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零正打算乘他呆愣,提气向前刺他个透明窟窿。苦于胸腹之中气海虚无,显然内力已散,难以为继,如果贸然出手,必会被于道所救,那时候陷入缠斗,怕是不好收场。
突见乐境泽发一声喊,横剑当前,剑身犹如浸了血般,通体殷红,脸上肌肉狰狞,模样十分可怖,令人鸡皮疙瘩都起了。夏媛媛看到惊讶不已,她知道如果一人内功练到极致,确实有内力注入兵刃,使其变色一说。可这小子怎么瞧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内功竟然能练至如斯,简直不可想象。
乐境泽双目通红,大喊一声,“打杂小子,我们再比第二回合!”说完,身形如幽魂野鬼般,悠然飘至,红剑哧地一声当头劈来。白零知道这人已然恼羞成怒,绝对不肯善罢甘休,见他来剑气势虽然十分强劲,但速度倒不快,就想纵起身法侧身躲开。谁料剑未到,劲已至。血剑带着剑风瞬间压来,白零立时呼吸不畅,脑子嗡地一下炸开,口中鲜血崩出,力气尽失,什么反应都做不出,只能闭目待死。
夏媛媛就站在白零身侧,见情况危急,赶紧揉身上前,一匕首刺向乐境泽手腕,逼其自救。乐境泽暗骂一声,红剑悠转,反手就是重力横扫。夏媛媛其实只是虚晃一枪,当即一个矮身躲过剑风,抓起白零,跃开数丈,救他出来。千机门人纷纷涌了上来,乍眼看时,夏媛媛额头已然出血,应是被乐境泽剑风扫到所致,众人尽皆骇然,感叹这年轻道士武功恁地霸道。
乐境泽见她们逃脱,立即挺剑追刺,突然道儿上闪出一人,乐境泽当下也不管是谁,提剑便砍。那人大喝一声,双掌齐出,排山之力轰在血剑之上,两人均是巨震,各后退三步,方停了下来。
来人正是松柏寺达摩堂首座勿叹,只见他脸挂愁眉,双手合十,说道,“乐施主还请放下屠刀,既然前面已比试过,还应愿赌服输,不可枉造杀孽,否则遁入阿鼻地狱,到时候恐难超生。”乐境泽恼怒,骂道,“死秃驴,需要你在这里做什么好人,要迂腐回去对着你家方丈说去!”
“乐道长,你这使得怕不是玉树观的武功吧。”一声轻柔话语钻入各人耳中,只见一个小姑娘站了出来,盯着乐境泽说道。来人却是乞丐男子的同行女孩周若心。
谁料女孩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乐境泽如遭重击,脸上顿失神采,连身子都晃了两晃,紧张地说道,“臭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周若心复踏上一步,扬起脸,义正言辞地说道,“虽然我不了解玉树观有哪些武功绝学,但是我知道你用的是什么剑法,这怕是与玉树观毫无干系。”乐境泽颤声道,“住……住口!休要污蔑人!”乐境泽呼吸逐渐转重,想抬手又放下,如此数次,一怒之下挥剑劈向身侧方桌,瞬成两半。
周若心不露惧色,冷笑说道,“武林中人互相学习武艺,倒也平常,但是有些武功却不是随便学的,你说是不是啊,乐道长?”乐境泽再听周若心寥寥数语,愈发感到焦躁,大喝一声,“臭丫头,胆敢再说一句,我便杀了你。”
于道瞧出事有蹊跷,站出问道,“境泽,你这门功夫我确实不曾见过,初时我还以为是掌门师兄密授绝技,不便多问,现在你倒说说,这武功何处学来。”乐境泽见于道发问,顿时语无伦次,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个囫囵话来。周若心大声道,“你说不出来,我便帮帮你吧,此剑法唤作‘血灵剑法’,乃魔教教主成名绝技。当年死在此剑法下的正道人士可不在少数,如此邪乎异常,噬人骨血的邪教武功,亏你用得如此承欢,真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乐境泽听了周若心的话,手上颤抖,剑身血色悄然褪去,似乎神力渐失。