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浅望着裴三千,轻轻一声咯叻,得意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裴三千不由自主地嘟了嘟嘴巴,心中对于某些事情更加坚信。
刚才还说你救不了呢...这不是几句话就救活了吗?
说那么多,就是一个字,懒。
懒惰是要不得的,裴三千暗暗打定主意,要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将鸠浅也同化为一个勤快的人。
如果在这个乱世之上,多出现一个像鸠浅这样勤快的人,天下距离美好岂不是又近了一分?
裴三千这般想着,心中的天下已然太平。
鸠浅静静看向雷狂笑,摸了摸脸上这张皮,收起了轻挑的语气,恢复了正经。
他严肃说道:“我现在的身份在东方世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上修士,你们跟我回东方世家,日后只听我一人调遣。我给予你们一世庇佑,帮我处理完几件事情之后,八位可自行定夺去留。人神佛鬼不顾风雪庵,我东方红眉,顾。”
听到鸠浅这般承诺,雷狂笑等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你的口气太大了,不怕闪了舌头吗?我虽看不清你的深浅,但是我亦不觉得你有能力挑战司正的人间秩序。”雷狂笑眯起眼睛,正色道。
“司正不是我的对手,他的人间,我不会搭理。他若插手我的世界,我就砍了他的手。”鸠浅轻轻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要试试。”雷狂笑说着翻手一握,一根金刚伏魔棍出现在他的手上。
只见他双手握住伏魔棍的两头,用力一握,蓄力往外一抽,露出了棍中的刀刃。
是一柄棍刀。
鸠浅眯起了眼睛。
这东西,是风雪庵的戒律刀?
居然在雷狂笑的手上。
“有意思。裴三千你退后十里。我陪他玩玩。”
鸠浅见到雷狂笑的眼中已经出现了狂烈的战意,不由分说,直接将裴三千推后十里。
裴三千身形刚退,雷狂笑便已经攻到了鸠浅的身前。
第一刀,正刺,直取面门。
然而,在戒律刀即将刺到鸠浅的面门之时,被一股无形力量给阻挡。
戒律刀停在了鸠浅的眉心之前,只差最后一丝便能刺到鸠浅。
那距离,大概是女子头上最细小的一根头发的厚度。
鸠浅看到眼前的刀刃,感到脸上有些生疼,不用手摸都能感受到他的锋利。
看来这些年,雷狂笑待它不薄。
“还要试吗?我若出手,取你性命只要一招。”鸠浅用手指将刀刃拨开,对着雷狂笑说道。
“你破了真九境?你破了真九境!”雷狂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瞪大了眼睛,眼眶欲裂。
“是。”鸠浅觉得雷狂笑要发疯了,大感棘手。
“那你为何不救这人间?为何?”雷狂笑对着鸠浅厉声诘问,情绪逐渐失控。
鸠浅无法回答,沉默了一下。
雷狂笑眼中的愤怒刹那间便转变成了恨意,顿时变得咬牙切齿,表情狰狞。
“你和初帝一个德性,还想让我为你所用,休想!”
雷狂笑发出一声怒吼,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朝着鸠浅狂轰乱刺。
然而,在那一层无形的阻挡之下,不论雷狂笑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即使是使出全力之下,雷狂笑手中的刀也碰不到鸠浅。
这样任由他打下去也不是办法,鸠浅皱紧眉头,思索如何解开雷狂笑的心结。
就在这时,裴三千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吼叫。
“雷狂笑,你发什么疯?他是兽海南下之后才破境的,你知不知道?他就和你一样,他的所亲所爱也都死了。你乱发什么脾气!!!”
在裴三千的一阵嘶吼之下,雷狂笑身体猛然一怔,手中的攻势渐渐停歇,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
伤感过后,便是肉眼可见的悲恸,以及对命运的无力,绝望。
裴三千误打误撞之下,雷狂笑居然平静了下来。
然后,只见雷狂笑将戒律刀猛地一下掷到地上,插入大地之中,抱着头嚎啕大哭。
“爹!娘!师父...孩儿无能,报不了你们的仇啊......”
你能想象一个八尺壮汉无助地抱着头泪流满面,嚎啕痛哭吗?
