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广趁着众人将温子念簇拥之际,悄悄后退几步,朝着山谷外走了过去。
面朝众人之时,还是一副眯眼笑呵呵的模样,一经转身,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行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站在山谷外静静等待须广打发温子念等人的众人,看到须广走来,自发分开一条小道,好让须广径直走到众人前段。
须广边走便看,脸色连连变换,越来越阴沉,一股可让常人当即瘫倒在地的杀气,自身躯中喷发了出来,须广眯眼眺望远方,沉声道。
“在哪儿?”
身旁走出一个族人,揉着脸含糊不清的说:“就在前方,翻过辣个大山斗是。”
“很多?”
那人摇了摇头:“也不算多。”
“很大?”
“也不大,像只猴纸,但要比猴纸稍稍大辣么一丢丢!”
须广闻言,气急而笑:“看看,看看你们,你们头顶上可是写着仙人两个大字啊,不是什么凡人,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一身玄妙之力,咱以前也是他娘的天天和这些畜生干架的人啊!”
“居然被野兽揍了!!!真是无用!当然,我说的是夕霄部的族人哈,后面下水的兄弟,暂且不算!”
“唉,怎么说你们好呢,你你你,你们可真丢脸,丢我伏羲氏的脸!”
旁边有人便听不下去了,小声嘀咕道:“你又没和它打过,那里来的自信?”
须广叉腰,指着一边揉着脸颊,一边嘀嘀咕咕的族人,大骂道:“但是老子绝不会落得你们这个怂样!鼻青脸肿,满头大包,真的太丢人了,还好公子没有看到,要是被公子看到了,回头告诉小夕!”
“哼哼哼,我看你们以后拿什么面对未来的族人们!”说着说着,须广龇着嘴,啧啧称奇,连连夸赞:“真的,本事是在是太大了,被只猴子,干成这个卵样,我真的,没什么话说了!”
若是有人在此,必然会大吃一惊,再次望向大山的眼神,绝不会再有半点向往之心。
连神都落得个鼻青脸肿,满头大包的下场,要是换作是凡胎肉体的寻常人面对,岂不是要被打为一朵朵血色花朵?
须广不再数落族人,低声一吼:“走,我们去会会那野猴子!”
众人闻言,战意盎然,挺胸抬头眼中燃起熊熊战火。
身为一个仙人,哪怕是假的,也不能辱没了这高高再上的名号,尤其是不能将这名号,断送在区区野猴子的爪牙之下。
不久以后,野狼谷西行百里之外,一个滔天瀑布之下,须广杵着下巴坐在石头之上,鼻青脸肿,满头大包,其狼狈的模样,更甚旁人。
有人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你有啥了不起的呢,还不是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你的得意呢?你的神气呢?这下子知道自己拳头到底有多大了吧!还说我们的不是,切,啥也不是!”
须广将这一切听在耳中,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色,幽怨的眼神看得那人心中直发毛,扭头便朝着树林中走去。须广环顾四周,众人齐齐将眼神撇到一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唉,失算了!没想到山谷之中,居然还有此等角色,不行,得将场子找回来,不将这群畜生打死,老子就不出山了!
想着想着,幽幽叹了口气,心中嘀咕。
不过好像有些难度啊,奶奶的,大不了等须空他们过来,不将它们打服,老子就对不住伏羲氏三个大字!
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哪怕须空带着剩下的族人尽数投入战斗,也不见得就能够打得过。
人间也好,山中也罢,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都不会错,天上也是。
温子念自然不知,这些个看谁不爽便要捏着拳头上前讲讲道理的大汉,此刻在一座山中,被人虐得体无完肤,要是知道,惊讶是必不可少,惊讶之余,也少不了一顿捧腹大笑。
书生说的果然对,心无敬畏之人,终会有头破血流的时候。
此时的温子念,双手托着下巴,蹲在宁静玄脚边,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宁景玄无奈笑道:“如果没有办法,就不用操心了,真的不用,不是和你说什么客套话,我真的...”
“以前我觉得,好男儿生于天地间,只要力量够大,拳头够硬,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会自行围在周围不离不弃,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我所拥有的一切,我都不以为意,丝毫不在乎。”
“后来啊,我的拳头的确很大也很硬,但是除了拳头之外,其余的我都没了!!都没了啊!!”
“所以我现在很讨厌这双手,要不是为了它们,我怎么...我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连走出山谷的勇气,都没了呢!”
说到后面,宁大将军的双眼渐渐湿润了起来,悔恨、不甘夹杂着愧疚,齐齐淌了出来,轻声呢喃,像是在隔着时空,与多年以前的已故之人对话。
“你们还好吗,那边冷不冷,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人欺负你们呢?要是有,你们可要告诉我啊,一定要告诉我,不然...不然我真的,真的会不知道,等我知道了,就...又晚了呢!”
一想到这儿,宁景玄惨然一笑,抬起那双悲痛万分的双眼,看了一眼温子念,挤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说:“所以,公子,你就不要管我了,你要是真想帮我,就烦劳阁下,将这些士兵与刑徒,还有无意间闯到此地的百姓,尤其是林曦!”
“将他们带到一线天,交给顾民君,他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办。”顿了顿,接着说道:“知道我们隐匿在山谷之中所作所为之人,没有几个,好在顾民君便是其一,远远不断将刑徒送到此地之人,正是顾民君!”
