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丰年亲口承认是他杀了猴子,即便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陈平安依旧忍不住想为赵丰年的这一系列骚操作拍案叫绝。
至此,天庭碎片失窃一案的全部脉络,尽都浮出了水面,逻辑上再也没有任何问题……
“为什么你在杀了猴子以后,没有继续去杀掉成衣店的那个伙计?”
“您都已经知道是成衣店的伙计了……我哪还敢动手?”赵丰年不由得心中巨震,旋即在脸上写满了无奈。
“老夫不仅知道了那个成衣店的伙计!”陈平安面上亦不乏欣赏,捻须而笑道:“还知道你在得到了天庭碎片以后,带着赵晟几乎找遍了城中的所有书局,最后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书回去……”
“既然如此,那您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拿下卑职?”赵丰年闻言心里又是一惊,对于陈平安恐怖如斯的推演能力,他算是有了一个崭新的认知。
“老夫哪儿敢呐!”陈平安漫无目的的朝着湖边走动了几步,并假装耷拉着肩膀,一脸苦笑着摇了摇头,貌似十分无奈道:“但凡伤了你一根汗毛,你家那位只晓得护短的刺史大人铁定要寻老夫拼命……老夫惹不起呀!”
“徐大人待我不薄,只能以后再好好报答他了!”赵丰年低下头来,再没有多说什么,暗自把对徐渭的感激悄悄的埋藏在了心底。
“只要你好生为朝廷效力,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陈平安回过头来冲赵丰年颔首笑笑,算是让这件事情彻底翻篇了。
“谨遵大人教诲!”赵丰年连忙向陈平安作揖,接着便告辞道:“卑职这便不打扰您休息了,先行告退?”
“去吧!”感受到赵丰年的态度愈发变得谦卑,陈平安不由得笑容更甚,当即挥了挥手道:“就按你刚才的意思去办,刑房那边,老夫自会敦促曹芳予以你配合!”
“嗯!”
说完,赵丰年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那般神情扭捏的杵在陈平安面前,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见赵丰年提及告辞之后依旧待在原地没动,甚至脸上的表情也是非常的怪异,陈平安顿时大惑不解,恰恰收起了笑脸,皱起眉来疑惑道:“可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是这样的,大人!”听得陈平安的问话,赵丰年总算松了口气,旋即表情讪讪的挠了挠后脑勺,语带支支吾吾道:“卑职不过是一介凡人,万一真让那个荒人祭司给找上了……您看……要不要?”
“臭小子,你这是连带着老夫一并给算计上了?”
赵丰年刚一开口,陈平安便猜透了事情的原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放心吧,真要遇到危险,你尽管捏碎丸子,老夫转瞬即至!”
“卑职多谢大人!”
“去吧!”
“是!”
赵丰年闻言不禁大喜过望,有了陈平安的保证,他也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来,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接着便一路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开了此间。
原路返回到刺史府的门口,赵丰年瞧见外头天色已晚,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家去看看赵晟回来了没有,顺便再吃个饭。
却不料旁边突然闪过来一道身影,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
“宝哥莫慌,是俺老刘啊!”
见此情形,赵丰年瞬间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来人开口尚算及时,他早就撒腿跑回了刺史府里。
“甘你娘!”
待一脸惊魂未定的看清了来人的形容,赵丰年硬是好不容易强忍着将其暴打一顿的冲动,冷着脸没好气道:“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
对于差点吓哭了赵丰年的这件事,来人似乎并不自知,感受到赵丰年的态度竟是如此恶劣,他反而十分委屈道:“宝哥,都尉大人让我来找你,说是请你赶紧去一趟州府衙门……”
“去州府衙门?”
赵丰年顿时陷入了疑惑,按理说眼下都到了吃晚饭的节点,曹芳那畜生没理由还在“加班”,照他的性子,往常都没等到下衙就不知跑哪儿去撒野了,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个时辰前,有兄弟在城隍庙对面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两具尸体!”来人继续小声开口,适时解答了赵丰年心头的困惑,不急不徐道:“和之前一样,都是先勒死了,然后再吸成了人干!”
“……”
卧槽,这特娘的就比较刺激了!
赵丰年不由得心头一紧,旋即脸色大变道:“走,前面带路!”
“是!”
“……”
天色愈发的昏暗下来,等到赵丰年跟着老刘来到州府衙门的时候,除了刑房的院子里有些房间还亮着灯,其他的各司的院子里头都是乌漆嘛黑的一片,看着格外的瘆人。
“事情老刘都给你说了吧?”