那种哭声,撕心裂肺,就连薄情寡义如鸠浅这般的人都为之动容。
鸠浅看向其他的七位风雪庵的僧人,发现他们神色如常,但是红了眼眶。
裴三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几句话会引得雷狂笑产生如此大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偷偷地跑到了鸠浅的身后,只露出一对小眼睛,偷偷地打量雷狂笑的反应。
鸠浅见裴三千如此胆小,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事,他哭过了,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
鸠浅随口说道,裴三千心有余悸。
莫约过了二十息,雷狂笑的哭声渐渐消退,余声未散。
鸠浅感到楚人傲也来到了此处,暗中示意让他不要出面。
但是,楚人傲才不管这么多,直戳戳地站到了众人的身边。
鸠浅大感不妙,生怕雷狂笑的精神再次变得不正常。
然而,一切都出乎鸠浅的所料。
雷狂笑在看到楚人傲的一刹那立即停止了哭泣,快速地擦干了眼泪。
鸠浅见状正有些疑惑。
突然,鸠浅想到了一件事。
雷狂笑好像在人间会上,打赢过楚人傲。
那岂不是...鸠浅顿悟。
男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不同的人在特定的一些人面前打死都不会流露出他们的软弱与伤感。
这些人,我们称之为他们的对手,或者说宿敌。
鸠浅觉得裴三千和楚人傲都帮了他的忙,心里有一丝惊喜。
“现在,战神兄弟,我们能够好好交流了吗?”鸠浅趁热打铁,想要将风雪庵的人拉拢到东方世家的阵营之中。
雷狂笑看着楚人傲,眯起了眼睛,点了点头。
鸠浅心中大定。
......
傍晚,夕阳西下,晚霞红如血。
生财城城北,东方世家。
穷途知音归乡处。
鸠浅和楚人傲,还有风雪庵的八位僧人聚集在客栈之中。
裴三千负责给诸位大老爷们儿准备吃食和好酒,忙前忙后,落座之时,三座满汉全席。
在鸠浅不辞辛劳的调教之下,该女人会的东西,不该女人会的东西,裴三千都被迫学会了。
现在的裴三千是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会作诗会赏花会吟风弄月也会搔首弄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整个就是一完美的女人。
然而,在如此完美的女人的伺候和招待之下,现场气氛依然有些沉默,沉默之中透露着凝重。
在鸠浅和楚人傲会晤之后,两人结伴快速地赶往了东楚蛮洲。
本来两人是打算寻找那一只花尾虎妖王的踪迹,但是赶到了那里的时候,没有找到虎王,却发现了许多个天坑。
不,不是天坑,是地洞。
那些地洞,大多都是两三步宽,最大的就十步宽,遍布整个东楚蛮洲。
原本应该是妖族遍地都是东楚蛮洲,在地洞越多越密集的地方,妖兽数量越少。
而且,还有一个最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许多地洞的洞口周边,都有着妖兽的毛发和血迹存在。
这很不正常,给人感觉好像就是大地突然破了一个洞,然后将这些妖兽吃了进去。
妖兽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逃跑?
鸠浅和楚人傲,疑惑不解。
于是,他们两人分头找了许久。
最后他们发现整个东楚蛮洲没有任何妖王的踪迹,原本应该一定有两头在此,实际上一头也没有。
就连真九境的妖兽,也极其不可思议的只有寥寥几头。
凭空消失?
妖兽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就算是被高级的妖王吃了,也不可能一次性少了这么多。
最重要的是,不应该销声匿迹。
楚人傲和鸠浅都察觉到了这种奇怪事情的严重性,紧迫感压在了两人心头。
他们预感,赤地千里或许很快就要来了。
鸠浅和楚人傲想要一探究竟,于是他们挑了那个十丈宽的地洞。
两人探头往下看,这地洞好似连通九幽地域,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鸠浅将领域聚化成针,在往下探去了两万里之后,受到了阻挡。
当时,鸠浅便感到了一种无边惊恐的窒息感,快速地将领域撤了回来。
鸠浅好不容易稳定心神,扭头一看,楚人傲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楚人傲还受伤了。
鸠浅原本还有打算下去看一看,但是看到了楚人傲相隔如此之远都受了伤,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后,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之后,两人去到了皇城。
皇城,原本的虎王栖息之地。
听说虎王搬地方了,为什么搬走?
