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贤亭送来的五十匹马,匡厉出于拉拢的目的,又分给了李麻子他们十几匹,同时将顾贤亭的许诺也跟他们三人说得一清二楚。
其实在黑风寨接受招安后,闫罗生和顾贤亭就已经派人与四大匪首接触过。不过当时给出的条件却是让四人不太满意。
四个百户的官职外加一些金银赏赐,手下的兄弟必须打散充入各个卫所。
这谁能忍?
人家黑风寨可是一个正指挥使加一个副指挥使,而且保留编制。怎么到了俺们这里就水裆尿裤滴,俺们是后妈养滴不成!
四人心中不忿,招安的事就撂在一边了。
谁知前日顾贤亭再次派人过来,进门就先送上五十匹高头大马,而且许诺一个副指挥使加三个千户的名额,且可以和武德营一样,有独立编制。
前提有两个,第一是四伙人必须合并到一起,人数多了这事才好操作,不然朝廷断然不会同意。
第二便是秘密灭掉武德营。
李麻子三人听到如此优厚的条件,立刻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立刻便点兵点将,浩浩荡荡的朝武德营驻地杀去。
武德营的人是猛,可你现在就剩三百来人,咱们这边可是有两千多人,你再猛也总有个限度吧,还能以一当十不成。
大军行至半途,李麻子等人却是心里犯起了嘀咕。
一个副指挥使,三个千户官。
谁当指挥使?谁当千户官?
不行,这事必须得说清楚,然后三人便不约而同的朝走在中间位置的匡厉这里聚来。
搞明白了三人的来意,匡厉也是十分光棍。
这事简单啊,谁拿下于秀娥那个臭娘们,谁便来做副指挥使。
四大匪首商议妥当,行军速度顿时又加快了几分。
副指挥使的官职诱人,于秀娥那个娘们也不差啊。待自己第一个杀进武德营里,高官美人二者兼得,岂不美哉。
反正顾贤亭派来的人只说灭了武德营,没说一定要杀于秀娥啊!
……
武德营驻地,于秀娥身披金甲,手扶刀柄,凌然迎风而立,血红色的大氅随风飞舞,猎猎作响。
营寨下方,沈轩正指挥着玄武小队的人往第一层营寨底部运送大坛子。
从昨夜开始,沈轩便让青龙小队对营寨栅栏进行了加固,同时在原栅栏的外面,又临时增加了两层略矮一些的栅栏,每层栅栏相距一丈左右,在离地两米左右的位置铺上木板。
木板下面则摆放了一排装着浸透了菜籽油棉布的大坛子。
见这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沈轩爬上第一层栅栏上,站在于秀娥的身边,手搭眼帘朝山下望去。
朱雀小队正在山下挖设陷阱和陷马坑,眼看着也即将完工。
能想到的,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接下来便是迎接刀与血的时刻了。
沈轩、于秀娥二人沉默不语,望向远方。
远方烈阳正炙,灼烤着天地万物。
……
两个时辰前。
刘斐辕策马行于骑队最前方,行军也好,冲锋也罢,最前面箭头的位置,永远都是专属于他。
身后只有数千匹战马杂乱的踏地声,马上的骑士们却是仿佛哑巴一般。
刘斐辕麾下的这支队伍名为默军,最显著的特点便是无论厮杀多么惨烈,这些骑士都是一言不发,一声不吭,默默地杀人或默默地被杀。
前方三名骑士策马而来,待到距离刘斐辕身侧三丈时勒马停住。
默军铁律——任何敢于挡在行军路上的人,皆斩之。
哪怕是自己的袍泽。
“秉将军,前方四里发现两千余人,看装束疑是山匪。”
一名骑士在马上抱拳说道。
“可有马匹?”
刘斐辕马不停蹄,边走边问。
“五十匹左右。”
三名骑士策马跟上大声说道。
“少了点,不过聊胜于无。卢德昌!”
“属下在!”
“吃下那群山匪,马匹带回来,还有口粮。”
“得令!”
叫做卢德昌的将领当即策马横移出队伍并大声吼道。
“破军部丙队出列。”
三百多名骑士随着吼声横移出队伍,竟是半点没有耽误整个骑队的行进。
哒哒哒哒!
前方又是一阵马蹄声急响,又有三名骑士策马奔来。
“秉将军,西北方八里外有一伙虞军驻扎在山腰,人数四百到五百之间。”
“知道了,卢德昌!”
“属下在!”
刚准备带领麾下离开的卢德昌连忙勒住马缰。
“一并收拾了吧,然后抓紧时间追上来。”
“得令!”
