋着,一边不停地用止血钳止着血。等到直肠被割开,同**游离时,**已经有一部分位置,同体外相通了。

  想把这一大堆组织捧出腹腔,钟医生试了几次,没捧动,姜医生本身就已满头大汗,他也没想捧。

  “让我来吧!”姬季远提出,钟医生点了点头,让到一边去让人擦汗。姬季远两手张开五指,从两边捧着这堆,近二十斤重的癌组织,慢慢地捧出腹腔,转身放在了一旁的脸盆里,端着脸盆的李护士,一眼看见这一大盆,菜花一样的,鲜血淋漓的癌组织,胃部在上下翻动着,她强忍着,但翻动越来越厉害了。她转身放下脸盆,跑着走出手术室,接着洗手间便传来了“哇!哇!”的,不停的呕吐声。

  李春暖、郭护士、刘护士、大张,都伸头望脸盆里看去,越看越恶心,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癌组织,不看又好奇,看着看着,听着洗手间里“哇!哇!”的呕吐声,她们的胃也开始了上下翻动,接着,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向了洗手间。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在洗手间回荡着。

  接下来的手术便比较简单了,把降结肠端部拉上来,同下腹部的腹壁缝合,做成一个人工***而原来**的位置,修齐后用凡士林纱布,一块一块地填塞住,以后每天换药,让它慢慢自己长死。就这样,**被堵住了,以后大便就在肚皮上了。

  手术结束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会议室的桌子上放着一盘盘的菜,又有鱼、又有肉,这是特地让休养灶做的,慰劳误餐的手术人员的。但那盆癌还在手术室里,原来的那个地方放着,钟医生和姜医生都要回家吃饭,而李春暖她们五个,看着这一盆盆的菜,嗓子口不断地打着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胃口。

  姬季远洗完手,走进会议室,看着她们那副样子,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肖姬,你吃吧!”李春暖说。

  “您们不吃?”姬季远诧异地问。

  “我们不饿。”

  姬季远早就饿了,他坐上桌子,抓起一个馒头,又是鱼、又是肉的,津津有味地吃着,还不时回头看看那五个旁观者。这七人份的菜,给他吃了一大半,“真爽!”他心里说着,打了一个饱嗝后,他站了起来,只见那五个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他耸了耸肩膀,找了付未消毒的橡胶手套戴上,端起那一大盆癌,向花园走去。

  这天上午就接到通知,说‘普兰店’机场有个重病人在送来,需要立即手术,下午也不学习了,大家都在会议室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姬季远坐在最外面的那个,属于他的那张桌子,他不停地用手指甲抠着桌面,桌面上已经有三个小碗大的坑了,但他一直在让那三个坑向外沿蚕食。

  “肖姬,你说这天热不热?”李春暖突然问道。

  “热!”姬季远随口回答着。

  “哈!”“呵!”五个人一同大笑了起来,姬季远抬头看了看他们,低下头又开始从事他的工作。

  “那你们食堂中午吃肉了吗?”李春暖又问道。

  “没吃肉。”姬季远回答。

  “哈!”“呵!”五个人又一同大笑了起来,姬季远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来因为上海人讲普通话,不会使用后鼻卷舌音,因此念‘热’和‘肉’的时候都发音不准,因此他们老是拿他寻开心,这又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的了。手术室他年纪最小,五个都是老大姐,而他又不善于并且不喜欢,多同女人打交道,那他只能不予理会了。接诊室电话来了,说病人已在往上抬了,赶快准备手术,大家赶快走到门口,接过了担架车,推进一号手术室,安置好病人,高岩武和赵连营已在洗手了。

  赵连营比屈进明精明,一年前就可以独自做阑尾手术了,但屈进明到现在还只能当个助手,这人就是这样,你越进步慢,就越没有机会,越没有机会就进步更慢了。

  拿掉纱布后,麦氏点上的切口裂着嘴,原来是普兰店场站卫生所,闲着蛋疼,想自己做个阑尾手术练练手,这个战士也算倒霉了,被抽中了奖。打开腹腔两小时,没有找到盲肠,慌神了,抬上担架,坐了八十公里火车,给送到四六九了。

  高岩武当真是个,十分聪明的外科医生,他打完麻药后,翻找了五分钟,便发现不对头。接过姬季远递来的手术刀后,便扩大了切口。当切口扩大到十公分以上时,腹腔里的肠子,便清清楚楚地,暴露在视野里了。但腹腔中泛出了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切口下没有盲肠,因为阑尾是长在盲肠的端头的,找不到盲肠就找不到阑尾。

