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菲轻轻地进了门,又合上了门,走到宋永昌的床边,看着坐在床边的林远宥,道:“先生,该吃晚饭了。”
林远宥点点头问道:“李东羽的事情安排好了没有?”
宋永菲道:“安排好了,管家亲自道了歉,说王爷是喝醉了认错了人。”
林远宥点点头道:“那就好。记住,那群人惹不得,他们是锦衣卫的人。关于锦衣卫的事情你们知道了,千万不要外传消息。”
宋永菲竟恭敬道:“是,先生。我哥哥什么时候能醒?”
林远宥看了看宋永昌,道:“大约一天一夜就会醒来。”
宋永菲道:“那就好。哥哥没事就好。”
林远宥道:“别让他太累了,别让他有所触动,昨夜大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成这样了吧?”
宋永菲地下头道:“您知道的,大雨夜里哥哥总是会有些错觉。”
林远宥叹了口气,道:“黔山南院寺的方丈师父不是教了昌儿心法吗?他怎么不好好练?”
宋永菲道:“哥哥有时候愿意任由着自己去想以前的事情。”
林远宥叹了口气,道:“我带来的姑娘麦秋安顿好了没有?”
宋永菲道:“安顿好了。”
林远宥道:“我不放心昌儿,特意将麦秋带过来给他做个侍女吧。麦秋是我数年前捡回来的,机敏过人,武功差强人意。弹得一手好琵琶,略通医术。今晚我再试她一试,你放心,昌儿我不会让他有危险。”
宋永菲道:“全听先生的意思。”
林远宥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千万不要再生变数。菲儿,关于麦秋那丫头你自己再留心一下,可用就将她留在昌儿身边,不可用,你派人通知我,我会安排。”
宋永菲点点头道:“我会留心观察的。”
林远宥道:“菲儿,你已经长大了,不能总照顾昌儿,不能总在昌儿身边,该成家了。”
宋永菲垂下眼睑,道:“父亲去世时,让我留下来好好照顾哥哥。”
林远宥道:“现在你成家了也一样能照顾昌儿。金筑金家的世子等了你很久了,不能再让他等了。我今日将麦秋带来,因为她机敏,懂医术,弹得一手好琵琶,这些年我也调教过她。我就是想让她成为你的心腹,能替你好好照顾昌儿。”
宋永菲低头道:“是,我知道了。”
林远宥柔声道:“现在昌儿这边家里不是还有两位嫂子,还有叔伯婶子们照顾着昌儿吗?此番你再将麦秋调教一下,让她好好照顾昌儿,到了春天,你就嫁去金家,好不好?”
宋永菲落下泪来,跪在地上,伏在林远宥的膝上哽咽道:“为什么不能回来和我们在一起?您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林远宥轻轻地拍了拍宋永菲的头,道:“傻丫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这近二十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宋家千万不能再生变数,你要听话,要相信昌儿能处理好一切。菲儿,你千万不要在昌儿面前说了什么话,让昌儿旧疾触发,千万不要提起我,要切记切记!”
宋永菲收了泪,坐下道:“那位麦秋姑娘可是个靠得住的人?她可知道你的身份?”
林远宥惨然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世间还有谁知道我的身份呢?”
宋永菲默默地拉着林远宥的手,道:“我知道你永远是我们宋家的人。”
林远宥道:“麦秋那姑娘,自从几年前我将她捡回来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她,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异常之处,应该靠得住。今晚我再试她一次,我走后,你再观察一段时间。”
宋永菲道:“好,只要她可信我不会怠慢了她。”
林远宥道:“我知道。你的两位嫂夫人可好?”
宋永菲道:“还好,都能识得体面,两位夫人也都为哥哥添了子嗣。平日里两人的关系还算过的去。可是哥哥心中总是不快,只是将他的二位夫人当做侧室,先生知道我哥哥心里的劫……”
林远宥拍了拍宋永菲,道:“我知道,昌儿放不下执念。现在他已经没事了,有事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往后不要让太多的人和我接触,也不要让其他人联系我,更不要让其他人试图打探我的来历。哪怕是昌儿想要了解我,你也要设法阻止他。”
宋永菲点点头又道:“洪边宋家永远都是先生的宋家。”
林远宥看着宋永菲,眼底生出一丝怜惜,道:“菲儿,不要让王府插手我的事情,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们插手会将事情弄的更复杂。若是我自己独立难支,我会通知你们,请你们帮助我。还有,包括麦秋也不要让她知道太多关于我的往事,不要让她知道我和宋家的关系。我已经不想自己被打扰了,我只想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宋家平安和顺,安安静静地终了自己的一生。”
宋永菲仰首看着林远宥,道:“我也好生羡慕先生的选择啊……”
林远宥道:“菲儿,做洪边宋家的女儿注定要有担当,你做到了,做得很棒,已经做的足够多了。现在你要为了宋家做最好的自己,你哥哥已经能独立支撑起宋家的局面了,你只有自己做的最好,才能更好地帮助宋家,你明白吗?”
