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日当空,残月高悬,一翼凉亭立在彩云间。一抹深沉枣红烙在亭尖,八根亭柱上爬满古老的墨绿,一高一低一大一小的两层琉璃瓦上布满着阳光。
温子念抬腿,轻轻踩在柴门之后的云彩上,小心翼翼的试探。
闲庭信步走在温子念前方的古逍见状,轻轻笑了笑说:“无妨,你眼前所见皆是虚妄,脚下的路结实的很,尽管放心大胆朝前走便是。”
温子念闻言翻了个白眼,依旧扶着柴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似是要确定被这云海遮蔽的石板路宽窄几许,坚硬与否。
这万一要是脚下一个趔趄跌入云海之中,就不好玩了。
古逍见这柴门旁的小子这幅胆小的模样,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想我古逍纵横天上地下无数载,什么时候骗过人了?真是的......”
嗒——
古逍打了个响指,温子念手中扶着的柴门门框突然就不见了踪迹,就好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而大半只脚没入云海间的温子念,应声栽倒在地,惊起几许云雾。
眼睁睁看着温子念栽倒在地的古逍,微微一愣之后,便被这滑稽的一幕逗乐了,指着温子念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我不是都说了吗,脚下结实的很尽管放心大胆的走,这下好了吧,是不是摔了个狗吃屎?”
温子念大窘,坐在地上挠着头讷讷道:“谁,谁知道这云下面都是石板呢,我还以为,还以为只是一条小路这么宽呢。”
古逍缓缓摇头说:“谁又跟你说了,这云彩之下都是地板?”
咚咚咚——温子念使劲敲了敲地板,响起一阵沉闷之音,温子念龇牙咧嘴揉着手,看着古逍说道:“你听,你听,实心的!”
古逍闻言,笑眯眯蹲下身,将手没入云海之中,望着温子念问:“哦?石板吗?实心的吗?”
“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随着古逍甩出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古逍的手掌、手臂、胳膊再到后面的半截身子全部没入云海之中,便从云海之中传出古逍的声音说:“你看,你看,空心的!”
温子念疑惑着脸,爬起身也想学古逍将脑袋插入云海之中,看一看云海之下的风景。
嘣——温子念捂着额头坐在地上一阵龇牙咧嘴连连倒抽着凉气,抬起头怒道:“你骗人,这明明是实心的!”
古逍忍着笑意,扳着脸走到温子念身前,很是严肃的蹲下身,轻轻敲了敲温子念口中的地板。
叩叩叩——
古逍惊讶道:“哇塞,还真是耶!但是...你看——”说着说着,古逍原地蹦了蹦,又是半截身子没入云海之中,还很是无辜摊了摊手。
温子念楞了楞,伸手一按——
无比的结实!
这就...很让人头皮发麻了。
见鬼了嘛这不是。
古逍看着眼前迷茫得都要怀疑人生的少年,有些似曾相识,有些令人怀念。
曾经有个呆头呆脑的少年,也如温子念一般纠结于脚下的路是虚是实,云海下是不是藏着一个浩瀚乾坤?那么,它又是什么模样的呢?
为此,那呆头少年差点把他的凉亭拆了个稀烂。
不过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那个呆头少年啊,早就埋在了岁月悠悠里。
想了想过往种种,古逍很是潇洒的摇了摇头,心道反反复复念道:“不念过往,不畏将来!”便说。
“好了好了,不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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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走吧,随我进亭子里歇息歇息,喝喝茶下下棋,抚抚琴聊聊天什么的。”
温子念抬起头,眼中光彩卓然,看着古逍问道:“那么,云海下是不是真的有石板?”
“没有!”
“那我现在站在那里?”
“你说的云海里啊。”
“可是,云不都是缥缈无踪的吗?怎么可以像石头一般硬?”
“那里硬了?明明很软的好不好?”
轰——
温子念闻言,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摇曳着心湖当中的杨柳,尽全力将元气灌注于拳头之中,朝着脚下的云海狠狠砸出一拳。顿时,四周云海猛然一翻,朝着四周扩散极远,露出更深层次的云彩。
“你管这个叫软?”温子念举着通红的拳头,歪头盯着古逍面无表情的说。
而此时的古逍,像是没有听见温子念的话,一屁股坐在凉亭上的石阶之上,将双腿没入云海之中,晃来晃去,时不时踹出一朵又一朵的白云,心绪翻飞,满是唏嘘的感叹道。
“唉,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就是...”说着说着,古逍鬼鬼祟祟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些轻微颤抖的少年,小声嘀咕道:“就是千万千万不要拆我亭子了!”
