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沛笑道:“都说‘生死局’神通广大,今日一见,果真是教咱大开眼界。怎么?你中原自家兄弟,你也能下得去屠刀?戴坛主心狠手辣,实在令人佩服,佩服……”
北军一边,曹沛、窦让、罗伏云、乱星红等人皆受内伤,又被戴天恩拿了大穴,此时也只得坐地调息,不敢妄动。
戴天恩从北军阵中走入,那士卒倒挥动兵刃来挡他去路,不让他靠近曹沛等人。戴天恩面带冷笑,负手而进,灰袍霎时扬起,真气于瞬时旋流,四散震裂之下,左右两边的士卒发出哀号惨叫,只听得咯咯的骨头碎裂之声,‘生死局’所到之处,士卒倒地不起,哀号震天。
再往里走,谁还敢拦这个瘟神恶煞!北军连滚带爬让出一条道来,戴天恩信步到了曹沛等人面前。
他俯身直视曹沛,笑道:“曹公公,你被贬到敬事房做小太监,还能在这诸位重臣将军面前耀武扬威,本坛倒觉得你有趣得紧。怎么曹公公耳目都渗到诡府门来了?看来诡府门门规不严,不单江湖上人尽皆知,就连汴攸城也有流传。本坛往后,可要多加留心了!不知何时,我门中要混进几只‘金笼鸟’来?”
曹沛心中大惊,他死也想不到,戴天恩竟知道“金笼鸟”的事。曹沛虽心中震恐,但面色丝毫不变,随即开口道:“戴坛主,你替我皇除了中原各路叛党,我定会奏明圣上,到时候赏你高官厚禄,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你我同朝为官,岂不快哉?又何苦对我汴攸城众人出手,待你统一了中原各派,我们两家平分天下,你今日尚未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又何必树汴攸城为敌,你将我等放了,咱便帮你收拾这些中原叛党!”
戴天恩睬也不睬曹沛,径直从他面前走过。戴天恩经过之时,曹沛、窦让之人只觉从地而起一股热气,随后真气扑面,内劲强悍无比,久久不散。几人心下诧异,皆感慨此人内力之强。当下便没了反抗之心,若这戴天恩动了杀心,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了。
戴天恩信步向前,经过孙赫、方通臂等人,又望了一眼罗伏云。他回身朝着被困的群雄望去,目光迅速扫视那一群人,后将眼神定在几名青袍道士之间,那个身着藏青紧衣的少年身上。
伏云听得这人在口中默念一个名字:“罗念成。”罗伏云抬头望向戴天恩,只见他瞬时转头过来,双眼也盯着自己,那蛇眼中似要射出寒毒,教人不能逼视。戴天恩随即拔步离开,继续往前走。
他停在乱星红面前,问她道:“浴炎凤在何处?”
乱星红闭目练气,打坐调息,全然不去理会戴天恩的话。戴天恩左掌朝地,微微转动,掌下氤氲一股强悍真气,他催动掌力,凝在手心不发。“小姑娘,你可知本坛这一掌按在你百会穴处,你会如何?”
乱星红内息极乱,她功底不强,全凭浴炎凤灵真与众高手过招,方才吃了戴天恩一击,现下已十分虚弱,方才戴天恩的话,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彼时戴天恩将左掌提起,突在乱星红右侧,朝着戴天恩疾刺一枪。这杆银枪枪法来得极快,方位又准,正是迎着戴天恩那一掌去的。张五常见戴天恩欲以掌力加害乱星红性命,这才冒死相救。
奈何戴天恩功力已入至臻境界,他瞬收左掌,一绕右臂,缠了银枪抓在手中,只轻轻往外一带,五常似是被五匹烈马同时拉拽,登时飞了出去。连枪带人摔在戴天恩身后。十几名北军蹿溜溜围上,去扶五常。
戴天恩五指悬在乱星红头顶,登时这女子为真气笼罩,不稍片刻,浴炎凤从她袖中自出,缓缓升至戴天恩手中。
戴天恩抓了这匕首,放在左掌,右手拔出匕刃。细细端详:“天下……第一……”
乱星红知浴炎凤被夺去,恍神间气血翻涌,只叫了声:“别走!”便口吐鲜血,倒地晕了过去。
戴天恩哪里会再理会,他立在各派掌门、汴攸城群豪面前,挥动着手中那柄匕首。
“群豪今日到此,一是为了救出各派弟子,二是要救一个叫做罗念成的小子,是不是?”他虽如此问了,大伙儿目光朝着念成望去,见他瞑目蹙眉,强压紊乱之气,神情甚是痛苦。玄明观六弟子在他身旁,间断地为他输送真气疗伤。
戴天恩虽问了,但是没人回他的话,他继续道:“本坛听闻江湖上出了这样一号人物,赴邱泽蛮营腹地,不死而归。习得了玄明观天师老祖留下的道门玄宗天卷内的高深功法,又大闹宰相黑虎堂宴会,神止峰上擒杀李翀。这个人叫做罗念成,是不是?群豪今日到此,便有一半是因他而来。真是少年英才,豪杰辈出。本坛今日到此,正想会一会这个人物,看看后生有多可畏。你们哪一个,是叫做罗念成的?”
