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浅面上虽然一片平静,但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她拿着石头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其实她是很怕青蛙的,更别说还是这种鲜血淋漓的,她简直连看都不敢看,但是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墨清然又要怎么下台?
她在心中苦笑着。说实话,刚看见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妹妹要给她准备,这样一份特殊的“礼物”?不过后来就明白,大概她也和他们一样,都厌恶痛恨着她吧。
但现在她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她只想立刻、马上光速离开!这时,一只白净的手夺走了她手中的石头,抬头一看,原是他,面上是他少有的愤怒。
将夜离将石头恶狠狠地扔在地上,拉过墨卿浅的手,把她圈在怀里,凌厉的仿若利刃一般的目光,在其余四人身上狠狠扫过,似乎是想生生在他们身上,划出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才罢休。
“墨爷爷,雅歆姨,我不明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明明小卿卿才是墨家真正的骨血,你们对她却是不管不问,对墨清然这个真正的外人却爱护有加!现在,就连墨奶奶定下的婚约都要利用,生生逼小卿卿说出那样一番违心的话,你们难道没有一丝的愧疚吗?”
墨卿浅仰首看着他熟悉的面孔,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这样轻易地落了下来,坠入将夜离的心。
将夜离低下头来,温热的手指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珠,语气万般温柔:“没事,有我呢。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阿夜,我们并没有亏待浅浅。”墨清逸解释道。
将夜离却是轻笑一声,万般不屑:“呵!没有亏待?小卿卿十一岁被你们接回墨家,到现在已经有六年了,自从墨奶奶去世之后,你们就将她赶出了墨家,你们真正为她做过什么?墨清逸,你又做过什么?她被人欺辱时,你做了什么?你们墨家又做什么?你去问问各大家族,有谁知道或承认墨卿浅这个真正墨家大小姐的!”
墨清逸顿时哑口无言。
“难不成你们认为我这四年就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管以前她活得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我回来了,以后,我护着她!任何人都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委屈!还有,我和小卿卿的婚约不可能取消,和我结婚的人只能是她,其他人,不可能!”说完就拉着墨卿浅走了。
那一刻,有一束光照进了墨卿浅的生命,温暖了她余下的人生,一如当年。可与当年不同是,她再不能轻易地接受这束阳光,她的世界注定是一片黑暗,而他不适合这片黑暗。
所以她推开了将夜离,对他说:“谢谢,不过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们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其实她应该再说一句“我不喜欢你”,可在喉头梗咽了许久,那句话始终出不了口。
将夜离轻笑一声,她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为什么不抬头?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
她紧咬着唇,不敢出声。
“对不起,小卿卿。”将夜离把她拥入怀里,“我知道这四年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也知道你在担心害怕什么,但这些都没关系,现在我回来了不是吗?我会保护你,让所有的伤害都远离你,我会让你每一天都开心……”
墨卿浅听着他说的话,那么深情款款的话,关心,愧疚都毫不作假。
可是……
“将夜,晚了。”
“不晚!”将夜离抱着她又加了几分力,好像怕她就此消失不见,“小卿卿,我回来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给你一个家,想让你幸福!错过的那四年我可以补给你,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只要……你愿意。”
他的语气惶恐不安又带着些许恳求,就像是一个乞求糖果的小孩子,可怜兮兮又小心翼翼。
墨卿浅听着心是痛的,墨清逸说的没错,他变了。他的眼里不再闪着像晨曦露珠一样的亮光;他不再像儿时那样骄傲放纵,桀骜不驯,自由的如同一阵风;他不会再说他是一只没有人能驯服的苍鹰,唯一的宿命就是在高空中死去。
“浅浅,我知道你喜欢阿夜,喜欢现在的阿夜,可将家不喜欢,他们要的只是那个无所事事,只会打架斗殴的将夜离;是那个放荡不羁,被上流社会所唾弃的将夜离;那个不务正业的将夜离,而不是将氏第一继承人将夜离。”
“将阿姨已经走了,在将家真正在乎他的就只有将爷爷了,如果他再不顺着将董事长的意思,将爷爷可能都护不住他,那他这辈子真的就完了!你懂吗?”
