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啊,你再不管,你的饼干就要糊了。”
“嗯……嗯?”墨卿浅这才惊醒,手忙脚乱地从烤箱里拿出了饼干,对江晚情道了声“谢谢”。
“浅浅啊,你最近怎么老是发呆啊?”江晚情靠门边,咬了一口苹果。
“可能是……太累了吧。”墨卿浅将饼干依次装进盒子里,低声说了句。
江晚情也没多问,看到墨卿浅做这么多不同的饼干后,她又来了兴趣:“怎么做这么多不一样的饼干啊?要给很多人吗?”
墨卿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对江晚情说:“这些东西,晚情姨直接从我这个月的工资里扣吧。”
“可别了,你是不知道自从你来了,我这小店的业绩啊,那是蹭蹭地往上涨,止都止不住,我还寻思要给你涨工资呢。”
“这就不用了。”墨卿浅是惶恐得不行,“您知道的,我除了寒暑假,平时就只有周日才来工作,您不把我开除,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江晚情无奈:“你说说你啊,给你涨工资,你还不乐意?”
墨卿浅笑,她向来有自知之明,对于不配拥有的东西,哪怕是有人硬塞给她,她都不会要。
“不过你都忙活一个星期了,是因为那个小伙子吗?”江晚情的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那个之前来找你的蓝色眼睛,长的很俊的那个少年?”
听见江晚情提起将夜离,墨卿浅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不过她又疑惑了:“不是有两个人么,晚情姨怎么知道是他呢?”
“因为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墨卿浅更加奇怪了。
江晚情点头:“里面的感情啊,太过明显,饶是我想不知道都不成。”
“原来是这样么。”墨卿浅垂首,脸上带着一抹苦笑。原来她连一个旁观者都欺骗不了,又怎么能欺骗得了自己?
江晚情敏锐地觉察到墨卿浅更加低沉的情绪,暗道一声:坏了,不会是还没有和好吧?唉,现在年轻人的感情啊,没有几次分分合合的纠缠,撕心裂肺的哭喊,好像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一样。
“浅浅啊,你要知道世界上这么多人,两个人能走到一起真的很不容易。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相互磨合的过程,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是两个彼此迁就才换来的天作之合。”她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慰这个迷茫的人,“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和误会,而造成终生的遗憾啊!”
江晚情越说,墨卿浅的心就越发酸涩,她双眼隐含泪水,许是压抑太久,她始终有些承受不住了吧。
她哑声问江晚情:“如果所有人都让我放弃呢?”一滴热泪顺着她悲寂的话语滴落。
“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他,可是没有一个人,希望我和他在一起,甚至就连我自己都从来没有想过……”
“浅浅啊……”江晚情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双眼也朦胧了。她自己感情艰难,便见不得其他人也因感情而受难。所谓喜欢和爱,不应该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才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希望我能和他在一起。”墨卿浅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又笑了,“可能是因为我太糟糕了,配不上他吧。”
这句话遭到了江晚情的反驳,她义正言辞地说:“在感情里从来都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合不合适,只有喜不喜欢。”
可墨卿浅眼泪更加肆意,眼里滔天的伤悲,配上嘴角苦涩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酸。
江晚情也难受得厉害,墨卿浅这副伤心欲绝却故作坚强的样子,像极了她当年。
墨卿浅随意擦了擦眼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这样的天气总是容易让人感伤吧。
她背过身,擦干眼泪,面带微笑的样子,仿若刚刚泪流满面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提着已经装好的饼干,向江晚情打了声招呼:“晚情姨,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让您伤心了。”
可是……明明真正伤心的人是她才是啊。
雨下得不大,墨卿浅也就没有撑伞,随着微风走进雨幕,雨丝打在脸上,凉凉的。
不远处的荷花开得正好,像是一个个穿着粉红色长裙的精灵,畅游在这片无际的碧波里。
