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隽预约的那个画室算不上偏僻,但却很难找,高楼林立之处寻个入口都不是什么简单事,在原地绕了两圈才找到大厦的入口。
“几楼?”她凑近看了一眼预约短信,转身将两个电梯都看了个遍,“要先去18楼然后再换电梯吧?”
“应该是。”入口的两个电梯都只到18楼,而工作室在28楼,工作日的大厦安静的很,几乎没有人走动。
整栋大厦都是回形结构,四面都是大小一致的房间,阮恬觉得这楼总透出一丝阴森可怖的气息,放在方隽身侧的手紧了紧,揪得他的上衣都有些变形。
这地方未免也太安静压抑,整个大楼都很有些拍恐怖片的氛围,她上回有这种感觉还是在迎新晚会上,这种空旷安静的环境实在太容易让人滋生恐惧的心情。
方隽对她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刚进大厦的时候就觉得她情绪压抑,现下更是肯定,“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阮恬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公共场所,她不知道怎么和方隽解释这种莫名的心慌,“就感觉阴森森的。”
“怕什么。”他将人搂紧,“我不是在么。”
大厦的电梯间并不十分体贴,原本行进顺畅的电梯卡在九到十楼中间许久不动,既没有超重感也没有失重感,就好像时间静止一般。
“现在是什么剧情?电梯惊魂?”她剩下的那只手立马抓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可怕。”
“你这个胆子,真的是忽大忽小。”阮恬对于不同情况下的不同反应未免反差的有些明显,“没事的。”
方隽嘴上说着没事,为了安抚她也实际做出了点行动,把九楼以下的楼层按了个遍,“预防措施到此为止。”
“我只是对超自然现象和密闭空间充满敬畏。”她心里等的着急,反应也慢了下来,等那话茬都过去了才反应过来开口反驳,“你不懂。”
“就是封建迷信和幽闭恐惧症,还有怕黑。”方隽不甘示弱地帮她总结。
“一边去,我哪儿有这么多毛病,反正你别管,问就是你不懂。”
“你懂你懂,你最懂,你那么懂,你松手啊。”话刚说完,电梯就有了动静,阮恬极有骨气地送松了手,方隽手比脑子快,瞬间握住她的手还有些抱怨,“怎么真松手了。”
“我长大了,我有骨气的,不让我抓,我就松。”她拖着方隽走出电梯间,径直往对面的电梯走去,还没到一半就被他往另一个方向拉去,“电梯在那儿呢!”
“我看见了。”他把阮恬的脑袋往上一抬,电梯故障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他们两这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怎么办?”
“爬楼呗,还能怎么办。”
“能不能取消预定?”十楼,她想想就要被累到吐血,这种大厦的台阶又高又陡,不用两三层就能让人累到腿软。
“可以,但不退钱。”
阮恬拍了拍他的手臂,像是安慰他又像是自我安慰,“没事,就剩十楼了,我们可以的。”
楼梯间惨白的灯光比外面还要更恐怖一点,高高的吊顶连脚步声都放大到让人恐惧的声音,她原本以为那种忽明忽暗的灯光就已经够可怕了,没想到还有这种灯光效果。
方隽在她前面两三阶的样子,她提起一口气小跑两步,伸手勾住了他的衣角。方隽回头揶揄地看着她,她低眉顺眼的服软,“我深刻地认识到我还是个宝宝,还没长大。”
两人挤在狭窄的楼道里,一步一步往上爬得艰难,好不容易爬到目的地,方隽连喘都不喘,而她已经腿软到要扯着他的袖子才能站稳了。
“缺乏运动,虚啊。”
阮恬白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会抓住一切机会打击自己,她实在没有力气掐他,“你运动,我也没见你背我上来。”
“背不动背不动。”他看着弯下腰喘气的人,坏心眼地笑道,“我现在可以背你去找画室。”
“不了不了,你不要脸我要脸。”
阮恬在楼道口就闻到一股浓厚的松节油的味道,那味道顺着她的咽喉直呛进肺腑,她猛咳了两声让喉管舒服一些,眯着眼睛去找门牌,画室一定就在这附近。
“在那儿。”方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挂着画室的门牌。
画室小小的,藏在众多工作室中间并不起眼,内里的地方也不是很大,零散放着四五只画架,除了油画还有素描铅笔画水彩的教学处。
阮恬拿起教学本调图案,好看的画都很难,简单的画都太幼稚,方隽对着一副风景画发呆,嗯,这么高难度的画,也就他会挑战。
“我选好了,我想画这个。”她指着一条鲸鱼,抬头去看画室老师的表情,“可以吗?”
“可以换更难一些的哦。”
“不,我就画这个。”
“这是小孩子的程度吧?”方隽看着那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带她过来的确是玩儿来的,可她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你换一个。”
“我不,我就喜欢这个。”她坚定地看向老师点点头,“麻烦给我颜料。”
“你不懂别说话。”
你不懂,这都是我埋下的伏笔。阮恬心里美滋滋的想,她前几天刚看了一条报道,说是那条名叫Alice声音频率为52赫兹的鲸鱼并不孤单,科学家们帮他找到的频率相同的鲸群。
阮恬从不觉得自己是合群的那个,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某些想法与常人不一样,努力隐藏自己的不一样,强迫自己变得合群,努力去交朋友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如果可以她宁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和任何人交流。
但方隽是个意外,他意外的懂得她隐藏的一切,意外地坦诚,意外地不觉得她奇怪,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几乎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来的两个人,极度相似有留有不同。
当然,就完美程度而言,方隽才是那个照镜子的人,而她就像是不那么完美的,镜子里的倒影。
我终于不必终日孤独游荡,终于找到和自己一样的一条鲸鱼,我是Alice,没有花费数十年就轻松找到你的Alice。阮恬忍着笑,想着终有一日,她能在许许多多的人面前说出这句话,然后让方隽惊讶,原来她埋了这么久的伏笔,当然他也可能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那时候她就可以无理取闹,责备他对自己不上心。
“随你开心。”方隽摇摇头放弃决定放弃劝说,自己也指着那副风景画,“老师,我画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