一定不会没有原因。
到了墨海皇城,两人再一次惊呆在了原地。
偌大一个皇宫消失不见,此时皇宫废墟之地直接变成了一个无底深洞。
这个洞,有百丈宽,是迄今为止鸠浅和楚人傲发现的最大的地洞。
鸠浅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于是两人快速地在墨海境内寻找这些地洞,最后在西秦极西的一处无人之地,找到了另外一个大坑。
在西秦的那个地洞边上,鸠浅发现了一截被锋利的东西斩断的舌头。
世界上有长舌的妖兽很多,但是区区一截舌头就能挡住鸠浅随手一剑的只有那唯一的一个妖兽。
那就是,狂兽:疯。
将这些诡异的事情都串一串,鸠浅觉得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赤地千里还在路上,地龙翻身便已经拉开了序幕。
生灵俱灭,灵而归化,化而为一,一为地龙。
地龙翻身之日,大地翻覆之时。
这就是地龙翻身。
地龙苏醒所需要的生机与能量,直接从其他的生灵体内剥夺。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什么北墙破,洛河枯,赤地千里,其实都是为地龙翻身做嫁衣。
谁下的局?
愚弄众生又为了什么呢?
相比于最少有几万年岁月的人间,鸠浅和楚人傲这两个百来岁的娃娃,想不明白。
鸠浅和楚人傲在梳理了一下个中因果之后,快速地回到了生财城。
可能是知道了这些地洞的出现目标都是强大的妖兽,楚人傲干脆直接和鸠浅呆在了一起。
两人围桌而走,裴三千察觉到了此间不同凡响的可怕气氛,直接依偎在了鸠浅的身旁。
“吃吧,这件事情我们知道的太迟,已经阻止不了了。吃完,今天做准备,明天开始东迁,不用害怕妖兽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九阶之下的弱鸡。”鸠浅叹了口气,拿起了筷子,夹起一筷子三冰九辣的水晶里脊,塞进了嘴里。
水晶里脊的三冰九辣,是鸠浅最爱的味道。
入口滑而不腻,冰脆爽口,顶级的辣椒与味蕾碰撞,绝妙的刺激。
桌上的菜肴很多,足足有二十一道。
其中,盘子最大的四道分别是:水晶里脊,油炸酥鸡,东楚云尖,西秦火酒。
两菜两饮,都是鸠浅的心头爱,一个够味儿,一个够香儿,一个沁人心脾,一个烧喉烫心。
这四样,完美地满足了鸠浅对于吃喝二字的所有需求。
楚人傲看向鸠浅,觉得这个人最大的魅力就是临危而不乱。
那个时候,他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毅然决然地站在天下之人面前,为那个绝美的女子遮风挡雨。
现在明知道世界都要毁灭了,依然是这样,平淡而又坚定。
楚人傲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做不到鸠浅这样淡然。
楚人傲原以为自己对楚家没有一点爱意,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对楚家的境况很担心...很担心。
“我找不到任何有效的办法使得楚家置身事外。我很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楚家会在劫难逃。”楚人傲想了很久,觉得自己需要实话实说。
“担心没有用。现在我们只能尽可能地东迁,先熬过赤地千里。至于地龙翻身,我们只能联手杀了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鸠浅记得问仙群山的那三个人说过要出手,顷刻间做好了接应的准备,战意汹涌。
“东迁之后,会不会在人族之人的脚下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地洞?就像皇宫,西秦的那样?”楚人傲端着楚云尖,眉头紧皱,迟迟不肯下饮。
他说的,也是鸠浅担心的。
于是,鸠浅皱起了眉头,没有回答。
鸠浅和楚人傲的所见所闻,暂时没有告诉给任何一个人,只有他们两人知晓。
因而其他人听见他们两个这种没头没尾的对话,纷纷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裴三千好奇心很重,迷惑最甚。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地洞啊?是不是和女人的洞洞一样有趣儿?”裴三千用丰满蹭了蹭鸠浅的手臂,轻轻摇了摇鸠浅的胳膊,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答案。
“没什么。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时刻和我形影不离。”鸠浅将杯中火酒一口饮尽,语气中尽是不容置疑。
裴三千心下一沉,知道是出了大事。
其他的八位风雪庵的僧人见此,勾起了嘴角。
为人间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寒。
现在风雪庵冻死了在了这人心寒冷的人间,人间的其他人躲得过吗?
雷狂笑早已将清规戒律抛之脑后,美酒与美食,大快朵颐,毫不避讳。
此时,夹杂着一丝愤恨渐消的快意,雷狂笑觉得这一桌真是他这一辈子吃过的最好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