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人,或许大多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路子越野走得越开心。
这天下符师,谁人不知大威帝国之所以雄峙东方,占据九州之地,便敢与整个天下叫板,打得周遭大小王朝国家乖巧无比。
是因为大威山河远阔,土地肥沃加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人人不愁吃穿,肥头大耳体壮如牛吗?
不是!
自打天下有了符石,兵强马壮便可称霸一方的时代已经不在。
毕竟再多的壮士,也拦不住山岳倾覆,再坚硬的兵刃,都挡不住滔天巨浪。。
天下间,唯有符石,可敌符石。
正是因为大威历代君王以符石之力,疏通山脉江河,以山河社稷,豢养真龙。
只要大威君王还是符师,手中还有符石,与君王作对,便等同于和整个天下为敌。
当然,诸如温子念林曦这种,稀里糊涂跻身符师之人,自然另算。
所以此刻新阳城中的的符师,便很好奇。
这是哪位爷,胆儿这么肥,竟敢将地底深处的龙王爷爷,招惹了出来?难道说...是那几位老祖。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人人自危,本就打算在人海之中,安安稳稳渡过余生而选择大隐于市,这一刻将头埋得更低了。
经验告诉他们,越是关键时刻,断头刀离脖子越近,越不能慌张。
符石一藏,衣衫一抖,我还是我,还是街头田野间,最靓的仔。
至于什么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嘛...嗯,关我何事?
某些人本就很生气了,耳旁再吹来芸芸众人心底的微风涟漪,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这些人的脑袋拧下来揉做一团。
他娘的,这群狗东西,就知道盯着眼前的苟且,拿着符石当玉装孙子,有人欺负到头上了,表面上是点头哈腰大爷说的对,小的这就改!回头符石一握,袖袍一抖,反手将“大爷”按在地板上好一顿蹂躏。
真他娘的潇洒啊,躲躲藏藏如缩头乌龟,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事后抓到小尾巴了,追究起来,就嗯嗯啊啊装傻子,咬死了老子不是符师,不晓得什么鸟玩意儿叫符石。
妈的,皇帝做到这个头上,也他娘的没谁了。
不过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一介君王,不是泥人,而是一尊高贵无比的小金人儿。
胸腹之间藏着的火气,大得没边。
敢当着金人的面,轰杀咬饵的鱼,这种人不多,可以说是屈指可数,皇帝陛下心底自然有数。
能是谁,还能有谁?可不就是一手创立一言堂,翻身一躲,跳进井底当王八的那群老王八蛋吗!
偏偏,这王八心底的风,任你怎么吹,都吹他娘的不动,自然无法知晓藏得有多深,井底的王八有几只。
景霄大帝想好了,不管咽的下咽不下这口气,都要咽下,回头一定一定想个办法,撬开这群孙子的嘴,挖出井底的王八。
不过嘛,戏要演全,戛然而止岂不是告诉老王八蛋爷爷要开始收拾人了吗?
所以地底盘踞的金灿灿巨龙,理所应当的摇头晃脑,天南地北一顿摇曳,一声声的龙吟落在天下符师的心底。
符师们一边害怕,一边窃喜。
很是害怕会在某个夜晚的降临,眼前一花便陷入地底深处,吧唧一响进了龙口。
不过嘛,越是整个大威权势滔天的皇帝,却是不能逾越大威的律法。简而言之,只要自己不主动找死,大威就拿自己没办法。
这很大威。
最终,景霄大帝只能闷闷不乐的散去久久不散的清风,回到戈壁荒野伏羲符,铁青着脸遥望梁州,低声呢喃。
“小莫呐,这回该你上场了。”
远在梁州的莫真,也的确如宁景霄所想的那样,有些事情,确实要做个了断了。
那道光,实在是没办法忘记,做人也不能这么大度。
温子念还在与林曦大眼瞪着小眼,吃惊好奇于,唉,又出现了?!咦,它又不见了!
到底是个什么,忽隐忽现,时而大如山岳时,时而细若游丝?
两人忽然想到,与其站在一旁琢磨猜测,不如问问人。
问谁?当然是众所周知,无所不能,见多识广的莫真了。
“喂,小莫,你看见了吗?”
莫真神游万里,思绪纷飞,便没有听见温子念口中的话语。
温子念挠了挠头,这小子怎么了?重重拍了拍莫真的肩膀,大喝道:“喂!”
莫真惊醒,扭头一撇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干什么?有病啊?!”
“你看见了吗?”
“什么?!”
“就地底那个金灿灿的大家伙啊!”
“没有!”
温子念惊讶:“啊?不会吧,我们都看见了,怎么你......”
莫真咧了咧嘴,闷头朝着远处走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温子念,挠头不已,只得将视线和疑问,丢向宁景玄。
“那么你呢?我的宁大将军?!”
宁景玄楞了楞,茫然问道:“什么?”