只听哐当一声,长剑落地,乐境泽发着抖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学魔教武功,我没有学魔教武功。”于道见他神色慌张,脸上已经十分不悦,大声道,“境泽,这究竟怎么回事,快快说明白!我玉树观立观百年,素来正道为先,当年抗秦杀敌,结盟除魔,桩桩留下的都是观内前辈的英勇事迹,你难道果真背信忘义,去学那邪门的功夫?”乐境泽嘴唇哆嗦,见所有人都怒目盯着自己,他知道当年魔教屠戮中原武林,无数人惨死,在场就有不少人身负血仇。乐境泽觉得头皮发麻,知道再不走便要出事,也不答于道话,一个挺身撞破布政堂一侧窗户,飞也似地跑了。
于道大怒,这小子不告而走,这样不清不楚,岂不是置玉树观于不义之境地,只得抱拳四周,向堂中解释道,“众武林同道莫急,我于道定会追回此徒,将事情问明,到时候给大家一个交代。”旋即也是挺身从窗中一跃而出,直追出去。
赶跑了这一大麻烦,危机顿时解除,白零和周若心显然是立了大功。夏媛媛伸手扶起白零,将内力缓缓注入他体内,见他咳出几口浓痰,脸色红润许多。赶紧柔声说道,“白零,感觉如何,可有大碍。”白零缓过一口气来,浅笑道,“劳烦师父挂心了,白零不碍事,只是那小子内功当真邪门的紧,明明剑还离着老远,那劲道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差点没把我憋死。”众人见他还能说笑,知他已然无事,也是开心笑了起来。
玉树观人一走,堂中顿时安静,无人再来生事,躲在一旁桌椅后的马义云和顾宝宝顾大人双双探出头来,见打斗已经停止,都长长出了一口气。顾宝宝四处轻轻唤道,“没事了吧,那咱这会长大印可以继续颁了么。”汤显忠坐在一旁,对今天的糟糕场面感到十分不悦,再加上军方代表吕道明失手,感觉现在纯属虚度时间,赶紧说道,“顾大人赶紧把大印颁了吧,这次大会太过混乱,真是胡闹。”
顾宝宝依言把大印交与乞丐,乞丐男上台领了大印,双手将其高举于顶。在场军、商、武林三界人士度过了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一届大会选举,现在会长终立,全部嚷嚷着叫好起来。周若心心花怒放,跑去依偎在乞丐男的怀里,乞丐男也很是欣慰,轻抚她的头发,心想此次虽然惊险,但终不负大哥所托。
白零背靠墙壁而坐,看着台上的乞丐男和周若心,感叹今天过得实在不容易,好在结果还算令人满意。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走脱了乐境泽和于道,下次再见,定要手刃二贼。正想着,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却是曾歌过来看望自己伤势。曾得浪眼中含着感激,开口和白零到了声谢。白零立即捶了这小子一拳,骂道,“还是兄弟不是,道谢就见外了啊。话说今天就是要你师父当上会长,我信得过你,自然就信得过他。况且还有心妹这一层因素在。其实不管怎样,谁当都好过吕道明来当。”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正欢乐间,陈绝飞来到白零面前。他心中挂着事情,气息刚调顺就寻了过来,英俊面庞上挂着怒容,和白零道,“白零,今日你可威风得紧啊。”白零还未察觉他的异样,忙谦虚了一下,“师兄说得什么话来,今天大家都有出力,要不是师兄先消耗了他一波,恐怕他那下血灵剑法当场便要了我的命。”陈绝飞听在耳里,只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输给了那道士,而他自己却赢回一阵,当即不悦道,“不谈那牛鼻子了,我且问你,你刚才所说……你对瑶儿素有情意,此话当真?”
