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须空沉默着,周围其他人的眼神,也略有躲闪,温子念便渐渐颤抖了起来。
难道,他们真的是骗子吗?难道,这一切真的如自己所想那般,都是假的?无论是书生,还是林曦,又或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所有的,都是假的?
他不相信,他伸手扯住须空的甲胄,狰狞着面容怒吼:“说,说啊,你们到底是谁?”须空苦笑着说:“恩公啊,不是我们不愿意说,是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啊!但是你放心,我们就只是我们,我们真的是,伏羲氏夕霄部须姓族人,至于那个白衣神人...”
一提到白衣神人,他的身影便渐渐浮现脑海之中,被书生以无上神通封禁与甲胄之中的神人,便开始挣扎了起来,想要突破囚禁,重新回归天地。
白色的甲胄之上,便浮现出无数文字,霞光溢彩,及其的神异与非凡。须空苦笑道:“恩公请看,这就是白衣神人,你再看他们的...”须空伸手指向周围三五成群的老伙计。
温子念楞了楞,只见那白色甲胄上浮现出的万千文字中,似有几个忽明忽暗的人影,将白衣神人围在其中,任由其挣扎、咆哮。温子念渐渐松开了手,双手无力的低垂着,眼中却闪亮无比。
须空道:“据先生说,此人来头甚大,布局极远,所求甚高,至于是什么,先生不曾细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包括万年前与我们死站的部族,都只是白衣神人眼中的棋子而已。”
“我们就只是其中毕竟重要的,不能丢弃的而已,所以我们都死在万年以前了,依然会活着,而且会一直一直活下去,因为....”
“我们,就是白衣神人啊,白衣神人就是我们所有人啊!”
温子念大吃一惊,指着他们道:“也就是说....”话还没说完,须空便抢先接了过去,说:“也就是说,我们成神了!”
温子念连连点头,脸上的惊讶之色浓郁无比,心中一片畅然欢快。莫真与顾民君听到这话,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长大嘴巴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现在的世界真乱,有的人看上去是人,其实他不是人,人家的心里真的藏着一尊神,只要神不曾苏醒将万人熔炼为一人,那么,他们就是神。
荒诞之余,又满是自豪。纵观天下,古往今来,除了他们能够与神同行,还有谁?还有谁!
钻了好一阵子的温子念,肿的好似满头的脸色,一下子便开了花,乐呵呵的搂着须空的肩膀,豪迈道:“来来来,老哥慢慢说,我想知道里面的一切,最好详细道你们砍翻几个人,最后被谁砍翻的!”
须空苦笑,便开始了胡编乱造。
我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想知道是吧,好的。
渐渐的,温子念的眼中,闪烁起漫天的星辰,满脸崇拜之色,须广舔着脸凑了过来,献媚道。
“唉?恩公,我们要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这是你家!”
“可是,可是...”须广难为了起来,“可是,这我也不知道,哪儿是哪啊!”
众人停下脚步,大眼瞪小眼。
“顾将军,你知道一线天在哪儿吗?”
“在西边!”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那里是西?”顾民君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黎明之前,黑暗最甚。
顾民君叹了口气:“走吧,上山看日出!”
“顾大将军听雅致的啊,还有兴趣看日出?”须广闻言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须空连连翻起白眼,忍不住便一巴掌糊在须广头上:“真他娘的笨,太阳出来,不久可以区分东南西北了吗?”
须广恍然,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说完,揉着头顶怒道“嘶,不过,你他娘的打我作甚?”作势便要和须空动手。
温子念拦在其中,安抚道:“好了好了,咱先上山,等日出,有什么恩怨等我们走了,你们再自行解决。”须广松开拳头,狠狠瞪了一眼须空,嘀嘀咕咕着什么。
此时的顾民君,又想起个难以理解的事情:“对了,子念,你还记得,他们出城以后,有很多人或明或暗跟了过来吗?怎么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还不曾见到一个人影呢?”
“对啊!”温子念恍然,回过头问须空:“唉,你们看见那些人了吗?”
“什么人?”
