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在京都的府邸很大吧,不如我今夜就派兄弟去随便挖一挖,看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来?”
侯献忠看着沈轩的眼睛,忍不住心中一突,刚到嘴边想要辩解的话也生生憋了回去。
他在沈轩的眼中看到了愤怒、疯狂和仇恨!
作为宁王府的长史,宁王姜祐校的心腹,自家主子有何种爱好,首尾又是如何料理,自是最清楚不过。
只不过侯献忠自认这些年来事情做的隐蔽,宁王府邸又是陛下御赐的皇族居所,整个大虞没有那个失心疯的敢去搜查。
可偏偏眼前的这个沈平常就是一个疯子!
可有你的妻女姐妹被送入了王府?为了一些不相干的平民百姓,冒着得罪整个皇族的风险值得吗?
大虞建国三百余年,皇族不得参政、不得从军、不得科举,这不行那不行,除了风花雪月玩女人,强抢民田刮地皮,还能干点啥?
人总要有点爱好的吧!总要有发泄情绪的渠道的吧!
三百多年了,只要不是扯旗造反,这些腌臜事已经是历代满朝文武都默认默许的事了,怎么到了你这就死抓住不放呢!
侯献忠眼珠乱转,心中在思考对策。
沈轩却是目光一转,盯住了卫羽山。
“京都城外的那座山庄是威远伯的产业吧,山庄里面都干了什么,卫先生可知晓?”
“这…”
卫羽山没想到沈轩突然想火力转向了自己,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座山庄管事之人就是卫羽山的小舅子,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急惶惶的跑过来找沈轩。
可总不能就此承认吧?
但转念一想,自己小舅子就在人家手里握着呢,否认起来也底气不足啊。
“啧啧!将拐卖人口做成了产业链不说,还雇佣多位修行者,不知威远伯想要做什么?”
见卫羽山沉默不语,沈轩又将目光转向段大尤。
“咦!段大人不是要去交接人犯的吗?怎么还在这里?莫非是想吃过晚饭再走?”
“啊?”
段大尤吃惊的看向沈轩,不敢置信的问道。
“我…我能走?”
““真想留下来吃饭?”
沈轩问道。
“不了不了!多谢沈大人的美意,我…这就去交接。”
段大尤如蒙大赦,摆着手拒绝了沈轩的提议,小跑出厅堂。
“回去告诉你家上司,事不可做尽,话不可说尽,凡事太尽,缘分必定早尽!”
沈轩朝着段大尤的背影喊道。
“记住了,一定一字不落的转达,沈大人放心!”
段大尤头也不回的答道。
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指挥使虽然也做了不少恶事,但还没有突破沈轩的底线,所以本来就没想难为段大尤,敲打一番就放其离开。
最关键的一点,五城兵马司负责京都各处城门的守卫,几个指挥使都是景隆帝信得过的心腹,沈轩即便想把他们怎么样,估计景隆帝也不会答应的。
“来人!”
待段大尤离去后,沈轩朝门外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
两名飞鱼卫军士闻言走进厅堂,抱拳行礼道。
“给二位先生准备两间干净的房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探视。”
“沈平常你什么意思?本官乃是王府长史,你无权扣留!”
侯献忠闻言顿时面色一变,疾言厉色的吼道。
“乖乖听话,别逼我动手啊!”
沈轩坐回到座位上,懒洋洋的答道。
“你…”
侯献忠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卫羽山拉住了衣袖。
“刘世广!”
卫羽山在侯献忠的耳边低声说道。
侯献忠顿时想起来了,沈平常连刘世广都不惯着,还会在乎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王府长史?
万一真逼着他动手打自己一顿,那就有点犯不上了。
事已至此,最好还是乖乖听话,一切都等着勇武候府、宁王府和威远伯府的动作吧。
想通了关节,侯献忠便闭上了嘴巴,与卫羽山一起,随着两名军士离去。
“大人!”
这边人刚走,厅堂正门边上就探出余习琼的半边脑袋来,朝着沈轩叫了一声,语气之中还带着点哀怨。
“老余啊!进来进来,这是你的衙门,怎么搞得好像客人一样见外,快进来坐!”
沈轩连忙招呼道。
余习琼不情不愿的走进来,坐到沈轩旁边,苦着脸哀求道。
“大人啊!求您老大发慈悲,将卑职转到别处去吧。边关、州县卫所、屯田都行,或者革职也中。就当卑职求您了!”
“老余你干的好好的,说这些丧气话作甚?”
沈轩不紧不慢的吸溜一口凉茶后说道。
“大人啊!咱们飞鱼卫是陛下亲军不假,监察百官也是职责之内,可您老昨夜刚把京都闹了个底朝天,今天又一下子得罪了皇亲、勋戚和实权军方,卑职实在是…实在是顶不住啊!”
“怕个鸟蛋!这不是有我顶着呢吗,今晚我就在你北衙住下了,有来找事的尽管带到本官面前来。”
“大…”
“大什么大!我知道我很大,不用你一再提醒,又不是小娘子,本官大不大的与你何干!赶紧干活去!”