温子念再次听到刑徒,突然便想到一个问题,以前没有在意,也不想在意,但是不在意并不妨碍他好奇。
莫真,好像就是个刑徒!一个以诈死脱身,骗过许多人的刑徒。那么,以前要犯过多大的罪,身上背着多少的恶,才能被人冠以刑徒之名,发配至这十万大山劳动改造?
而且,他依稀记得,有个红衣女子,曾来找过他,那时的那种架势,不像是来救他的,反倒是像,杀人灭口来着。
温子念便开口问道:“对了将军,犯过什么样的错,才能被发配到十万里大山呢?”
宁景玄楞了楞,有些奇怪于温子念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了这一对拳头,失去了什么吗?
不过也是,一大老爷们在个小屁孩面前,倾诉个什么苦。
但是宁景玄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很多人很多时候面对的很多选择,稍有不慎就会对于身旁众人产生或这或那的影响,但罪不至死,按理来说,将其关在牢狱之中便已是足够。”
“不过,有的人,其才情学问,或者一技之长,让人忍不住惋惜。惜才如命的陛下更是如此,在他眼里,天下间就没有毫无用处之人,换个方式,换个场景,他们也许能够做成常人难以做成之事!”
“大奸大恶之辈尤是如此,更何况这些本就罪不至死之人呢?所以帝国中遵从陛下所谓‘人人皆可成英雄’之论的官员,都想尽一切办法,既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又要给他们一次机会。”
“有句话不是说,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吗?所以,来这十万里大山挖矿,便成了一个洗刷罪名,改头换面再次为人的一个途径。眼下谷中幸存之辈,有的曾是一地父母官,有的是一地乡绅贵胄,还有的占山为王,但指使掠夺财产不曾草菅人命。”
温子念皱了皱眉头,宁景玄所说这一类人,都和莫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想来也不是莫真被送进来的理由,便再次问道:“那么,符师有没有可能被送进来?”
宁景玄哑然一笑,将头摇得无比果决,说道:“公子难道不清楚帝国对于一个符师的看重情况吗?”
温子念摇了摇头:“符师有啥了不起的,是个人都可以!”
宁景玄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们,已经是符师了,所以自然不觉得成为一个符师,是多么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实际上,符师之道,真的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的确,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八字来形如隔在常人与符师之间的天堑,最为合适,但是那毕竟是天堑,有的人吃饭睡觉都将符石握在手中,日日夜夜感悟,大半辈子过去,也不见符石有什么动静!”
温子念一脸质疑,一副打死我我都不信的表情,瘪着嘴道:“天,世界上有什么笨的人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就只许握着符石,心神一动,就可以可符石产生共鸣,符石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符石啊!难道这都不知道?”
宁景玄沉默良久,最后缓缓点了点头道:“最后一句话,你说对了,共鸣二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可是还真有人不知道,世人知道的就只是符石,可以让他们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是怎么用,却不得为之。”
“难道就没有人开设一个学塾什么的,专门训练符师初期与符石的相关事宜?”
“有,但寻常人等,手中有符石的消息一经传开,便会有无数所谓名门望族前去重金求.购。很多人眼里,符石就只是为了换来一个衣食无忧的工具而已,被人家许以重金,当然就放弃虚无缥缈的符师一道,毕竟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真金白银都会受人欢迎。”
“而有的人,他们知道符石一道虽然虚无缥缈,但是有迹可寻,熬过前期艰难之际,后续不管在何地,都会是一国坐上宾客,什么钱财女人以及势力,统统是个屁,只要不背叛帝国且不行大恶之事,让天下人唾骂,那么几乎所有的要求,都会被满足!”
“可是那些乡绅贵胄,名门望族,就知道一个不曾真正涉足符师之道的符师,手中的符石都是毫无用处之物,重金够买你不卖,很好,他们就来硬的。”
“运气好一些的,只是失去符石,三五年牢狱之后,谁会鸟你?运气差一些的,最后只能落得个销声匿迹的下场了!至于怎么个销声匿迹,里面的门道就很复杂了。”
温子念细细琢磨一二,虽然听上去没什么毛病,合情合理。但是他想要的答案,还是没有啊,于是再问。
“我的意思是,一个符师,真正上了符石之道的符师,会不会被押运到此地?”
“绝无可能,符师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还会任人再三审查,一一挑选,最后还心肝情愿被人加以撩具,浑身狼狈的押送到这荒山野岭?不会,也没人敢!”
“嗯?不敢,为什么?”
“符师可敌百万师,你没听过?区区三五衙差,是不可能顺利押运符师的。”
“可是,我在一线天里,看到那种玄黑色的大旗,那里面的力量可是很巨大的啊,靠那个压制或是大杀一名符师,不再话下吧?”
“咦?你还见过帝旗之力?肯定是顾民君那小子说的吧,呵呵,这小子,靠着陛下钟爱他姐姐,行事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回头得参他一本,让他娘的也尝尝穿小鞋的滋味。”
温子念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
“帝旗的威力的确很大,轰杀一名需要依靠符石才可以超越凡人的符师,自然也不再话下!但是帝旗的威力大多依靠于玄安城中的符石阵,唯有陛下亲自坐镇,驱使符石阵中之力,才能将力量尽数迸发出来!”
“里玄安城越远,所发挥的力量便越微弱,要是在这十万里大山之中,能发挥的力量,就很小很小,随便一个符师,都可以将其打断。”
温子念恍然。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红衣姐姐,能够抗住玄黑帝旗中的金色大龙,只是略显狼狈呢!原来如此。
那么,莫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这么心甘情愿,被人押运到这十万里大山,才诈死脱身呢?
温子念摇了摇头。
罢了,以后想办法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