似是想到以前不堪回首的往事,古逍打了个冷颤,朝着温子念招招手,笑呵呵道:“来来来,来这边我和你仔仔细细说一说这里的玄妙。”
温子念闻言,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古逍身边,下意识便想学古逍,将双腿没入云海里,踢几朵云彩试试脚感,只是这...脚下这些在古逍跟前松软得不像话的云彩,到了温子念跟前便如世间最为坚硬的顽石,便是灌注心中杨柳倾泻的元炁,也不能将其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
就更别说什么垂下双腿,便能没入云海当中了。
于是就...温子念的脸色越发黝黑了几分。没有办法,温子念就只能伸手将双腿抱在怀中,脑袋也自然而然的放在了膝盖之上。
只有这样,温子念才能稳稳坐在古逍身边。
又一次见到熟悉的一幕,古逍忍俊不禁咧嘴笑了起来,一股寒冷的气息便从身旁突然窜起,古逍下意识打了冷颤,咳嗽一声正襟危坐,严肃道:“你可知,为什么同样的云彩,在你的面前坚硬如铁,在我的面前就形似虚无呢?”
温子念冷哼一声,松开拳头细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知道。”
“啊哈,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哈哈哈哈哈~”顿了顿,古逍诱惑道:‘那你想不想知道这原因为何?’
温子念点了点头,古逍很是欣慰的说:“既然这样的话......来,跪下吧!”
“干嘛?”
“叫师父啊!你如果不叫我师父,那我为什么要教你?”古逍很是理所应当的与温子念说,“咱拜师,都是走个过场的,都要跪下磕个头的,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唉?你干嘛?!”
话还没有说完,温子念突然站起身,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云彩,抬腿便要走。古逍见状,一把拉住温子念的衣襟,很是疑惑的说:“你不想知道了?”
温子念轻声道:“想,但是我不会拜你为师的。”
“为啥?是我不够帅吗?”
“不是!”
“是我不够潇洒吗?”
“逼着我拜师,这就很不潇洒!”
“嗐,我这不是爱才心切嘛!”
“我有师叔,虽然他不许我叫他师父,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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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把他当成师父,而且我师叔不见得就比你差了!”说起小师叔,温子念满脸自豪,“我的小师叔,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晓人文历史!你——会啥?”
古逍嗤笑一声:“切,这有什么的,天文地理是个人都知道些许,至于历史...我要知道那玩意儿干嘛?”
“以史明鉴!”温子念郑重其事的说道。
古逍反问:“那你知道吗?”
温子念摇了摇头。
古逍接着说:“所以你师叔很不负责的,我要是你师父,我就把我会的都教给你,怎么能让师父知道,徒弟不知道事情发生呢?”
温子念皱了皱眉,“虽然,我师叔好像的确有几分不负责,但是我就是不拜你为师!”
“为啥?”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那儿来的这么多为啥!不拜就不拜,难不成你还要强行收我为徒?”
古逍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本一双明亮至极的眸子,也在温子念拒绝之下,变得昏暗了许多。
温子念见状,将头拧到一旁,很是不忍心看见古逍眼里的失落,甚至都有了几分跪下来叫他师父的冲动了,但是一想到小师叔,他又觉得他与师叔之间,不是师徒却胜似师徒,这要是转投古逍门下,岂不是背叛师门了?
如果小师叔知道自己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师父,他的眼里是不是也会想古逍这样的昏暗?
那可不行,他可不能让小师叔伤心!如此以来,那就只能......
突然!温子念像是想起个来,很是开心的扭头朝古逍说:“对了,虽然我不能当你的土地,但是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啊!”
古逍闻言,昏暗的眼中闪过一缕光芒,却又瞬间熄灭,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吧唧的说:“算了吧,我又不知道你说的人脾气品性如何,万一是个地痞流氓,岂不是侮辱我这些云彩?”
温子念当即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拍着胸脯说:‘放心放心,他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走了好几万里的路,知根知底,人老好了!’
古逍闻言,眼中重新绽放出无以伦比的光芒说:“真的?他是男的女的?年纪如何?人又在何方?”
“他叫莫真,是个男的,年纪嘛...额,和我差不多大小吧,至于多少岁,这我就不知道了......”说起年纪,温子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心道:“我自己多大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别人多大。”
古逍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温子念,有些奇怪的惊讶道:“咦?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个,有点奇怪啊!”
“那里奇怪?那里?!!”温子念四下看了看自己,除了没有跨上小布袋,没有背上浮萍剑,他觉得自己很正常啊。
古逍问道:“你多大了?”
温子念摇摇头:“我不知道,以前我问我师叔,我师叔说他也不知道我的年纪该怎么算!”
古逍闻言,摸着下巴啧啧称奇道:“有意思有意思,老怪物?小屁孩?!!”
“嗯?”
古逍摇摇头:“罢了,看在你帮我介绍徒弟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同样是一团云雾,会在你我的脚下,产生不一样的效果呢!”
温子念闻言,一个劲的点着头,重新坐在凉亭的石阶上,抱着双膝,眼神雪亮。
“你可知道,曾有人言‘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所念既所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