  高岩武医生又向上腹部方向寻找,但仍然没有,他又一次扩大了切口,但不是沿着腹股沟方向,而是朝着上腹部方向。这次切口扩大后,很快便找到升结肠,他顺着升结肠,一点一点往外抽着肠子,终于把盲肠抽出来了,原来这个战士的生理结构,有先天性的畸形,应该在右下腹的盲肠,他长在了左下腹,要不是高岩武医生,恐怕再找一天也不会找到,接下来手术就简单了,迅速地切除了阑尾,缝合了切口,贴上了纱布,绑上了绷带。

  “不对!”李春暖高喊着,大家走过去,只见病人的口、鼻中,几股黑色的细流,散发着强烈的恶臭,源源地往外流着。测了下血压,只有三十、六十,在听诊器里已能听到,间歇式脉搏,也就是跳几下,停一会,再跳几下,再停一会儿,停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跳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渐渐地,渐渐地,不跳了……。

  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个战士不要牺牲,如果让他来四六九,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试手,如果找不到阑尾就缝起创口,如果……,如果……。这么热的天,敞着创口,还坐八十公里的火车,他腹腔里的器官都坏死了。

  后来听说那个试手的医生,被记了大过并处理回了地方。但比起一条人命,这算什么?不过,也是他倒霉,他抽到的这个奖,中奖的概率是五千万分之一。也就是说,五千万个人中,才有这样一例,这种类型的先天性畸形。

  金州火车站列车相撞,接到命令的四六九医院,立即组织起抢救队,乘上救护车,急速地出发了。

  到处是烟,到处是火,到处是人,到处是消防车,到处是救护车,有人倒下了,立即会有人抬着担架冲上去,抬了人就上车,上了车就开走,一根根消防管向前伸着,每根的头前站着五、六个人,双手紧握着消防管,往前挺进着。一阵逆风吹来,火借风势漫地卷来,火弥漫着消防员,消防员都裹在了火里,风向变了,火反卷了回去,露出了消防员,但有的已经面目全非了,有的已经倒在地下了,于是,一抬抬担架又冲了上去,一辆辆救护车又开了出去。

  姬季远他们到得晚了,排在了后面,什么情况也不明确,只是在等待着,抢救伤员的机会。

  烟渐渐地散了不少,场面一点点显露出来,姬季远他们也越来越接近火场了。只见一列列油罐车,呈二十到三十度角,一辆一辆横向排列着,有的油罐破裂了,火从裂缝中往外喷射着,有的油罐车盖炸飞了,火从盖口往外漫卷着。英勇无畏的消防队员,用泡沫枪把火势往里压着,步步挺进,但火突然翻卷回来,消防员们扔掉了手中的消防管,往外拼命地逃着,有的人摔倒了,连滚带爬地在路基上往外翻滚,但火又卷回去了,他们便迅速地赶回原地,重新抓起泡沫枪,勇敢地挺进着,场面无比惨烈。

  事故是这样发生的,一列三十八节油罐的列车,每罐装了六十吨原油,从大庆油田,驶往大连港,金州它是不停的,应当是穿站而过的。因此它根本没有减速。但是,不幸的是,扳道叉的工人,道叉扳错了,也不知道他是蓄意破坏呢?还是喝醉酒了呢?还是昨晚被老婆抓破脸了呢?反正谁也不知道,而且谁也无法知道了,因为他已经像一撮烟灰一样,被吹走了。

  结果就是,那列三十八节油罐的列车,以六十公里的时速,撞向了一列停着的货车,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油罐车像一条巨龙般地弓起了背。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巨响,油罐车横着砸向了地面。二千多吨原油的喷射的气浪,向原子弹的冲击波一样,在几秒钟内,便摧毁了整个金州车站。铁路旁的那个白色的两层楼的扳道房,在这一喷射中漠然地消失了,当然还包括楼房里的扳道员。

  大火把方圆数千米的铁轨都熔化了,据说这是建国以来,最为严重的一起铁路恶性事故。

  姬季远他们,终于抢到了一个伤员,崔主任和范医生,在开着的车上,给伤员清洗创面,李春暖在帮着伤员插氧气管,而姬季远则横坐着,双手横抱着伤员,伤员的眉毛,前半部分的头发,都没有了,后半部分的头发蜷曲着。身上的衣服几乎烧掉了一半。烧伤的面积估计不太大,烧伤的深度估计不会超过二度,生命危险是不会有的,但以往的面目可是不复存在啦。这是一个英雄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此奋不顾身地抢救国家财产。

