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沈轩扭头朝声音来处看去,便见到一个老者穿着一身破旧溅满暗褐色血迹的军服站在床边,右手的拇指和中指间还夹着几根银针。
“敢问老先生意欲何为?”
沈轩脱口问道。
“施针!”
老者撵动银针笑道。
“为何人施针?”
“当然是为后生仔你施针喽!”
“可我已醒来!”
“仍须巩固一下!”
“老先生有话好说,莫要动针!…哎哎哎…太阳太阴不可轻易施针啊…哎…啊…”
一刻钟后,脑袋上插着五根银针的沈轩,满脸幽怨的瞪着老者,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老者丝毫不为沈轩的气势所动,从怀中取出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
“头脑可还昏胀?”
“哼!”
“手脚有力否?”
“哼!”
“看来要多施几针啦!”
“晚辈错了,老先生息怒!”
“孺子可教!”
沈轩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嗯…请问老先生,此地是何处?“
已经摆正了心态的沈轩问道。
“漳州左卫伤兵营…后生头脑可还昏胀?“
老者捻针微笑先答后问。
“清醒无比,耳聪目明…我是如何到了这里?”
沈轩咧开嘴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以证明自己确实非常的健康,同样先答后问。
“两日前一旗捉郎卫将你带回,那时你重伤昏迷,无论老夫施展何种手段都无法将你唤醒,于是便施展习自顺之先生的银针之术,果然针到病除,顺之先生真乃医道圣手啊!”
“顺之先生…”
沈轩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随后便见老者满是皱纹的手掌朝自己的前胸袭来。
“老先生请自重,小子…卖艺不卖身啊!”
沈轩意欲挣扎,但奈何四肢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邪恶之手,扯住了前襟,随后一把拉开。
“咦!”
老者惊叹一声,随后胸膛上传来一抹冰凉的触感。
沈轩怒视老者,刚要出口训斥,便见老者目光炯炯发亮,满是惊异之色。
“前日刚把你送来时,胸膛、小腹、心口共计六处伤口,胸腹五处只是伤及皮肉,尚无大碍,但心口一处已经堪堪触及心脏。当时老夫便以为你小子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老天的意思了。昨天来时,见你六处伤口都已结疤,便已大感惊异,谁成想今日一观,竟是已连疤痕都褪去,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这…这…这是何道理!“
老者一边惊叹,一边探出指甲盖拨弄小腹上一道浅浅的印痕。
酥麻的感觉从小腹上传来,沈轩顿感身体恢复了一些气力,一把抓住老者的手,正色道。
“老先生…虽说医者父母心,可还是请放尊重些!”
老者看了一眼沈轩有些愠怒面庞,讪讪的收回手掌。
见沈轩确实情况不错,加之营内还有众多伤病需要医治,便也不再纠缠,简单的询问和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呼!”
沈轩目送老者的身影走出营帐,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的清白算是保住了。
便在此时,老者的脑袋探进营帐对沈轩说道。
“老夫晚上再来,等我!”
沈轩心中骇然,躺直身躯,默默的积蓄力量,心中发誓,绝不会让自己再任人摆布。
意识沉入体内,一路行至雪山气海处,只看到一片破败。
沈轩心中苦笑,那一日剑气刀罡临身透体而过,蕴养灵气的雪山气海已经被完全摧毁,还真是不留一点余地啊。
心中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将意识转向心脏。
沈轩原本是一名剑修,他们这一脉养剑的功法比较奇特,名为心剑。飞剑蕴养在剑心内,剑心建于心窍中。
意识沉入心窍,感应之下,沈轩无奈苦笑。
心窍当日被一剑贯穿,如今不知为何却是已经修复完好如初,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模样,但剑心却是已经破碎如屑,仅余星星点点的灵气散落在心窍中,似乎在证明这里曾经有一个存在。
按理说,心窍被飞剑贯穿,沈轩应该当场身死道消才对,可是为何自己却还活着?
无意识的,沈轩伸手摸向了心脏的位置。
为何自己心脏被洞穿却没死?
难道…是哪本书?
对了!我的书呢?师尊赐予我的黄粱书呢?
沈轩心中一惊,双手连忙在身上摸索!
外出历练之时,沈轩只带着两把剑,一些散碎银两和干粮。
再就是师尊珍而重之交给他的一本黄粱书,具师尊所言,这本黄粱书与人间大道有关,乃是师尊的师尊的师尊传下来的,只是可惜,自己这一脉始终未有人能够读懂参透。
浑身上下就那么点地方,几下子就摸索完毕,沈轩确定,除了某一处部位以外,真的是身无长物了。
便在这时,意识仍沉浸在心窍中的沈轩,突然感受到似有一股莫名的波动传来,死而复生的心窍接受到这股波动后,竟是跳动的节奏加快了那么一奈奈。
这是什么?
沈轩心头一动,将意识转至雪山气海,便见到雪山气海似乎…好像…貌似比刚刚好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那股能量波动是什么?
沈轩眉头紧锁,心中思量。
过了一会,神秘的能量波动再次传来,雪山气海在能量波动的滋润下,微不可查的发生着一些改变。
沈轩连忙控制意识朝能量波动传来的方向探去。
沿着胸腹一路向下,意识来到肚脐下四指处,终于见到一本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迷你书籍。
窝草…黄粱书…怎…怎么进到我肚子里了?
沈轩的意识靠近过去,悚然而惊。
遇袭当日,飞剑贯心而过,作为师门宝贝的黄粱书,恰好被沈轩珍而重之的揣在胸口偏左处,飞剑先是穿透黄粱书,而后才穿透沈轩的心窍。
可…可这有点匪夷所思啊!
沈轩搞不懂为何黄粱书会进入自己的身体里面,正在愣神的功夫,意识不自觉的便朝迷你黄粱书靠了过去。
刚刚接触外围的光晕,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自黄粱书中传来。
哎呦!还挺能吸!
沈轩的意识被吸入黄粱书中。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头戴高冕,身着黑服的威武男子站于高台之上,目光睥睨四方。“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面黄高瘦的汉子,发出猥琐至极的笑声。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戡乱以武,守成以文,文武之道,各随其时。”
“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
一幕幕画面、一道道呐喊,宛如奔涌而来的小蝌蚪,冲进沈轩的脑海。
沈轩只感到头痛欲裂,似乎要被充满了、挤爆了。
他此刻只想高喊:我服了、你赢了、停下来、亚麻跌…
“原来…梦境也可以是连续的吗?”
此时发生的这一幕,沈轩不算陌生。
就在他昏迷的两日里,迷迷糊糊的沈轩就已经做过与之相似的梦,不过貌似时代并不相同。那个梦境里有三皇五帝、尝草辨毒、植桑织布、文成鬼惊、挖山治水、家国天下、群雄争锋…
两段梦境加起来,便是一个民族从诞生到发展至强盛最后衰落,而后再次崛起,如此生生不息的数千年血泪史与光辉史。
“这…便是黄粱书里记载的内容吗?这…便是人间大道吗?”
画面缓缓淡去、呐喊渐渐消散,沈轩的意识退出黄粱书,再次凝神看去,便见黄粱书书页开始内卷向中心聚拢,而后开始坍塌,一阵强光过后,黄粱书不见了,原本的位置出现了一粒豌豆模样的种子。
一道明悟浮现在沈轩的心头。
“这是…道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