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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37 近水楼台。

  chapter037 近水楼台。

  细碎阳光从嫩绿枝桠间透下,留下斑驳的稀稀疏疏的光影。

  因为翻墙的动作,他的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手腕骨,一只手插进裤兜站在那儿,一只手里拿着砖头,手指清瘦,骨节分明。

  单是在那里站着,被光影镀上一层柔和,眉目灼灼,耀眼刺目,很难让人错开视线。

  等回过神来,两人都已经翻到墙头上去了。

  这边的墙原本是没有这么高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翻新,为了防止这些学生外逃,便将墙身加筑得比原来高出许多。

  宋玖忙不迭喊住:“等一下!”

  “怎么了?”毕楚一条腿屈起,手搭在上面。

  他淡薄眉眼微微挑着,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你们为什么要翻墙,又是要去哪儿?”

  这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宋玖就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啊。

  沈嘉珩从上面看她,眼皮耷拉着,又打了个哈欠:“不是你叫我回家睡觉的嘛,这么快就忘了?”

  宋玖微怔了怔,又想起中午时候和他说过的话,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沈嘉珩他居然还真的当真了。

  这么听话的?

  宋玖没再追问什么,又将目光转向毕楚,“那……那你呢?”

  “我?”毕楚低沉地笑了声,拖长尾音,“我随便啊。”

  所以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翻墙反正随时心血来潮就想翻个墙的大佬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很淡定。

  迟到旷课早退,这全都占全了。

  想着班主任每个周一的那一番长篇大论的“教诲”,宋玖忽然间对毕楚这样的行为生出一点完全不该有的忧虑之情。虽然之前毕楚对她说的那些话挺叫人震惊的,但是她多少还是有一些质疑。

  许多零碎的话音和场景逐渐浮现在她脑海中。

  “我听说他家境贫寒。”

  “嗯,他肯定也交不起学费,估计都是到处带人打架占地盘抢来的。”

  还有他在便利店做兼职,在酒吧驻唱……

  想起来怎么也不像要有家产继承的样子。

  她颇有点正色地抬头叫了声墙上的毕楚:“毕楚同学。”

  头一次听到她这么叫她,他眼睑低垂,静静地等她说话。

  缓了几秒,宋玖眼里蓦地闪烁出几丝清明:“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堕落的。世上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高山都是由砂砾堆积而成,为什么不肯相信你自己,为什么不肯尝试一下,说不定,就如愿以偿了呢。”

  听到“堕落”这两个字的时候,毕楚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全须全尾地活了十九年,她倒是第一个这么傻里傻气地这样说他的人。

  女孩站定在那里,仰着头看他,细碎的光影在她眼里荡漾着,清澈圆亮的眼眸里似乎有金河流淌。她的五官本就是生的白皙乖顺,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绵羊,特别乖。

  乌黑柔顺的短发轻拂过脸颊,愈发衬得皮肤纤薄细白,是一种纯粹干净的美感,寻不见半点瑕疵。

  毕楚漫不经心扫过她一眼,眼里噙着点懒散笑意:“嗯,没事,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宋玖站在原地微怔了怔,想起这句话她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沈嘉珩的一句话一下子把她给拉了回来:“走了,傻不傻啊。”

  可是缓过神来之后,两个人早已跳下墙去,消失不见。

  微风轻轻吹动她的衣角,宋玖站着滞了一瞬,耳边又回放了一遍沈嘉珩那句意态慵懒的话,“傻不傻啊。”

  她低头叹了口气,唉,好像是很傻的样子。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呢,毕楚一定都觉得她脑子是有问题。

  宋玖崩溃地就近在一棵树上磕了几下头,“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当天晚上,宋玖回去做了一个很奇异的梦。

  触目所及,是昏黄的光线,耳边安静得过分。

  忽地,寒意入骨,北风萧萧卷起来一地的枯枝残叶,意境莫名的凄靡悲惨。

  一条荒凉的蔓延着望不到尽头的铁轨路边上,窝着两个年轻人。

  宋玖走近一看,吓到了,是毕楚和她自己。

  她再往四周一瞧,这里荒凉破败到了近乎是深山老林的地步,此时日暮昏沉,风声肃杀。

  他们两个人衣着破烂单薄,瑟瑟发抖。

  那个宋玖擦了下脸上的一层尘土,声音透着哽咽:“我……我好饿啊。”

  毕楚挨着她一起蹲着,他面部瘦削,头发又变长了不少,不过此时没有打理,乱蓬蓬的活似鸟儿即将要在里面下蛋的老巢穴。即使是这样,哪怕是这样,他天生的一身好皮囊,也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一个头发搭着眼睛的邋遢少年。