曾歌一听,立马就想开口替兄弟大吹一波,白零觉出情势不对,忙制止曾歌,向陈绝飞说道,“师兄莫要多想,刚才我是故意激那牛鼻子与我文斗才这么说的,我与段小姐不过泛泛之交,根本就不熟悉,更谈何情意。”陈绝飞听了,立马转怒为喜,笑道,“白零兄弟,此话当真?”白零斜眼看着,寻思大师兄也颇是有趣,一听我对段瑶别无他意,面色马上阴转多云,变脸比翻书还快,于是淡淡说道,“自然是真的。”陈绝飞马上喜笑颜开,紧紧抱住白零,说道,“白零师弟,今天多亏了你力抗强敌,才能使得我们千机门不辱师门啊,真是好样的。”白零被他搂在怀里,只觉哭笑不得,大师兄还真是个实诚人,凡事只要涉及段瑶,他便由智勇双全的大师兄立马变成个纯情男孩,思考不能了。
乞丐男子领完大印,顾宝宝正准备让他为大家说上两句,表表将来为鲁阳出力的决心。周若心却突然开口说道,“顾大人,不是还有一题没有出么,不妨说出来听听。”顾宝宝大为讶异,大家都只关注会长是否尘埃落定,却只有这小女孩在意尚有一题,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白零听到周若心的话语并不以为然,他一直觉得心妹说话做事给人一种少有的成熟感,与同龄人大为不同,有此一问毫不奇怪。周边人也想听听独剩的一题是什么内容,纷纷赞成周若心的提议。
顾宝宝依言,从怀中掏出最后一个锦囊,打开念道,“最后这道谋略之题,由曾经的赵国元帅项青所出,当年他在白鹿巷战役中大败秦国白老五的十万秦军,一举奠定了鲁阳几十年的平安稳定。后白老五被贬而流放,他感叹天下再无对手,就此急流勇退,两人一时瑜亮,传为一段佳话。”千机门内除了夏媛媛外,俱是年轻小辈,对当年的沙场大战不甚了解,但光听顾宝宝寥寥数语,依然能感受当年血脉喷张,热撒当场的豪迈之情。
顾宝宝继续说道,“项青元帅所出题面如是说道:当年秦军围困我军于白鹿巷,秦军十万,而我军兵马不足两万,兵力差距巨大。秦军日夜围困,直如铁桶阵一般,吾率兵左冲右突,无法脱困。当日若无急策,则赵军危在旦夕。后吾得一高人飞鸽传书以计策相授,终得救赵军于危难。后杀出重围,与援军合兵一处,反破秦军,获得大胜,此赵王之幸,赵国之幸,百姓之幸也。现盼得一同样深谙谋略之大才,能在如此敌众我寡的情势下,祭出解困之计,若有志同道合者,方可胜出。”
军商总会名中带一个军字,考究兵法谋略无可厚非。但是在场人士除了汤显忠、关彪以及跑了的吕道明以外,均无统兵经验,对谋略更是一窍不通。马义云早已放弃思考,拂起衣袖,下场与好友绸缎大王王三仔胡侃起来。众人均觉此题之难,当属四题之最。
正无法可想之际,周若心却是笑了笑,说道,“顾大人,小女却是有了答案,不知是否登对。”顾宝宝早知道这小女孩非等闲之辈,今天已数次见她做出非凡之举了,于是道,“小姑娘生得美貌,智计也是超乎寻常,还请快快道来,鄙人洗耳恭听。”
周若心道,“其实并非小女真懂多少谋略,只不过机缘巧合,我倒是知晓了当年的脱困之计。”众人瞪大了眼睛,似乎这少女吐出再多奇思妙论都已不足怪了。
周若心继续说道,“当年项元帅布下疑阵,兵分三路,均手执帅旗向外突围。秦军不知项青在哪一路,只得分兵围堵,三军交战,杀成一片。岂料赵国三路军马皆是疑兵,待秦兵主力都被吸引走之后,项青元帅才率数名亲信将领和五百轻骑最后杀出,脱出重围,可惜三路赵军近两万人都惨遭屠戮,无一得还。所以当初项青元帅使得其实是弃卒保车之计,虽说损失巨大,但其实为后来的反攻留下了核心力量。”
堂中听了小姑娘的述说,都觉得当日残酷沙场好像重现一般,瞬间肃穆无比,鸦雀无声,有些动容者甚至留下热泪。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保家卫国,誓杀秦国贼!”此话一呼百应,堂中许多人都跟着纷纷呼喊起来。
白零听了不是滋味,自己长在赵国,但实为秦人,感觉周围人喊打喊杀都犹如冲着自己一般。其实自从知道自己身世之后,白零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为好,自己究竟是赵人,还是秦人;万一哪天到了战场上,我是该帮秦国,还是赵国,每每想到这,白零就头疼不已,便转念不愿再想。千机门里有不少人知道白零身份的,都默不作声,江克炅鼻中哼了一声,却是故意让白零听到,徒增尴尬。