温子念叹了口气:“难道我生有幻觉了?可是小曦不也说她见着了吗?难道我俩同时产生幻觉了?嘶,可这没道理啊!怪事,真真怪事也。”
宁景玄稍加思索,便知道温子念的疑惑究竟为何,扯了扯嗓子,不紧不慢道:“哦,你说地底的那条龙脉吗?”
“龙脉?”温子念惊喜,与林曦一起惊呼道。
“嗯,没错,二位所见之物,便是我们大威数百年以来,苦心经营,砸下无数钱财人力,这才豢养出几分真龙气象的龙脉了!”
自称书海里翻滚挣扎许多年的温子念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什么?真龙还可以是养出来的?”
宁景玄耸耸肩:“没错,据说是这样,据说可以。”
林曦听到宁景玄说到‘龙’,一下子来了兴致。
以后老头子提着自己的辫子嘲笑一句头发长见识短的时候,开口便要问问他。
“你知道龙是怎么来的吗?哼哼哼,养出来的!”
看你还说我,头发长见识短。
宁景玄自然不知道小姑娘心中翻起的云雾,好不容易能在温大公子的面前卖弄卖弄学问,当然且行且珍惜。
“嗯,你们都不知道吗?”
二人小鸡啄米,点头称是,瞧着宁景玄胸有成竹的模样,恨不得去端来几张小凳子,磕着瓜子,听个究竟。
宁景玄扯了扯嗓子,咽下几口唾沫,酝酿了一下,缓缓道。
“传说,天地未分之时,混沌无边,难分东西南北,也难言古今未来。后又神人于混沌中苏醒,一手托起清明,一手按下浑浊。”
“清者为天,浊者称地,可这双手之中却是牢牢握着两道混沌,其一深陷地底,化作今日一切玄妙源头的符石,其一却是被这神人多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那道混沌之气,便刹那间开了灵智,化作天地间第一尊生灵,那便是龙!”
温子念把头一歪,细细琢磨了起来,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自己的峥嵘岁月只是个不小的玩笑,心中不免生了几分吐槽。
“辣鸡师叔,瞧瞧那书海里都有些什么玩意儿,连这都没有,也好意思说书中藏着大千世界,悠悠万古?”
“呸!”
宁景玄微微一笑,盯着歪头少年问道:“子念兄弟,有什么见解?”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温子念正了正衣襟,弯腰拱手,严肃无比。
书生的书,也不是一无是处。
宁景玄心情大好,没来由的学书塾里摇头晃脑的老夫子,微微一笑打赏了个“善!”
林曦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她只是悄悄在心底的小本本之上,一字不漏的记着她宁叔叔口中的传说。
“然后呢?然后为什么那龙跑到地底去了?”
宁景玄一甩秀发,得意洋洋道:“这,就得说起我们大威的开国皇帝了!”
“他老人家的见识便很是骇人听闻了,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天地间数万年以来的第一枚符石,当即便很有远见的将又一个传说打破。”
温子念瞪大眼睛:“还有传说?”
“嗯,简而言之,就是九州之上的山脉被江河所阻,一州之地好不容易积攒起几分真龙气象,好不容易凝聚出几分真龙气象,却在出山的瞬间,刹那间崩碎!”
“啊?这...这...这是为何?”
宁景玄道:“还能为何,后劲不足了呗。”
“好在咱的开国皇帝,以符石之力先帮助一州龙脉幻化的真龙,打破山水之间的限制,哪怕离了山,遁入江河,还是一条峥嵘的巨龙!”
宁景玄的一袭话语,听得二人啧啧称奇:“所以说,刚刚地底的大家伙,便是你们开国皇帝养的小家伙咯?”
宁景玄气道:“小家伙?你知不知道,它要是真的从地底出来,会有多大?”
“多大?”
“以一国山岳做身躯,九州江河做血脉,你说多大?”
温子念有些茫然,大威九州的疆域有多大,山河有多少,他还真不清楚。
说到底,温子念只是一个大山深处,与山河相伴,飞禽走兽当做玩伴的山野小子而已。
林曦好歹也一人翻山越岭,穿过森林沼泽,混迹到戈壁之中的人,多多少有些见识。
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么大?”
宁景玄得意无比,轻声道:“那必须!”
温子念恍然:“原来如此!只是,它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呢?”
宁景玄将双手背负身后,远眺天际:“因为咱的皇帝陛下,很生气,很愤怒,想要找出刚刚出手将一言堂众人击杀的凶手!”
两人这才想起,刚刚似有一物瞬息之间落在战场,尚未看清为何,便砰然炸开,将风头无限的一干人等,打得渣都不剩。
“所以,皇上就可以隔着老远和我们说话?”
宁景玄点点头:“皇帝陛下借助九州龙脉,可以与九州之内的任何人对话。”
温子念兴奋道:“那是不是也可以帮我找找,我师叔去了何处?”
“理论上来讲,当然可以,不过嘛......”
温子念怔住:“什么?”
宁景玄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人,明明就在那里,却怎么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