戴天恩冷冷瞧着中原群豪,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戴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差人屠杀镇风镖局百余口,已犯下重重杀孽,老衲虽不知你对武林各派如何加以残害,但老衲劝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茫茫众人,来往熙熙,人生不过数十载,争权夺利,又有何宜。你为武林盟主之位屡犯杀戒,摧残多少人家。使妻无夫,子无父,老无子,我等皆是北境之人,争来争去,伤的都是自家骨肉,今番你对中原武林大肆屠戮,明日又树千百对头,冤冤相报,后祸无穷……阿弥陀佛……”
“戴天恩,你设下今日毒计,为得不就是这武林盟主的位子。今番你杀光了各派弟子,单单由你来做这盟主,你以为中原各派会因怕你而妥协吗。你当不成这盟主,你是武林中人人讨伐的大魔头,诡府门……诡府门不就是靠着几样暗器,才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胜了众人。今日你挑起汴攸城和中原各派的矛盾,坐收渔利,显然图谋已久,我武林中人谁看不出你的歹心,你想凭这点手段,就坐上盟主的位子么?”又一帮帮主跟在慧能后说道。
众人内伤稍缓,只是暂时无法动用骨纹真气,大伙儿渐渐壮起了胆子,开始纷纷声讨戴天恩,更有人高声叫骂。
马狂人道:“奸贼,慧能大师、玄通道长定是被你诡府门中那‘封穴针’伤了要害,否则就算你又大罗金仙的本事,也难敌当世这二位高手,你诡府门一帮鸡鸣狗盗之徒,没有本事,净靠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害人。就凭你这样的贼人,还想做武林盟主,做狗屁的春秋大梦去吧!我马帮绝不同意此事!”他瞅见了那外围几名马帮弟子,叫骂几声,嘬口唾沫到地上,“这帮狗崽子,定是我瞎了眼,才收了他们,我马帮各个都是有种的好汉,这般受人要挟,叛门投人之辈,有辱我帮声誉。”
马狂人大叫之下,提刀纵身朝那几名押着慧能、玄通二人的马帮弟子砍去。正此时,戴天恩探手侧身,瞬间跟进到马狂人面前,他凝力在右掌,对刀而发,任谁看这一刀一掌相接,来掌定要被这刀从掌心刺穿。众人大骇,却只见戴天恩独独迎着那口刀而去,这刀掌相接之时,真气从增羽纹骨纹窜出,戴天恩身后大起金光,只闻“嘣嘣嘣”几声,马狂人手中那口刀,刀刃未到戴天恩掌上,竟节节崩断,一寸寸掉在了地上。
马狂人大喝之间,身子已到戴天恩面前,他见手中刀竟被掌力压得分崩离析,徒留一只刀柄。想抽身定住,再收这一式,却给戴天恩早已扬起的左手抓住了右肩。
“马帮主好刀法!”戴天恩云淡风轻,跟着右手再往前送。只听嘭地一声,这马狂人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掌,因为身子给戴天恩抓着,他并没有朝后飞出去,众人看时,只见他前胸受了一掌,身体剧烈晃动,咔嚓一声,锁骨、肋骨似乎都已齐断,马狂人一声都没出,软绵绵待在戴天恩手中不动了。
马狂人身材高大,戴天恩一手托着他,他双脚还拖在地上,戴天恩随即一扬左手,把那马狂人的尸体扔在了地上。
这正是戴天恩的成名绝技,‘销形化骨掌’,这掌力惊人,招式毒辣,中掌者内力若在他之下,浑身骨头都要被震得粉碎,哪还有叫喊的余地,当即暴毙而亡。当下见此招之人,无不魂游九天,看马狂人惨死之状,又觉他死得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当时刹那间全身骨裂的剧痛,似乎每个人都能感受的到。
“武林盟主,能者为之。我今日来此救诸位,诸位却不领情,这倒罢了,还有恶语相向,本坛虽不愿过多计较,但为今之时,若是没人担此大任,本坛只好勉为其难,坐了这个位子。若是在场的英豪有谁不答应,还请上前来,和本坛过上几招,若是胜了本坛,本坛自当辅佐大能,来担任这个盟主,带领我中原各派度此大劫。敢问有哪一位有异议,还请上来说话。”
戴天恩纵身上了一块巨大青石,他身材不高,站在石上,方有藐视群雄之感。