顾宝宝示意大家安静,转头和周若心道,“姑娘年纪尚幼,却有此智谋和阅历,真乃大赵之福。此题无疑,姑娘你又对了。”
周若心笑笑,给顾宝宝道了个万福。想不到难到极处的谋略之题就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轻松化解了,堂中一片唏嘘,无人胆敢轻视她年幼哉。
至此四题均解,乞丐男子一方全部胜出,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极不简单,会长也算实至名归。顾宝宝朝乞丐男说道,“会长大人,至今不知您高姓大名,何处而来,现在可否告知。”
前面乐境泽所说第一问,确实引得众人对乞丐男子身份产生好奇。乞丐男子也心知肚明,忙回道,“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唤作杨霍,鲁阳人士,贱名倒叫各路英雄见笑了。”
白零听他报出名字,口中反复念了几遍杨霍,杨霍。啊地一声轻叫,反应过来,杨霍二字倒念过来不就是霍娘嘛,难怪她要起这个名。白零前边与周若心闲聊,她提起过婆婆姓名,白零倒是记住了。
顾宝宝不曾听过此人,见他上下一身乞丐打扮,想来出身定然卑微。听着名字未察觉有何异状,便继续道,“本官来鲁阳之前,陛下特地吩咐,大会新任会长落定后,当须进京面圣,陛下会亲自接见为会长大人洗尘。故还请您早做准备,此去京城半月路程,不妨就与本官随驾一同前往如何。”顾宝宝也俯身和周若心笑着说道,“当然还有姑娘你,也一同前去吧。”
杨霍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赶紧上前拜倒,说道,“杨霍自当遵命,今后定为鲁阳鞠躬尽瘁,为赵王陛下当效犬马。”
夏媛媛此次带队参会,本门并无心会长之位,但是能阻止吕道明这样的奸佞小人抢夺会长,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夏媛媛见大会已近尾声,便招呼千机门人打算离开。顾宝宝瞥眼看到,赶紧下台奔来,说道,“千机门众位好汉请留步。”
夏媛媛回身,恭谨地回道,“顾大人,可还有事。”顾宝宝身形较胖,跑了几步就略微气喘,说道,“夏宗主,本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接纳则个。”夏媛媛不解,回道,“顾大人身份尊贵,有何事会相求于我?”顾宝宝说道,“夏宗主,不瞒你说,赵国正值用人之际,我见千机门各位英豪武艺高强,正该报效国家,不知夏宗主意下如何。只要您点个头,我即刻回京禀报圣上,各位也定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周若心见顾宝宝有此一说,高兴地跑了过来,牵住白零手臂,说道,“零哥哥,你们一起随我们进京吧,这样我也能有个伴儿了。”白零嘴角露出笑容,自己与周若心极为投缘,能与她作伴,心里愿意得紧。
段瑶在一旁看在眼中,见白零周若心二人举止亲密,心中顿生妒意,但是又不好意思过去说什么,只能干着急。
夏媛媛回头看了一遍自己的弟子们,转头和顾宝宝说道,“顾大人,我等不过江湖草莽,形貌地位皆是粗鄙,岂敢问达于官场,只求世间自在无忧,并无意功名利禄。”顾宝宝见夏媛媛一口回绝,刚想再劝两句,段瑶随即插话道,“顾大人无需再说,我们千机门素不与官府来往,和那什么影刀派,秀山峨眉是大不同的。”说完,段瑶看着白零,喊道,“白零师弟,还傻站在那儿干嘛呢,我们该走了。”
白零没法可想,虽然非常想随周若心一同赴京,但自己毕竟是千机门的弟子,顿时左右为难。
突然堂外吵嚷,打断了堂中人。只听呼喊大叫声不绝于耳,都在唤着“走水啦,走水啦!”,立时许多已经离场的人们复又回转进来,只听他们中有人喊着,“好……大火!好……多兵!”
场内众人听到立时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