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出身的于秀娥执行力很强,听到沈轩的话后,也不犹豫,直接拔刀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亲兵砍去。
匹练似的刀光割向亲兵的咽喉,常年生死之间的搏杀,让于秀娥养成了不出手则已,出手既是杀招的本能习惯。
那亲兵本来武艺就不如于秀娥,再加上根本没想到对方敢在军营里动手,措不及防下,来不及招架或是闪躲,眼见便要命丧当场。
沈轩也是被吓了一跳,自己随口一说唬人罢了,谁成想这娘们竟是下死手啊。
真要是当着满营官兵的面,砍了顾贤亭的亲兵,今天别说讨债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啊。
阻止肯定是来不及了,没办法…逃命吧!
沈轩双脚蓄力,同时脑海里回想着进营时的道路,从哪条路走距离大营出口最近!那条路上的兵卒最少!
便在这时,一道银芒宛若蛟龙般从主帐内刺出,在直刀即将斩断亲兵脖颈的一刹那,险之又险的将之拦住。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中,于秀娥挥刀的手臂荡起,直刀脱手而飞,而后整个人止不住的蹭蹭蹭后退数步。
沈轩离得近,连忙欺身上前,伸手托住于秀娥的后背。
手掌与之接触的一瞬间,沈轩便感到一股巨力顺着掌心传来,然后伸出的手臂后撤,于秀娥的身体撞入怀中。
噔噔噔噔噔!
二人做相拥状,一同后退了七八步,这才止住身形。
好不容易止住身形,二人同时抬眼向主帐门口看去。
一名中年男子右手握住一杆长枪的枪尾,左手握在长枪腰身下部,长枪的枪身因为刚刚的碰撞在极有韵律的抖动,而男子的双臂却犹如铁铸一般的稳定。
正是漳州左卫指挥使顾贤亭。
“姑奶奶就不信了!”
于秀娥怒喝一声,便要甩脱沈轩去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直刀。
沈轩连忙抓紧她的衣袖,同是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下,轻声说道。
“不要冲动,正事要紧!”
“于大人这是何意?”
顾贤亭收回长枪立在身侧,目光冷冰冰的注视着于秀娥,同时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沈轩。
“哼!明知故问。”
于秀娥还在为刚刚的交手吃了暗亏心中不忿,加之本就对顾贤亭没有好感,仰起脸同样冷冰冰的怼了回去。
这时,周围的军士已经因为刚刚的交手注意到了这里,纷纷朝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
“于大人有事便进账来说吧,莫要在外面失了体统。”
说罢,顾贤亭也不理会于秀娥的反应,转身便走回了营帐里面。
“你拉着我干吗?刚才是姓顾的偷袭,姑奶奶没有防备,否则就凭他…哼…”
“知道知道,主公武艺天下第一,咱们先把辎重要回来,然后再将姓顾的大卸八块…”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你先上,本将军为你加油助威!”
“……”
两个狗男女嘀嘀咕咕的也一头钻进主帐里面。
“都瞎看什么呢,屁股痒想吃军棍了是吧,该干嘛干嘛去!”
惊魂普定的刘秉忠驱散了看热闹的军士,而后也赶忙跟了进去。
主账内,顾贤亭面无表情的坐在案几后,长枪横放在面前的案几上。
见到于秀娥和沈轩进来,也不说些请坐之类的客套话,只是目光冷厉的盯着于秀娥,双唇紧抿,脸颊不时的抽动一下。
在自己的大营内,朝自己的亲兵下杀手,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明目张胆的挑衅啊,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作为一军主将,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威严!是面子!
顾贤亭越想越气,恨不得一声令下,便将这二人当场乱刀砍死。
可是一看到于秀娥精致的面容和健美的身躯,再一想到祁州的闫罗生,顾贤亭只能强自压下这口恶气,同时在心中恶狠狠地赌咒发誓,待将这个娘们弄到手后,一定要狠狠的折磨她、凌辱她。
“于大人好大的威风啊!却不知本官有何不周之处,竟惹得于大人拔刀相向。”
“哼!姓顾的你少在这跟姑…本将军装傻充愣,我只问你,为何拨给我武德营的辎重少了七成,今日若是不给本将军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便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地方,大不了重新回去占山插旗。”
“放肆!”
顾贤亭啪的一掌拍在案几上,木屑横飞,待抬起手后,硬木制作的案几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手掌印。
“于大人,姑且不论你说的是否属实,单凭你刚刚的厥词,本官现在便可下令将你拿下治罪。”
“哼!有胆便来试试!”
“你…!”
“哎哎哎!二位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莫要动怒。二位都是国之栋梁,军中砥柱,无论气坏了那位都是国朝的损失啊!”
