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留下,人可以走。”
夜幕里的“宽大袍子”开口说话,声音很冷,却带有几丝“人”味。
卢奕之朝着黑暗中的那人大呵道:“是谁在那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哦,何为装神?何为弄鬼?”那人缓步走出黑暗,单手摇着折扇,一脸的怡然。
这人便是郑云霄府上的客卿——白羽,那个与吕靖缘结下梁子的祁芒山修士。
白羽斜睥了他一眼道:“阁下的这把古剑,做工精细,藏有古韵,寒锋内敛,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绝世古宝。我观阁下资质平平,天运稀薄,可惜了这件灵宝跟错了人。”
“不如让与我,我好送你一桩机缘,一桩大大的机缘。”
卢奕之嗤笑一声:“哪里来的神棍,给我走开。别挡住爷爷的路!”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白羽故作姿态的叹了口气,手腕将袖口一晃,扬起一阵微风。
“哎,话别说的这么满,你不是想要这把剑吗?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
卢奕之掐着指决,口中默念剑决,脚下猛的发力,拔脚之时掀起无数尘土,如闪电一般弹射过去,他背后的剑嗡嗡低鸣,仿佛受到敕令,古剑突然出鞘在半空萦绕急旋,且流转青紫鸿芒。
“古蛟出潭!”
剑影掠去,直击那道人。
白羽目光一缩,显然有些吃惊,但也只是吃惊而已,他缓缓抬手,袖口一卷,紧接着使出类似于太极阴阳手的招式拍出一股磅礴气流。
“倒是有些手段。”飞剑在抵达道人面颊之际被那股迅疾气流击回,卢奕之脸色并无变化。
“手段有很多,足够你慢慢看。”白羽气定神闲。
“那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卢奕之一手握住返回的飞剑,脚下步伐快到的近乎无影,身躯往后一倾以一招斜劈剑式攻击道人腹部,那道人扶摇起身,道袍猎猎作响在半空掀起气流,他伸出一指,指尖迸发青色芒光。
一束青光似箭簇袭向卢敬之后脑,卢奕之赶忙转身横剑去挡,两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脸色各异。
“你这身法不错,有空也教教我?”卢奕之一脸戏弄表情。
“想学?好说,拿剑来换,或者你给我跪下,拜我为师,也许我会考虑考虑。”
“那岂不是谈不拢喽?”
“我觉得也是。”
两人交手了十余回合,表面打的不分上下,卢奕之心里却很清楚,那道人实力很强,刚才只是在试探他或者说完全没有用心。
卢奕之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他将手指咬破,然后在剑槽上缓缓抹出一条血线,整个过程庄重且诚挚,那剑体在汲取鲜血之后竟然凭空滋生出几丝灵气,白羽聚精会神的看着,目光越发炙热,这剑果真不寻常。
“有点意思”白羽嘴角一撅道。
“下面该认真了,没有闲工夫跟你耗。”卢奕之此刻手握挥散着缕缕红光的铁剑,那铁剑上有镌印,缠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红蟠,栩栩如生,凶态毕露,在黑夜之中格外醒目。
“那好我也不藏拙了,出手吧。”白羽浑身真气一震,显露出自己道家第七境界大成的实力。
卢奕之一瞬行出七八步,一剑朝着白羽刺去。
白羽袖口一卷借助浑厚真气弹开铁剑,又挥出空余的一手,掌心夹杂雷鸣。
“掌心雷!”卢敬之惊呼道,旋即脚下生力,身躯腾空,在他横空的身下一练闪烁着金光的雷电轰隆而去。
“有眼力。”白羽又朝上空挥出数掌,皆是掌心雷。
卢奕之调整身姿往后一飘,跟白羽拉开身位,使出灵活多变的剑式,接连卸去掌心累雷的威势。
“还有吗,不够看。”白羽在讥讽他。
卢奕之再度持剑袭来,这次剑式迅捷异常,白羽无法使出掌心雷,隐隐约约被逼退几步,剑式刁钻古怪,还刺破了他的袖口,这令他开始有些恼怒。
“大风起!”白羽祭出发咒,抬臂一推,直接把即将刺向面旁的铁剑掀开,连带着卢奕之也被甩出几丈远。
“该收场了。”话毕,白羽已经抵达卢敬之面前,一手握着噼里啪啦的雷光,一手借助风势压制卢奕之令其难以动弹。
“痴心妄想!”卢奕之大喝一声,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挣脱风压,持剑捅去,速度之快令道人防不胜防,只见那柄通体发散着赤芒的铁剑穿透道人的袍子,道人的身影定格在他面前,道人的面颊愈发模糊,身躯呈萤火飘浮。
“哈哈哈,任你在法术高超,看我还不是一剑捅死你了,居然杀死一个道人,真是赚了。”
卢奕之仰天大笑,身子摇晃的站了起来,一脸鄙夷的望着那被剑刺穿的身影,突然他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抬头一看。
霎时面色惊恐。
“居然是假身!”只见那道人从天而降,一掌劈来,卢奕之来不及反应,双手去接,道人掌劲之猛之重,直接将他击跪在地,卢奕之一口鲜血喷出,依旧死命硬撑,道人与他掌心对接,有一股源源不断的重力自上朝下压来,如泰山压顶一般。