沈轩没好气的把愁眉苦脸的余习琼赶了出去。
飞鱼卫北衙的校场上,鞭打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毕竟昨夜抓了太多的人,估摸这种情况有可能要持续到明天中午。
凡是在校场上直接审讯的都只是一些小角色,重要的犯人此刻都在地下的昭狱内,享受刑讯专家的特殊招待。
飞鱼卫这边热闹非凡,京都里有几处地方也不消停。
几辆马车从不同的府邸出来,朝着同一个地点而去。
皇宫御书房内,景隆帝和沈守缺看完了手中的条 子后,相视一笑。
“如何?”
沈守缺道。
“果然不住你所料,你那个小师弟还真是…啧啧!”
景隆帝想了一下,发现竟是没有具体的词汇能准确的形容沈轩这个人和他所做的这些事。
说他莽撞吧,还知道不动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
说他谨慎吧,却是连勇武候刘耀光的儿子都敢扣押。
景隆帝摇头苦笑,提笔在条 子后面写下几个字,喊来守在门外的洪钟,将条 子交给他。
陆锦玄抬头瞧了一眼天上的朗月,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亥时了。
啪嗒!
一颗小石块从围墙里扔了出来,正好落在陆锦玄的脚下。
陆锦玄左右瞅了瞅四下无人,连忙捡起石块塞入怀中,匆匆离去。
待远离宫墙后,才寻了一个角落取出石块,拔开包裹石块的纸条,借着月光仔细观瞧。
纸条的正面是陆锦玄自己的字迹,没必要细看。
将纸条翻个面,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随他折腾!
陆锦玄撇了撇嘴,将纸条塞进嘴里吞咽进肚,而后抛玩着石块,哼着小曲朝北衙所在的方向走去。
“哎呦!大人吃着呢!”
陆锦玄探头朝厅堂内一瞧,见沈轩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子旁吃宵夜呢。便陪着笑凑到跟前,自己拽个凳子坐在了对面。
“老陆啊!你老小子一天没见到面,是不是逛窑子去了?”
沈轩醉里嚼着饭菜,含糊的问道。
“哎呦大人可真是冤枉卑职了,卑职知晓大人辛苦,便想着尽自己的一份力,为大人排忧解难,这不找来了一些案宗,想着能帮到大人您一些小忙嘛!”
说着,陆锦玄从怀里取出几本小册子,放到沈轩的面前。
“什么东西?”
沈轩放下手中的饭碗,一手夹菜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去翻册子。
“嘿嘿!也没啥,就是手下的兄弟们闲来无事,搜集的一些密辛,卑职估摸着大人应该用得到。”
说完,陆锦玄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吞了一下口水。
“都是自家兄弟,别客气自己找筷子碗去。”
“得嘞!”
陆锦玄也着实是饿得慌了,熟门熟路的跑出去找来碗筷盛饭,回来后便坐下风卷残云般的大吃起来。
“啧啧!老陆有心了啊!”
陆锦玄送来的册子里,分别记录了宁王府、威远伯府和勇武候府近些年来的种种不法之事,时间地点人物甚为详细。
册子的纸张微微泛黄,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但其中大部分的字迹却明显是最近才写上去的。
沈轩口中称赞陆锦玄,可心中却是有些腻味。
这一次之所以拿宁王府、威远伯府、勇武候府这三家皇亲勋戚开刀,其实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沈轩这些天找沈长青了解过大虞朝局近些年的大概情况,然后根据自己旁观梦中世界数千年王朝更迭总结出来的规律,圈定了几个可以动一动的大鳄。
经过三百余年的时光,皇亲和勋戚这两股势力已经越发的膨胀,成为了依附在大虞身上,敲骨吸髓的毒瘤。
在沈轩梦中世界的各个王朝里,凡是朝代中期想要有所作为的君主,首先都会拿这两股势力开刀。
所以沈轩猜测,动宁王府和威远伯府,景隆帝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勇武候,他待在边关的时间太久了,近些年已经有了持功自傲的迹象。
借着刘世广胡作非为便想将勇武候扳倒不太现实,但敲打一番,甚至籍此将之调回京都,都是不错的选择。
动这几个人应该…不会遭到来自宫中的压力,沈轩如此猜测。
但看完陆锦玄拿来的小册子,沈轩便知道自己还是掉进了沈守缺挖好的坑里。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推断出来的,根本就是沈守缺早就安排好,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到了这三家的身上。
沈长青那小子也是不地道,当时讲述大虞朝堂局势,就是在把自己往坑里面引呢。
沈轩心中暗骂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狡猾大大滴!
“冤枉啊!”
便在这时,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喊声,划破宁静的夜空,传进沈轩的耳中。
“大人不好了!勇武候府的老太君跪在咱们门前喊冤呢!”
余习琼着急忙慌的跑进来,急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