最后 进来的刘秉忠眼见局面又要滑向失控的边缘,连忙跳将出来,打起了圆场。
“狗…”
于秀娥杏眼一竖便要开口喝骂,却是腰间又被沈轩掐了一下,要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心中有些恼怒。
这个登徒子又趁机占我便宜,掐哪里不好,偏要掐腰。
可是碍于现场有两个更让她厌恶的家伙,实在不好发作。
“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秀娥心中恶狠狠地发誓。
顾贤亭也不想跟这个有些混不吝的女土匪继续口舌之争了,决意将情况搬回正途,看向刘秉忠假意问道。
“刘曹市,军需辎重一直都是有你负责,刚刚于将军声称拨给武德营的辎重仅有实际数目的三成,可有此事?”
“大人!卑职冤枉啊!”
刘秉忠闻言顿时面色大变,哀呼一声便跪倒在顾贤亭面前。
大虞不兴跪礼,除了一些特别的重大场合如祭天、祭祖等以外。
每三日一次的朝会上,文武百官对皇帝也不过是行半身礼,御书房召见时,甚至只是微微躬身即可。
大虞军中则更是如此,男儿膝下有黄金,被每一位军人牢牢记在心中。
而刘秉忠此刻这一跪,配合着悲切的语调,顿时便显得怨气冲霄,让人为之动容。
“大人明鉴,武德营乃是闫总兵亲自下令要妥善安排的,卑职接到文书后,生怕手下的儿郎们恶习难改,便亲自监督,从出仓到运送,还有验点、核对、画押至最后入库,卑职全程都是一点不落的跟着。卑职敢以性命起誓,拨给武德营的辎重,绝无半点克扣,否则不得好死!”
啧啧!真下血本啊,这种话都敢说。
沈轩闻言忍不住嘴角撇了一下,同时不忘掐一把于秀娥盈盈一握的腰肢,将于秀娥差点忍不住开喷的话生生的掐了回去。
待刘秉忠满面委屈悲愤的陈述完冤屈,顾贤亭做出沉吟状,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
瞟了仍是一脸冷色的于秀娥,见她没有讲话的意思,便沉声说道。
“于将军乃是闫总兵奏请朝廷,陛下御笔亲赐的武德营指挥使,难道还会随口污蔑你一个小小的军需曹事。你既说自己是冤屈的,那便拿出切实的证据来,否则今日本官便要为于将军、为武德营的众将士讨还一个公道。”
说罢,顾贤亭不着痕迹的瞟了于秀娥一眼,他对于自己的这番表态十分满意,想来姓于的婆娘应该会感激涕零吧。
果然,于秀娥原本一直竖立起来,做凶恶状的柳眉抖动了一下,嫩红的娇唇也微不可查的紧抿了一下。
“你个混蛋,还掐起来没完了是吧!”
于秀娥心中怒骂。
“抱歉啊领导,还以为您还要怼回去呢,误掐!误掐!我真没有占您便宜的意思!”
沈轩在心中致以万分的歉意。
自认为得逞,受到了鼓舞的顾贤亭心中一喜,再次一拍案几,然后指着刘秉忠怒喝道。
“狗东西!还不从实招来!”
刘秉忠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举过头顶,声泪俱下道。
“大人!卑职真的是冤枉的啊,这是拨给武德营辎重的账册,里面清清楚楚记载每一项物资的数目,出库、查验人员的签字画押俱全。最后的数目于大人也是核对过并亲手画押了的呀!”
“拿过来!”
刘秉忠双膝蠕行至案几边,将账册递到顾贤亭的手中。
接过账册后,顾贤亭装模作样的翻看,不时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待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末尾处的画押,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这婆娘的字好丑!”
其实,于秀娥的字已经不是丑能够形容的了,若不是知晓这是她的签名,任何人来看,都认不出那三团鬼画符一般的墨迹竟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合上账册,顾贤亭沉吟了一下,而后说道。
“刘曹事你掌管军需多年,对于账目上的门道最是了解。凭你的本事,想要做出一本天衣无缝的假账册并非难事。除非…”
“大人,卑职以性命担保,这本账册绝无虚假。武德营哪里亦有副本,上面有卑职的画押,两相核对,大人便可知卑职所言句句属实。而且当日负责押送搬运的士卒也都可以为卑职作证。”
“这…既有物证,又有人证…于大人你看…”
顾贤亭看向于秀娥欲言又止。
意思很明显,刘秉忠已经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于秀娥总不能空口白话的随意指证吧,拿出你的证据吧。
顾贤亭知道于秀娥肯定是拿不出任何证据的,这本来就是自己精心为她设计的一个套。
你于秀娥拿不出证据,那就没办法了,本官只能公事公办。
拿不出证据便不能给你补齐辎重,没有了辎重,武德营几百号人吃啥喝啥,到时还不是要来哀求本官。
哼哼!等到那时,你还是要被本官随意揉捏。
待你成为本官的禁脔,闫罗生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为本官做了嫁衣,哈哈哈!
顾贤亭越想越是得意,差一点就忍不住放声大笑出来。
“嗤!有证据如何?没有证据又如何?物证能作假,人证便做不的假了吗?简直可笑!可笑至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