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也从来没有真正走进他的生命,即便他总是说,他要娶她。
墨清逸口中的将董事长是将夜离的爸爸——将哲彦。她只见过他一面,就是在将夜离十四岁时,那个极度悲凉又极度炽热的夜。
时间太久远,她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但还记得见到他的感觉——可怕。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知道了,应该就是所谓的气场使然。他浑身都撒发着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也就不外乎墨清逸这么懂礼貌,知礼仪的绅士,只会疏远地称呼他一声“将董事长”而不是“将叔叔”了。
所以这也就注定了她不能再心软,趁现在斩断一切对他们都好。
墨卿浅挣脱了将夜离的怀抱,尽量淡然地看着他,然后说出无比残忍的话:“将夜,其实我根本就没想到你会回来,从来没有,四年,你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四年,四年里杳无音信,凭什么一回来就要剥夺我的权利?”
情绪却莫名崩溃,一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我又不是你的专属物品,凭什么让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也有自尊啊!即便,即便没有一个人在乎。那个所谓的婚约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束缚,我不喜欢……不喜欢那个婚约,不喜欢你们随意选择我的人生,明明,我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会哭呢?”墨卿浅还没有反应过来,将夜离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眼,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泪却依旧流着。
“既然是小卿卿希望的结果,那这眼泪又是因为什么呢?喜极而泣吗?”
墨卿浅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更能感受到他语气里深深的孤寂,连这骄燥的阳都无法驱散的孤寂。
她想摇头否认,她想告诉他不是,她只是……只是……
“小卿卿说的很对,确实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一直以来都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从来都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陪在我身边?愿不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又愿不愿意让我娶你?”
他把她抱在怀里,声音淡淡的,却掩饰不住那浓重的悲伤:“别急着挣脱,这个拥抱是我欠你的。”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墨卿浅的肩膀,是那么炽热的温度,心仿佛都要被灼伤。
将夜离不知道她没想要挣脱,她也想他,想他嘴角挂着的那抹浅浅的笑;想他身上带着的淡淡槐花香;想他曾给过她的温暖怀抱,想他凝视着她的灿如星光的眼眸……可这些想念太过廉价,远没有他重要。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但是小卿卿,我想告诉你,我在乎你,真的,很在乎,很在乎。”
那一刻,墨卿浅的眼泪瞬间决堤,再也止不住了。就在所有的防备,所有的谎言都要坍塌的时候,将夜离松开了这个怀抱。
“没关系的,小卿卿,”他笑着,云淡风轻,“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婚姻就取消吧。只是我啊,并不是因为这个婚姻才要娶你的,我是真的真的想给你一个家,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将夜离哽咽着,湖蓝色眼睛浸漫了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是黯然无光。
墨卿浅张口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就那样看着,看着他的眼神一点一点的黯淡,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眶滑落,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地掉落。
她怕自己实在忍不住了就要离开,转身的瞬间,将夜离拉住了她的手:“这次就让我先走吧,我怕看见小卿卿的背影,会忍不住追上去,只是这样的话,小卿卿应该会不喜欢吧?”
他的语气平常,却再度让墨卿浅红了眼睛,朦胧之中,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她愈来愈远。
他没有回头。
可是将夜,为什么总是我看着你的背影呢?什么时候你也可以跟在我的身后,看看我的背影,是不是和你一样的孤寂?
似乎是要渲染墨卿浅的情绪吧,天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雨滴伴着风的悲鸣,不停地敲打着这个大地,平时热闹喧哗的街上,没有一个行人的影子,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那般安详,自在。
墨卿浅吃了药躺在沙发上,眼里望着的只有那一张全家福,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满足,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有泪水从左眼流到右眼,再缓缓流到发鬓。也许它应该比她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