听他这话,无人不咬牙切齿,只可惜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却不能上前和这厮一决生死。他一套‘销形化骨掌’令多少英豪望而却步,如今的情形,又是各派好手皆已身受重伤,又或是内力大损,自然没一个是他戴天恩的对手。他这一步步的如意算盘,可是打得跟雷一样响。
群豪忿忿,却无人再出声了。戴天恩停了半刻,环顾四周,又道:“诸位掌门、前辈,若是不做声,本坛就当做你们默许了此事,你们既推我为盟主,那么盟主之言,各派自当遵循才对。如果诸位掌门有何异议,还请说出来。今日天下群豪齐聚于此,立武林盟主一事,是在天下豪杰亲眼见证下干成的,往后为我中原武林之利,若有不从本坛主的,如何处置,诸位心中应当有数。”
不知道人大怒,挺剑而出,“恶贼!我来和你比试!”他正欲出战,却被不念、不觉等人拦下。“六师弟!你干什么!咱们大伙儿就算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忍不下这口气,也不能白白送命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怎可这般沉不住气!”
不知道人哀叹一声,将手中长剑重重摔落在地。“哎!若罗少侠今日神功尚在,凭我派天师留下的神功,定能将这恶贼杀了!诸位掌门,各派人士也不必在此受辱!”
他话音未落,戴天恩已欺身而来,玄明观六名弟子皆持剑起势,这六人知定不敌戴天恩,但他们六师兄弟情同手足,如今面临大难,即便赴死,也定要保护对方周全,当下各自拿出必死决心,要和戴天恩决斗。六人顺势摆出那‘罡木六合剑阵’,剑招一起,光影闪动,六剑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剑术绽开四面攻防,威势不小。
这剑阵本是六人最后的杀招,当下戴天恩攻来,六人来不及多想,谁也没多说一句,竟齐心不约而同使出了这套阵法,因此虽时间短暂,但当戴天恩近身时,‘罡木六合剑阵’已然成形。六名道长各守一个方位,执剑起势,相互照应,只等着戴天恩前来破剑。
戴天恩双掌凝了骨纹真气,暗运在侧,临六剑一丈开外时,忽动右眉,左袖甩出。那袖中飞出五枚毒镖,以迅雷之势朝着五个方向飞去。六剑各守门户,只有不知道长一处尚无暗箭袭来。
这六人各自道声“小心!”横剑来拦毒镖,戴天恩既是诡府门人,这使暗器的手段,自是一绝,他开创此派,又教得弟子修习暗器打法,分门别类,竟有二十八种之多,袖箭、毒镖应有尽有。他这五枚暗器一出,自带残影,顺时之变,已到了无人面门。
羌靡大喝:“小道长当心了!这诡府门的暗器打法,专门趁人不备!”
羌靡这话,都是从那覃瞳身上学来的经验之谈。他话音未落,飞向五位道长的毒镖,竟在接剑之前分毫时刻,倏儿转换方位,一齐朝着那无镖之地,不知道长飞去。
这其中变动之奇、之急,几乎没人能够反应过来。羌靡说话之时,那毒镖已转向了,他话音落地,五枚镖正乒乒乓乓砸在不知道人的长剑上。幸好不知早早起剑护起了中路,否则定要中镖。只可惜他虽挡下了这毒镖,戴天恩却兀自带掌力朝他而来。他惊惧之下,脑中满是马狂人死时的惨状,竟不知用何种方式避开。其余的五人,皆在挡镖时作招收剑回防,此时再递剑去救师弟,已经来不急了。
玄通在远处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不知!快闪开!”他见戴天恩朝着那不知道人奔去,这一掌若是按下,定要取不知的性命。但他此刻身中封穴针,无法催动骨纹,运上真气,故此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脱身去救弟子。
在场之人,多半已扭过头去,合了双眼不愿再见到同马狂人一般的死法。戴天恩掌至半空,而不去击那不知小道长。六剑此时各自分散,罡木六合阵的威力难以施展,戴天恩径自入了此阵,身子像只狲猴半空弯越,顺右手下去,一把攥到罗念成衣襟上,把罗念成从六人剑阵中带走。
这六人来不及反应,再看戴天恩去向时,他已回到方才所起之地,把罗念成带到空地,扔在一边。罗念成方才不知为何身体异样,六剑合力为他稳住气息,此时他尚未睁开眼来,戴天恩将他擒去,又点了他几处大穴,他此时更是一动不能动。
戴天恩笑道:“此人便是这些年江湖上出头的后辈,诸位都该认得。”
各派高手顾不得担忧罗念成死活,此时人人自危,罗念成到了这恶贼手上,大伙儿却无可奈何。玄明观众位道长叫道:“戴天恩!你为祸武林,人人得而诛之,快放了罗少侠!”