老刘将赵丰年送到验尸房门口之后便独自离开了。
是曹芳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这才满是警惕的打开了验尸房的大门,甫一见到赵丰年的身影,他便面露着苦笑,火急火燎的开口抱怨道:“这狗娘养的土行孙是真心缺德,你说杀人就杀人吧,还把尸体给弄成了这副鸟样,搞得老子都分辨不清谁是谁了!”
赵丰年脸色也不好看,连忙问道:“你怎么把尸体给搬回来了?”
“不搬回来难不成烂在外头?”等到赵丰年抬脚走进了验尸房,曹芳又赶紧关上了大门,头也没回道:“万一被人撞见了,怕是会引起不小的恐慌……”
“总不可能一直把尸体放在衙门里吧?”
径直来到了陈放尸体的案桌旁边,赵丰年从兜里摸出了一块方巾捂着口鼻缓缓的凑了上去,在仵作的不断指引下,他开始仔细的观察起尸体上的伤痕。
“等天亮吧,我让人发出告示,喊他们的家眷来认领!”稍作思忖,曹芳恹恹一摆手道:“也只能这样了!”
“你对这接连两起案子,有什么看法?”赵丰年头也不抬,注意力依旧放在尸体脖子上的那一道勒痕上面,似乎是想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凶手极其残忍!”
“然后呢?”
“什么然后?”曹芳不由得愣神,完全没明白赵丰年想表达什么意思,形容很是不耐烦道:“我现在满脑子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能有什么然后?”
“……”
“等等!”
寻摸了半天总算发现了蹊跷,赵丰年连忙示意仵作给他递来了夹子,然后眼带凝重的从其中一具尸体的脖子上小心翼翼的挑出来一小撮貌似某种动物的毛发……
“这是什么东西?”曹芳见状也满是好奇的凑了过来,呆呆的望着赵丰年手里的夹子,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狗毛!”
说完,赵丰年示意仵作再次从旁拿来了油灯,随后将夹子放在了紧靠着油灯最明亮的位置上,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我刚刚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具尸体表面并没有出血的痕迹,可是这狗毛上面带血,说明在这之前用来杀人的那根绳子很有可能是用来栓狗的,但寻常百姓人家很少会把自家的狗拴住,即使偶尔为之也没谁会那么用力的将自己的狗给勒出血来,除非……”
听赵丰年说得玄乎,曹芳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回了一句:“这绳子之前栓的是一条野狗?”
“咱们宁州城还有野狗吗?”
“……”迎着赵丰年那饱含深意的目光,曹芳不禁老脸一红,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给堵上。
原因很简单,当初为了更好的给各族商户们提供舒适的交易环境,徐渭下令让宁州府每隔几个月便派出一队官兵对城中的野狗野猫进行大规模的清扫工作,而这个领头带队的人就是曹芳……久而久之,猫狗都成了稀缺资源,如今大街上已经很难见得着了!
“当然也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赵丰年晒然一笑,点了点头道:“不过,我更加偏向于城里的狗肉馆子……譬如说,风月胡同里的那一家……”
“……”
不等曹芳开口接话,赵丰年又道:“他们习惯将狗用绳子勒死以后再处理下锅!”
“城里有那么多家狗肉馆子,你为何就如此断定就是风月胡同里的那一家?”
单单一撮带血的狗毛并不能成为有力的证据,曹芳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连声质疑道:“万一再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吃狗肉!”
将夹子放回到仵作手中的托盘里,赵丰年直起身来,抬手解下来面上的方巾,接着又转身踱步走到了窗边,负手背靠着众人,悠悠叹道:“城里的每一家狗肉馆子我基本上都去过,除了风月胡同里的那一家套狗用麻绳,其他的狗肉馆子里套狗用的都是草绳……当时我还很好奇,顺便问了一下那个掌柜的,他告诉我说,他家的狗子都是从南洲妖域托运过来的,因为从小在幽暗密林里长大,那些狗子生性凶悍得很,一般的草绳根本就拴不住它们!”
“……”
“而且,你本身就是刑名,自是知道麻绳和草绳勒在身上所造成的痕迹完全不同,草绳粗犷,麻绳细密……你再仔细看看这两具尸体,虽说是被吸干了,可脖子上被勒紧的痕迹还在,麻绳还是草绳……岂不一目了然?”
“……”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顿了顿,赵丰年转过头来,望着早已目瞪口呆的曹芳,满脸意味深长的笑道:“你曾说腊月初三的那天,会有一批妖族商人带着神仙草来到宁州与马多多接头……凑巧的是,那家狗肉馆子的老板正好是个妖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