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8 千林琼玖的玖。

　　瑰丽斑驳的晚霞将天空撕裂成一片一片的，前几天下过几场秋雨，凉风裹挟的冷意直往人身体里钻，宋玖拉着书包带忍不住瑟缩了下。

　　特别是还要面对着这样的处境，几个少年将她堵在了小巷子里。男生女生都有，穿着和她不一样的校服，有几个则完全没有穿校服。她仔细看了下，才发现他们衣襟左方绣着的【初中部】徽印。

　　一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一南一北，中间就隔着这条小巷子，两个学区的刺头发生点小矛盾小摩擦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宋玖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宋玖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绝世倒霉运气，三天两头的就被人找麻烦。可偏偏她又安分守己得很，什么都没干。

　　而且在后街蹲她的人还是一帮初中生，宋玖忽然觉得好没面子。

　　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明白，为首的那个刺头就开始说话了：“喂，你叫什么名字？”

　　宋玖咬牙，犹豫了下，还是回答道：“宋玖。”

　　“真的是叫宋玖？”那男生一头蓬松的头发，若是仔细看，还可以看见他挑染的闷青色头发，他扬着下巴，“哪个九？”

　　“千林琼玖的玖。”

　　他们似乎是不太相信，几个人还在小声嘀咕着。

　　“真的是她吗，可别弄错啊。”

　　“我看是了，从高中部走出来的，和照片上的也符合。”

　　“这照片有点糊。”

　　“那你他妈能找出更符合的来吗？！”

　　他们一伙人都在这儿一连蹲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有点收获，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不管怎么说，都得为放哥出口气。”

　　……

　　他们那一伙人似乎是叽叽喳喳地商量好了，又朝宋玖这边看过来，看宋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即将被献祭的礼物。

　　他们一步步靠近时——

　　忽的，“嘭——”一声重响，一个被捏扁了的易拉罐嗖的一下被重重砸到那个男生的脚边，差点让他给不小心踩的滑倒。

　　响声震得他们都愣了愣。

　　一伙人齐齐朝易拉罐飞来的方向回首，神情微滞。

　　风的呻吟和枯叶的沙沙声混杂在一起，临巷的男生个头高，一只手揣在兜里，套着件松松垮垮的黑衬衫，表情很懒散。

　　他有一张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冷淡的脸，五官棱角分明，干净明亮，有蓬勃的少年气，可是眉骨眼梢里却又透着一股子的颓废，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没有一丝黏|腻多余，不容侵犯。

　　挑事的男生缓过神来，本来还有一点怵，可是又看他只有一个人，打量过他那看起来略显清瘦的身形，厉声道：“你谁？”

　　毕楚眼神淡淡地落下来，表情恹恹地懒散道：“你、祖、宗。”

　　“…………”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人家单枪匹马的但是这都快上天了。初中二年级的少年们顿时呆滞了。

　　侧过身的初中部少年们中间不自觉地空出了一条道，毕楚径直走过去，临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比他们都高。

　　他睨过宋玖一眼：“你怎么又被人堵了？”

　　“我……”宋玖想说她也不知道啊，她又没有得罪他们，就莫名其妙地摊上这事。

　　“还是伙小屁孩。”

　　“不过——”

　　毕楚看向宋玖，仗着自己身高，话音一转，“你也是个小屁孩。”

　　两边氛围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快要动起手来的时候，宋玖忽然拦住了毕楚，“你……你不要打架。”

　　“这些小同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但是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了，对不起。”

　　虽然，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谁知那边冷不丁甩出一句：“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这一嗓子吼得气壮山河，坚定又铿锵。

　　宋玖脑海内顿时响起那熟悉的旋律，伴随着一阵阵落下的绚丽璀璨的流星雨。

　　久久不能散去。

　　他们真的是将初中二年级同学的独特气质诠释得淋漓尽致。

　　“万事以和为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各自退让一步，又何必那么计较呢？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宋玖觉得，是根本没有是什么事啊，她都不认识他们。

　　毕楚眉骨微微一拧，垂着眼看宋玖。

　　感受到注视的目光，宋玖抬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对上他的，“怎……怎么了吗？”

　　他漆黑的眼瞳里映着夕阳的光亮，褪去一点傲气，眉眼并不凌厉，声音微沉：“你是觉得我不行吗？”