  “水……”伤员开口了。

  “好!好!”李春暖捧起水壶,往伤员嘴里一点一点地滴着,伤员无力地睁着眼睛。

  “还好!还好!眼睛没烧着。”崔主任欣然地感叹着。

  伤员送到接诊室,救护车又飞快地驶向了金州火车站,但火灾已近尾声了。只剩几处小火,还在扑救之中,人员也早已散去了大半,而事故现场的另一边,赶来的铁道兵,也已经在开始铺设临时轨道了。等了一个多小时,火也熄灭了,救护车们也走向了各自的医院了。

  金州火车站大火才过去了一个星期,沙河口火车站西边五公里的,前进机械厂,又发生了严重的事故。事故的原因说来也很蹊跷。

  下班了,班车等在厂内广场上。班车是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司机姓朱,是个复员军人。

  由于前进机械厂是家兵工厂,听说是造火箭筒的。因此班车停的广场内,还有二道门,下班的人经过二道门,还要进行例行检查。

  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女工,手里抱着个快一岁的儿子。人员都上车后,朱司机关上后车厢板,发动了汽车向厂门开去。

  汽车开出大门时,远远地看到一列火车开来,由于前进机械厂大门,距铁路约一百米,因此此时卡车应当距铁轨约九十米。

  “有火车来了!”副驾驶座上的女工提醒着。

  “没事,远着呢!”朱司机踩了一下油门,卡车颠簸着加了速。

  “来不及了吧!”女工担忧地提醒着。

  “没事,来得及。”朱司机又加了一脚油门,卡车又加速了。

  按理说朱司机应当小心点,因为五个月前,他刚出过事。当时他驾驶着另一辆卡车往厂里拉货,路上有一个地方在修桥,但公路上横着一条,挂满了三角旗的绳子,他没有看,也没有减速。卡车直直地开到了,拆去了桥的河面上,平平地摔了下去,车竟然没有翻,仅仅轮子爆了,钢板断了一些。当时也没有记分、罚款之类规定,扣证倒是扣了半个月,找人去说了说,他便又握起了方向盘。

  这次他是看清了,火车确实离卡车还有二公里多,因此他毫不在乎地往前开着。

  经过铁轨的路面,会比铁轨低一些,卡车摇摇晃晃爬上路基后,轮子卡在了铁轨前,他踩了一下离合器,试图把三档改为一档,但当时的卡车,换档时必须踩两下离合器,才能换挡,但他一紧张,忘了踩第二脚离合器,便改档了。于是卡车便熄火了,并且正正中中地横在了铁轨的中央。

  朱司机试图重新点火发动卡车,但没打着火,他又拧了一下钥匙,“突!突!突!突!”还是没有打着火。看着越来越高的火车头,他一开门跳了下去。

  “嘭!”地一声巨响,尽管火车司机已经开始刹车了,但火车并没来得及减速,重重地撞上了卡车,卡车当即被撞为两截,驾驶楼飞向了路基的那一面,车厢则飞向了路基的这一面。几十个人像一盆污水似地泼向了路面,有缺胳膊少腿的,有血流满面的,有老有小的,断肢残片,挂得路边的树上都是。

  姬季远被从食堂里直接喊了出来。他直奔外科大楼,大楼内一片狼藉,有哭爹喊娘的,有高声呼痛的,还有哼哼唧唧的。各种声音,各种服饰,来来往往急行的人群中,有伤员的亲属,有工厂的领导,有上级公司的主管,还有想弄清真相,并找到朱司机的警察。

  李春暖紧跟着就到了。接着手术室的其他成员都到了,也不用指挥,也不用下命令,个人按本星期所担任的岗位职责,有条不紊地紧张工作着。

  三个手术间都开出来了,姬季远在一号手术间,要在这个手术间手术的,是那位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工。她在卡车被火车撞上后,随同驾驶楼一同飞上了天,又从支离破碎的驾驶楼里飞了出来,摔在了地上。但她不论在天上,还是摔到地面,双手始终紧紧地搂着她的儿子,而自己始终蜷曲着身子,护着那孩子,因此,尽管经受了如此重大的打击,孩子竟然奇迹般地全然无恙。但母亲却是受伤最重的一个,一直处于深昏迷,血压升高,心跳加速但很弱,瞳孔呈半放大状态。各种症状显示,她受了很重的脑外伤,颅内有大量出血。母亲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护得了儿子的周全,可见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就是母爱了。

  try{mad1('gad2');} catch(ex){}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