“就是你们出城以后,有很多人说什么要去访仙,要做个逍遥快活的世外神仙,便跟着你们进了戈壁,可是我们骑着大猫沿途追来,却不曾见过一个人影,你们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须空摸了摸下巴,好奇道:“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有点意思,有点意思!”话音未落,须空的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什么让人极为舒适的问题,便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喂,问你问题呢?怎么笑容如此古怪?”
须空茫然:“没有没有,没有见过,但是请恩公放心,这事我们来想办法,保证把他们全部找到,一个不落!”温子念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坐在山巅的石块之上,一言不发的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明之前,黑暗最甚,但是无论多么浓郁的黑暗,都会被天边倾泻的光明击碎。人间也好,天上也罢,光明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因为众生,心向光明。
自东方倾撒而下的阳光,如往常一般将黑暗驱散,照耀在熟悉却又陌生的大地之上,平淡且温柔。若是太阳能言语,想必也很奇怪,好好的戈壁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踪迹呢?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山头,却又是何故?
温子念背对着阳光,弯腰低头,盯着山顶一缕稚嫩无比的芽头,怔怔出神。
须广等人远眺东方,黑褐色的大地之上,披着金色的衣衫,化作清风,环绕在他们这些万年前的老人心头,莫名觉得鼻子很酸,很想大哭一场,很想高声呐喊。
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啊!可是....可是你们在哪儿?
须空扭头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发现,温子念背对阳光,蹲在低声微微颤抖着,很是奇怪,心中不免觉得奇怪无比,便悄声近前,蹲在温子念旁边不远处。须空微微颤抖了一下,朝着温子念挪了过来。
身后的众人,热情渐渐褪去,回头便看见两人的奇怪行为,好奇之下便靠了过来,便见两人肩并肩,将渐渐滚烫的阳光挡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护住万年以来的第一抹尖尖嫩绿,生怕不知情的太阳,将它稚嫩的生机夺走。
不容易啊,为了这一抹绿色,有人等了上万年,血战沙场,鲜血流干净了,又苦苦熬了上万年。为了这一抹绿色,他们曾搬山,曾将巍峨古树移植过来。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了,哪能眼睁睁看着它守着烈日暴晒?
它可能,还没有准备好!
“嘘,都小心脚下,看看别处还有没有其他的嫩芽!”
众人散去,不多时,远处传来不绝于耳的惊呼。
“这里有一个!”
“这里也有!”
“这里有!”
“......”
可能,唯有此刻,人们才知道,世上让人热泪盈眶的事情,还有很多,如野草般平凡的生命,也可以绽放出烈阳般的雄伟和璀璨。
这一天,伏羲氏夕霄部须姓族人,以及万年以来被强行拉入战队的可怜人,盯着眼前稚嫩却顽强的小草,无声的流起了眼泪。纵使是身处局外人的温子念三人,心中百感交集。
若是其他人看见,这些可以算作半个神仙的人,却因为荒芜戈壁上长出的青草,低声哭泣,想必无人可懂,说出去,也没有人会去相信。纵使是温子念三人,他们三个能只能是理解,却不能体会到众人此时的心情。
顾民君深深吸了口气,迈向须空,将其扶起,说道:“前辈莫要多愁善感了,你要是真的一直将阳光拦住,它反而不能活下去。”
须空抹了一把眼泪,轻声道:“嗯,知道了。”说完,便朝着蹲在各处的族人喊道:“好了,族人们,都回来吧,回来之时,都小心一下你们的脚下!”
众人沉默着退了回来。
顾民君见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前辈,此间事了,各位该何去何从?”须空摇了摇头道:“以前,就想着把戈壁变成昔日的模样,然后重新选一个地方,安置众族人,让伏羲氏的赫赫威名,继续传颂在世间。”
“先生说的对,如今的天下,已经不是昔日的天下了,我们的时代已经终结,你看——”须空指着眼前绵延不绝的山脉,继续道:“昔日,这里是一片草原,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可现在...”
“她还是她,可她历经沧海桑田,再历经此遭,她也已经不是她了,我们已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失去她了,这片土地,早就不是我们的了!她应该属于大威的,属于你们的。”
潮水般退了回来的人们,闻言眼中黯然无比。
是啊,他们都已经无家可归了。
此时,帝旗飘扬的一线天东城门中,一个少女骑马出城,朝着戈壁之中策马狂奔,城门口站着几个满脸无奈的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