戴天恩将罗念成从地上隔空提起,众人但见他手间力道,乃是一股强劲真气所化,他笑道:“既然武林各派都以这姓罗的小子为尊,以为他是救水救火的大救星,今日就让我来和他比试比试,若我胜了你们口中这个功高盖世的罗少侠,那这盟主的位子,只好由本坛来坐。诸位武林同道不敢上前挑战,我只好自己挑选对手。我对这后生的本事也略有所闻,今日正好见识见识他的剑法,和他偷学来的‘道门玄宗’天卷之功。”
“放开他!”罗伏云奋力将手中画戟朝着那戴天恩掷去,念成在这恶贼手上,定不得好过,戴天恩方式施展功法,又杀人扬威,罗伏云皆看在眼中。此时他擒了念成,说要与念成比个高低,依念成如今的状态,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罗伏云当下发作,决不愿亲眼看着念成任人摆布。他将那画戟掷出,随后拔了腰间啸珑,冲步而上。
寂静的人群忽喝出这么一声,大伙儿多少都有些诧异。戴天恩眼珠子一转,望见罗伏云将那画戟掷来。戴天恩运起增羽纹骨纹,力凝左掌,把那画戟逼开在寸许之外。他早发觉罗伏云还有后手,因此右掌朝地,早早做了准备。待罗伏云挺剑刺来,他催动右掌掌力,加持在左掌之上,双手合力,将那画戟打向一边,先隔开了罗伏云第一剑。
罗伏云抢上前去,先护在念成身边,他口中叫着罗念成名字,只是他此刻并不醒来。戴天恩闪身避剑之后,马上重振架势,双掌齐出。“想必你就是威震西南的罗将军了!你这兄弟投奔了武林,你二人已分道扬镳,你还护着他作甚?我一掌把他打死,你也好向那汴攸城之主李启明交待!”
伏云半跪在地上,右臂搂着念成在怀中,只左手执长剑,欲同戴天恩搏杀。“住口!谁都不能伤他!”
戴天恩冷笑道:“你也是习武之人,怎么这样蹲着只用一手跟我打,是瞧不起本坛?本坛方才所出掌力,你可曾看见?难道你就要这么跪着和我交手?我即便胜了你,此间的英雄好汉们,也会笑话我。不如你先放下你这兄弟,我们二人真正交手,这才痛快,也免得落人口舌。”
“你这样的无耻之辈,我怎么能不防。年让我放下念成,又有什么奸计,我见过你掌力,倒也平平,我就这么坐着和你打!”罗伏云话音未落,嗤嗤嗤连刺三剑,每一剑都是朝着戴天恩下盘攻去。这剑势凌厉至极,不少武林使剑之人,皆暗暗称奇。
戴天恩边脚下躲闪,边出口搭话,看他神色,似乎毫不费力。“本坛素来行事光明磊落,既是诡府门一代宗师,本坛自当自重身份,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做一些卑鄙下流之事呢。你这么说,倒让武林同道对本坛的看法有失公允,江湖宗师,反被你说得如戚戚小人,岂不是坏了本坛名声!”
二人过招数十合,但戴天恩只是躲避剑招,而不主动出击。方才伏云说这戴天恩掌力平平,却是一些临敌的大话,他心中自然清楚,和这‘生死局’对上一掌,会有什么后果。他见过广慈的少林金刚掌掌力,自觉这戴天恩掌力绝不再广慈之下。可惜现今各派高手均已负伤,当真没有人能敌得过这个魔头了。
“你声名狼藉,还想着什么武林盟主之位,真是白日做梦,中原各路英雄都清楚你的为人,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自欺欺人!”罗伏云谩骂间,啸珑剑又出十几招。
“你们说本坛擅使毒计,难道凭着红口白牙?”戴天恩大笑几声道:“诸位自诩名门正派,却也是这般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