河畔上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男孩伸手摘下了两个荷叶,一个戴在女孩头上,一个戴在自己头上,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略远处的荷花,像是在询问女孩要不要。女孩起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距离有点远。男孩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笑了笑,对女孩说了什么,女孩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场景墨卿浅十分熟悉,不由得靠近了些,隐在一旁偷偷观望着。
小女孩两手紧紧地抓着小男孩的手,面上很是担忧,而小男孩非常努力伸长了胳膊去够那枝荷花,一次、两次、三次……总是差一点。
男孩也有些累了,刚准备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女孩突然呵斥了一声,男孩立马站了起来,一动都不敢动,看上去委屈极了。女孩把头顶挡雨的荷叶取下来放在地上,随后才拉着小男孩坐了下来,附在男孩的耳边说了什么。而男孩则把头顶的荷叶戴在女孩的头上,对女孩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
这样的一幕,让墨卿浅想起了那个时候,也是像这样的天气,微风细雨,一扫往常的闷热,正是出来玩耍的好日子。于是趁院长奶奶午休的时候,她把他拉了出来,本来只是想随意逛逛,透口气,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荷花塘,那真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漂亮极了。
他摘下一片荷叶递给了她,询问她想不想要荷花。她那时就和这个女孩一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实有点远。他说没关系,让她拽着他的手他去摘,她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就在快要摘到的时候,一只小青蛙突然蹦到了她的脚边,把她吓个个半死,一下就松了手。结果,他摔到了河里,好在大都是淤泥并没有多少水。
那时候他肯定比她吓得很,明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却还要强装镇定反过来安慰被吓哭的她。
他身上沾满了淤泥不敢抱她,只能站在一旁不停说着:“没事了,没事了,青蛙已经被我赶跑了……”可她还是哭,他没办法,只好把手用荷叶擦干净,学着院长奶奶的做法,轻轻摸摸她的头和耳朵,柔声说道:“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害怕不多会儿。”
他大概一直以为她是被青蛙吓到了。虽然她确实是很怕青蛙,但还不至于会被吓哭,她真正害怕的其实是他。
万幸,他没有受伤。
那么狼狈的样子,院长奶奶当然知晓了,免不了一顿责罚,也就是打手板子。要是平时她肯定是不愿,要知道她是最怕疼的了,即便是不小心磕着哪儿了,就算没有流血,也要掉几颗泪珠子,这就是为什么她平日里那么调皮捣蛋,却从来没有受过一丁点儿伤的原因。只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确确实实是她的错,打板子也是应该的,可他还是像以往一样替她向院长奶奶求情。
他说:“您是知道的,她是最怕疼的了,不然也不会每次被您责罚都让我来求情了,您打她,您心疼,我也心疼。”
他那时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院长奶奶语气颇为无奈:“我怎么不知道,只是她这个性子,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乱子,我担心啊!”
“我会护着她的!”她听见他坚定的声音,“我现在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着她,以后也会,就算她惹出天大的乱子,也有我挡在她面前。”
像是一句郑重的承诺。
只是那时候她还不以为然,只想着:就你还护着我?我护着你还差不多!
雨停了?可水面上分明有雨滴激出的涟漪。微微抬头,看见那人为她撑起的浅蓝色的天空。
墨卿浅没有说话,将夜离也没有,两人就这样静默着,唯有雨水“叮咚”作响。
男孩拉着女孩站了起来,看那样子大概还准备去摘荷花,女孩却阻止了他,说了什么拉着男孩走了。
经过之时,墨卿浅听见男孩说了一句话:“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摘下最大最好的荷花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又是无谓的承诺。
“你猜,她会信吗?”墨卿浅自问自答,“我觉得她一定会信。”
果然,女孩伸出了小拇指,男孩也伸出了小拇指指,两根手指勾在一起,两个人同时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牵着手,欢笑着远离了墨卿浅的视线。
空气静谧了,唯有淡淡的槐香微微浮动。
墨卿浅低头退出了那方浅蓝色的天空,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身上有点疼。
将夜离唤了她一声,墨卿浅听见了却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着,脚步激起的细微水花,染污了原本干净洁白的鞋面。
她听见将夜离的脚步声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随着她的步伐,起、落,起、落,一直响到了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