“想啥杀我没这么容易!”卢奕之瞳孔之中满是血丝,他双手颤抖不止,就欲支撑不住,突然间铁剑跃起一剑向道人袭去,道人也没能防住,只是身躯微微一偏,脖子上被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废物!去死吧!胆敢伤了我!”白羽恼羞成怒,卸去掌中一切真气,一个空翻回到地面,紧接着一掌贴住卢奕之胸口,下一刻雷光电闪。
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卢奕之的身影被轰出十丈远,等待烟尘散去,卢奕之已是一身碎布,满脸血污,身躯窝在墙壁中,还剩下半口气。
“哎,原本一桩很好谈的买卖结果搞成这样,你说你这是何必呢?罢了罢了,我道教中人一向讲求个善始善终,看我送你最后一程。”白羽话语中带着唏嘘与不忍,随后缓缓走了过去。
“即便杀了我你也得不到那把剑……”卢奕之伤势重到几乎没有力气说话,他艰难的抬头望着那道人道袍飘飞的身影。
“哦,那我偏偏就要得到那把剑,最后还要用那把剑送你离开人世,你觉得如此何?”道人将剑拾起,满心喜悦,这剑真是越看越顺眼。
道人单手持剑,慢步走近卢奕之身前,就要动手,他的神识察觉到有人在附近,他停止了动作,忽然转身。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白羽朝巷道漆黑处甩出一练白光。
“不错,神识如此敏捷,居然发现了我。”一人在巷子里走出来,乃是一个中年武夫,在灯光的照耀下,那中年武夫的身形样貌被白羽看清。
肤色微褐,身着最普通常见的习武服,满脸络腮胡,长着一张方形脸颊,嘴里吊着一根不知名的野草,那中年老头一脸平静的望着白羽。
这人便是吕府排行第三的客卿——于怀。
于怀靠着墙壁上精精有味的观看着一切,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
“你是谁?”白羽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他这人不简单。
“你又是谁?”于怀也用同样的话回他。
“不要管闲事。”白羽杀意渐浓,今夜发生了太多的意外,白羽此刻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狂躁。
“我没有管闲事啊,你继续啊,我只是路过而已,一会还要去撒尿呢。”
“混账,找死。”白羽身形一闪,一掌朝那武夫劈去。
“哎呦,这么冲动,动辄便要杀人,这还了得。”中年武夫表情有些惊讶,脚步退后一步,瞳孔中的银色丝线却是疯狂扭动,双手攥紧凝聚气劲。
白羽单手轰出鸣雷,那中年武夫抬手硬接,居然以力破法。
白羽左右手互换,鸣雷一道比一道更加霸道凶狠,真气的不断消耗,白羽脸色很快变的煞白,像是被抽走精血一般。
“掌心雷法,功法不错,只是你练的层级还不够,若是到了第八层,那还值得我重视,现在嘛,还不够。”
于怀双手交叉在身前,左掌向下,右掌面上,扎出弓步稳定下盘,腹部皮肉紧缩,胸内膻中穴五寸之上有一处气窍开阖扩张,那处气穴被武道修士称为龙虎交汇之所“绛宫”。
绛宫穴如一口漩涡,聚集四肢百穴的气流,那些原本安居在皮肉下一寸的气机似一条狭窄溪水缓缓流淌,用来滋养体肤促进活气与淤污的疏通排解。由于绛宫穴的突然疏引,仿佛农田被剥离渠水般,刹那有枯竭的趋势,但偏偏在此时有另外一股生僻气流将其瞬间抚平,生僻气流比较本溪流机更具磅礴朝气,只是规模为一成左右无法持久,等待溪流顺着河道返回皮肉下方才退去。
借助独创内功的“衡海分流”,于怀一身气机直达武道第七境中成。
于怀身后显化惊涛骇浪的蔚然气象,气象一显露,代表着现在乃是他最佳状态,最强战力。
“居然是第七境武夫!你到底是谁!”白羽面色大骇,卢奕之不过武道六境小有所成,在对敌手段与技巧上远不如他,但这武道七境的老头可不是好惹的。
眼下他不过道家第七境大成,距离巅峰境尚有一段距离,除非与中年武夫死磕,否则绝无机会打赢。
“我是谁不重要,我知道你是谁便行了。”
“拍山撼林。”于怀张开五指,气势如虹,轻而易举的击碎白羽最引以为傲的罡风罩,掌劲直奔白羽胸口。
“乘风诀!”
危急关头白羽运行宗门中品移术,霎那间倒飞三丈远,谁知那老头也跟了上去,仿佛咬死了他一般,吓得白羽魂飞魄散,脚下再用力,动作愈发神速,要是挨上一掌少说吐血,多则重伤,如若他受了一掌后也有机会使出绝学,但他不想舍命赌。
毕竟为了一柄剑而搭上性命不值。
最后白羽借助风术脱身,于怀也就不在追杀他。
于怀走到那还剩下半条命的剑客身旁,喃喃自语道。
“真是……明知打不过就把剑卖了就是,把剑看的这么重,和府上陈修一个德行,剑有啥好耍的,还不如跟俺学拳练掌,自身就是最强杀器。”
“二公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剑客了,害我白白等了这么久,真是无趣。”
“郑府上的道人实力不行啊,才七境,若是八境还值得我出手,今晚不尽兴啊,换个八境道教修士那该多过瘾……”于怀一脸嫌弃的将卢奕之从墙壁里抠出来,然后喂他服下一颗府上极好的内伤丹药,查看那人已无恙后走到附近一户人家门前重重的敲门,摸出一两银子后交代了几句后便准备离开。
走了十余步后,他一番深思熟虑,转身又走了回去,然后写字留了一张字条在卢奕之怀里。
字条写了一行字。
“你的命是吕府二公子救的,以后记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