……
群匪行进了一阵后,走在最前头的李麻子越想越不对劲。
四伙人中,宝泉岭的匡厉兄弟最多,武艺也是最强。顾贤亭的人先找到匡厉商议招安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匡厉这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是出了名的,怎么就这般好心,把顾贤亭许诺的好处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莫非这小子暗地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不行,自己可不能给他当枪使,还是找他立个字据把握一些,或者歃血盟誓也不错。
李麻子跟二当家打了声招呼,便再次策马往回走。
来到队伍中段,正看到刘黑龙和一阵风两人也联袂而来。
三人相视一笑,目光交汇间心领神会。
咦!你也信不过匡厉呀。
对呀对呀!
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傻子才信他。
看到三人去而复返,匡厉也是心里郁闷得紧。
他这次是真没耍小心眼,主要还是没把李麻子三人放在眼里。武德营那帮子猛人匡厉是见识过的,就凭李麻子三伙人的斤两根本就不够瞧的。
放眼漳祁两州绿林,能跟武德营掰手腕的,也就只有他匡厉一人罢了。
但是奈何匡厉人品太差,难得实诚一次,却是没人信他。
正在心里琢磨怎么样才能打消这三个家伙的疑心时,便感到地面突然轻微的震动。
靠过来的李麻子三人大惊失色,调转马头就要跑路。
“狗日的匡厉,你他妈的阴老子!”
“艹!我他妈也不知道咋回事,别他妈跑,把话说清楚。”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听到密集的马蹄声从侧面传来。
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一条长长的黑线出现在视线尽头。
黑线涌来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便已能看得清楚。
这他妈那里是黑线,分明是马队,足足三四百人的马队。
“曹尼玛的顾贤亭,你阴老子!”
匡厉见状惊怒交加,忍不住破口大骂。
“别他妈学老子说话!”
还没跑远的李麻子扭头怒喝。
漳州地界,能一次性派出三四百骑兵的只有顾贤亭,所以匡厉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中了顾贤亭那个阴险小人的算计。
见李麻子、刘黑龙、一阵风三人还要跑,匡厉急声吼道。
“跑你妈啊!两条腿的能跑过四条腿得吗,他们人少,咱们两千多人未必拼不过。逃跑只有死路一条,拼赢了就是血赚。”
不得不说,能在漳州存活这么多年,匡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转念之间便理清利害。
其他三个匪首就是纯粹的莽夫,觉得匡厉说的有道理,便高声招呼自己的兄弟朝中间靠拢。
危急关头,山匪们的潜力被激发出来,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聚拢在一起,两千多人组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方阵。
刀枪出鞘,战战兢兢的指向奔涌而来的骑队。
骑队越来越近,匡厉突然疑惑道。
“好像不是漳州左卫的人啊?”
李麻子、刘黑龙、一阵风闻言面面相觑。
不是顾贤亭的人?那会是谁?
“抛射!”
便在此时,突然听到已经靠近百步距离内的骑队里响起一道嘶吼,所有骑士把手探到了背后,再回到前面时,手中已是赫然握着军弩。
“艹!是弩!是弩!蹲下!都他妈蹲下!”
匡厉扯着嗓子凄厉的吼叫一声,便率先跳下马背,藏身在马腹之下。
嗡!
整齐的好似一声的机扩机簧声响起,一排密密麻麻的黑云朝匪群倾泻而来。
顿时,惨叫哀嚎声四起。
本就不太稳固的方阵乱作一团,所有人都盲目的奔逃,任凭大小头目喝骂抽打都无济于事。
匡厉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队伍便散了。
他心中一横,牙关紧咬,蹭的一下从马肚子底下钻出来,高举钢刀厉声呼和。
“兄弟们不要慌,他们人少,给我冲上去,砍死…”
嗡!
没等匡厉说完,恐怖的声音再次响起,匡厉好不容易鼓起的血气立刻烟消云散,低头缩脖,手脚麻利的钻回马肚子底下躲起来。
嗡!
三轮箭雨过后,山匪们损失惨重,士气全无。
而那排成一整列的骑士,则是已经趁着三轮箭雨的功夫欺进到不足五十步的距离。
“杀!”
干脆利落的一声怒吼,骑士们收起军弩,抽出寒芒逼人的钢刀,沉默的冲杀而来。
三百人冲击一千五百人。
三百人气势如虹,犹如下山猛虎。
一千五百人如丧考妣,惶惶如丧家之犬。
“跑啊!”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嗓子,顿时引起连锁效应。
跑啊!逃啊!饶命别杀我!
各种各样的哭嚎响彻云霄,一千五百余活着的山匪作鸟兽状四散奔逃。
而那队沉默的骑兵则是一言不发,目光冰冷的好似没有感情一般,专挑人多的方向冲锋。
挥刀!挥刀!挥刀!
血光迸射!
践踏!践踏!践踏!
骨裂筋折!
杀戮的盛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