　　宋玖滞了几秒钟，她只想说，啊，大哥，你行，你最行了。

　　她倒也并不是因为担心他们人多势众，毕楚会打不过，而主动求和劝架。而是因为她又忽地想起了她之前做的那个凄惨的梦，在梦里，他们在街头乞讨，桥底卖艺……混得那叫一个惨。

　　虽然说是太夸张了些，但是她不想让毕楚将来会留有遗憾。

　　即使他是男主，可能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男主光环笼罩着，宋玖也还是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去笃定，按照这样下去，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作为一个穿书者，她自认为她很有义务帮助男主步入正轨，走上康庄大道。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看小说看得不认真一点，为什么记忆力不好一点，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故事中的人物命运走向一无所知了。

　　所以规劝大佬改邪归正，就是要从劝他不要打架开始。迈出了这第一步，或许以后也不会太难。

　　宋玖扯住他的手腕，皮肤微凉，却在她手中掠过一阵酥麻的感觉。

　　“我突然想起一首诗歌，可以让你心平气和，烦躁全消！”

　　她这话说得挺突兀的，毕楚侧眸扫了她一眼，还是顺着问：“哦？是什么？”

　　虽然他并没有多大兴趣想知道。

　　宋玖清了清嗓子，又咳嗽几声，想起小时候听外祖母念叨在嘴里的那些词，她凝神片刻，缓缓道：“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毕楚：“………………”

　　宋玖被两边人同时轰开了。

　　***

　　夜色沉沉，月亮被一抹浓云遮掩。

　　小区道路上染上两侧房屋的灯光，往前望去，是连成一片的万家灯火，点缀着漫无边际的暗夜。

　　毕楚和宋玖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出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宋玖在后面跟着。

　　她虽是跟着走，却早已走神，脑海里全是傍晚时发生的事情。

　　她看见毕楚眼底黑沉沉的涌动着的暴戾，也看见他嘴角溢出的血丝。

　　当时那伙人挨了几下之后，自知不敌，掩着脑袋往后退。他们一贯是恃强凌弱惯了的，一遇到强势的自然就服软。

　　“别打脸！”

　　结果他对着人家脸就一通抡拳，揍的那人嗷了好几嗓子。

　　宋玖扯着他衣角，生怕把人给打出什么好歹来了。

　　鞋底抵住面颊轻碾，他咬字轻慢：“原因。”

　　后来宋玖才知道，这件事情跟宋舒有关。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听他们的口吻，宋舒居然打了他们的老大。宋舒很是机灵，这件事之后就一直躲着他们，平日里也是成群结队的走，绝不落单，还放出话说一有事情她绝对哭着跑去跟老师告状。

　　和宋玖的温吞不同，宋舒性子强势，从幼稚园开始，几乎就是一众孩子中的小霸王。小学时候，她把她同桌一个小男生打得哭哭啼啼，被叫了好几回家长。

　　本来她手指生的好看，纤细修长，有人就建议宋母让宋舒学绘画，学艺术，弹个钢琴拉个小提琴什么的，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培养出来一个明日之星。

　　结果这丫头倒好，第二天就把隔壁班里一个小男生手臂上给挠得皮开肉绽，差点肉骨分离，那双尖利的爪子着实厉害。宋母那培养小艺术家的念头自此只好默默作罢。

　　也因此，自从宋舒会说话起，宋玖和她打架就从来没有赢过。

　　自家妹妹的性格她也明白，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宋舒虽然嘴碎了些，但是如果别人不招惹她，她也绝对不是那种会平白无故主动惹事的孩子。

　　她一边走一边想，眼前又浮现出毕楚脸上的伤。

　　宋玖脚步不停，前面的毕楚却忽然止了脚步，她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他，脑袋磕上他的下巴，那一声闷响里，可以预见是有多钝痛，宋玖甚至感觉到他下颌骨即将错位的声响。

　　他抿着唇的时候，眼里透出几分冷漠疏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彼此间的距离超过了正常社交范围，宋玖往后退了几步。

　　刚才他们打架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保安，穿制服的民警大声喊：“干什么！住手！”

　　天降正义，那伙少年作鸟兽逃窜。唯有毕楚，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抹掉嘴角腥甜，他眼里阴晴不定，仿若身体里住了一个恶魔，在这样的黄昏时刻被放了出来，没法控制住。宋玖拉着他，很费力气才拉着他挪动一丁点儿。

　　“你要干什么，快走啊！”

　　毕楚咧开嘴阴沉地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人影，咬字道：“我想试试，袭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