  宋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冷的。

  而她身边,这个曾经拥有无数传奇的大佬,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别人看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的少年,佛出了一定的境界。

  毕楚懒懒地“嗯”了一声,“就去挣钱找吃的。”

  而后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不过身形略微佝偻,他趿拉着一双不知打哪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破旧得都快辨认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帆布鞋,上面蹭满了泥土和各种辨认不出的污渍,他大喇喇地鞋尾踩在脚下,露出袜子破了一个洞的脚后跟。

  毕楚依旧是迈着他当年行走江湖时那副日天日地什么都不怕的坦荡步伐,漫不经心的,骨子里透出痞气与桀骜。

  他从小木屋里拿出了“挣钱”的家当。

  宋玖接过他手里的破旧得裂了一个口子的铜盆,而他手上拿着一把上了年纪的古董二胡。

  正在做梦的宋玖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从她面前晃过,有越走越远的趋势。

  她忙不迭地追了上去,拔足狂奔。

  一个没把控住力度,撞在了那个宋玖身上,紧接着,宋玖就到了梦里的自己身上了,两个宋玖合二为一。

  毕楚侧过头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宋玖捏紧了手里的硌手的铜盆。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

  毕楚沧桑地抬手指向前方:“前面的小镇。”

  这也是一处破落偏远的小镇子。

  水泥道路坑坑洼洼,两边杂草丛生,还有许多人在摆路边摊。一辆大卡车“卡瓦卡瓦”地驶过,扬起一阵灰尘。

  毕楚一把拉过一脸茫然的宋玖,她才没有被路口那辆突然间飞驰而过的摩托车给带过去。毕楚略有责备地捏了捏她手心:“你今天怎么了,丢了魂儿似的。”

  宋玖:“…………”

  她说不出来,这……这就是他们的未来吗,怎么会这么惨,太惨了。

  毕楚拉着宋玖的手,两个人的手掌很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怎么也不会分开。

  宋玖微怔了下,居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天桥下。

  底下人来人往,人影绰绰。

  宋玖脑子里忽地闪现了那么一句话,“我们以后可能就要面临街头乞讨、桥底卖艺的风险。”

  街头乞讨,桥底卖艺……都成真了。

  毕楚从容不迫地摆好他们的摊子位置,而后把二胡架在腿上,动作十分熟练,一看就是个老江湖。

  一首《二泉映月》十分应景,曲音婉转凄凉,凄凄惨惨戚戚。

  很快,就有一个好心人在宋玖捧着的铜盆里投了一个钢镚儿。

  宋玖:“……”

  啊,终于有钱了!

  最后宋玖是被感动得哭醒的,他们即使混得那么惨,也还是不放弃生活的希望。

  ***

  沈嘉珩没有回家睡觉,毕楚带他去附近的桌球室玩桌球。不过沈嘉珩也还是全程在旁边观看着,懒散倚在沙发上,眼皮半阖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早知道这么无聊,我就真的回家睡了。”他于半睡半醒间道。

  毕楚擦了擦球杆,平静淡然地扬了下下巴:“那你回家吧。”

  “不不不,我开玩笑的!”他似乎是被惊醒的,连连摆手,“我要是真的回家‘光面正大’地躺尸,我妈绝对能把我给生烤了!”

  毕楚摇摇头:“德行。”

  “不过,上次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双手交叉着撑在脑后,靠在沙发上,语调吊儿郎当的极其不正经,“你看啊,我小同桌这么贴心,看见我们翻个墙,还巴巴地跑过来递砖头,这绝对是有意思啊。我觉得,就咱俩这颜值,她不是看上我了就是看上你了。”

  一颗红色球蓦地被准确击入桌洞,干脆利落。

  毕楚收起球杆,面孔依旧是寡淡薄凉平静无波,目光却微不可查地轻晃了下。

  他想起来那天晚上月华如水,女孩慌张又逃避推脱地说:“没有……不是!”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却又因为这个回答而羞赧的红了脸。最后慌张地落荒而逃,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连逃跑的路线都差点走错了。

  薄唇轻勾起来,眼神却凉。

  沈嘉珩打量着他的神色,打了个响指:“你若是真稀罕小同桌的话,苏琦妹妹就太可怜了。”

  毕楚没说话。

  沈嘉珩干脆直起身站起来,很随便地拍了拍手:“你要是不稀罕也没关系,反正你还有苏琦妹妹,她那么钟意你,辜负了人家小姑娘也不好——”

  他话音一转,又落到宋玖身上,“反正我现在跟她是同桌,近水楼台先得月。”

  毕楚蓦地转身,看向了他,眼里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

  【毕楚:你近一个试试?(一个手术刀一样锋利的眼神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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