宋永菲点点头,用倾慕的眼神看着林远宥,道:“当年先生离开宋家,也是为了宋家的安危吗?”
林远宥舒了口气,道:“都过去了,往事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你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些事情了。现在我水东宋家的昌儿能做宣慰同知,整个宋氏领地能有这样的气象,我想老王爷九泉之下是欣慰的吧。”
夜里下起了大雨,林远宥一夜陪在宋永昌的身边。半夜林远宥沉沉睡去,他梦见了自己的少年时光,他在阳光里笑,他的娘亲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笑,而他的手心里,搀着宋永昌的小手,宋永昌用甜美的小脸看着他笑……
在洪边宋王府的这一夜,林远宥沉沉睡去的时候,他将麦秋带在身边,麦秋一直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直到看到林远宥醒来,她才敢闭眼睡着……
第二天清晨,天晴了,刚下过雨的天空很清亮,有白云,有蓝天,有偶尔飞过的飞鸟,鸟鸣声在雨后林子的上空显得特别响亮,远处传来夜雨过后的溪流声也特别的响亮。
林远宥一早匆匆和宋永菲告了别,将麦秋留在了宋王府,自己骑上那匹大黑马飞快地出了王府,一路直奔沈至诚的溪山小筑而去。他必须要去探望一下贾裴,他心里真正担心的是贾裴对李东羽事情的态度。在他心里,此次事件中锦衣卫的人对宋家的态度很重要。
毕竟李东羽事件当时有不少锦衣卫都知道情况。
这是林远宥第一次到溪山小筑。小筑的位置隐蔽又清幽。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个小小的房舍,待走近了才知道房宇真不少。
看来是贾裴早就叮嘱过门房的仆人了,一听说是林远宥,门房慌忙将他请进了客厅,飞奔去禀报贾裴。
溪山小筑里虽然雅致清幽,小桥流水,可是林远宥总觉得有一种隐隐的军营气息,到处透露出一种阳刚的气息,毫无柔美之景。
贾裴飞快地从后院里出来,竟然带了一帮兄弟,自然包括李东羽。
林远宥看着贾裴整了那么大的排场,不禁笑了起来。看着贾裴将一行兄弟一一介绍给他,他挨个还礼。
末了,贾裴回头对一帮兄弟们训话似的道:“林庄主是我和高千林兄弟的救命恩人,是我们沈大人最喜欢的人。大家以后见到林庄主,一定要当他是自己人。”他回避了李东羽的事情,看来他的态度是故意要将前夜里的事情回避掉,或者小而化之。
林远宥忍不住笑了,赶忙施礼道:“大人客气了。”
李东羽上前单膝跪地,施礼道:“东羽跪谢林庄主。”
林远宥吓了一跳,赶紧扶他道:“李兄弟快快请起,可折煞我了。”此时锦衣卫的一行兄弟顿时鸦雀无声。贾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兄弟们散了吧,忙去吧,我陪林庄主坐一会。”
林远宥从贾裴的态度中就知道了他对水东宋家的态度了。他心中略略宽解了些。
随着贾裴和李东羽进了后院一处小院落,贾裴笑道:“这里是沈大人的住处,大人有一处小客厅,我带庄主进来坐坐。若是庄主肯赏光留下来小住,就可以住在沈大人的这个院落。”
李东羽似乎知道林远宥要来,早已经准备好了茶和茶具。三人落座,李东羽又施礼道:“在下谢过林庄主,谢谢林庄主搭救之恩!”
林远宥笑道:“李兄弟不必客气,那宋王府虽是土司但也是礼法之地,就算我不出现,你也不会有事。”
李东羽也笑道:“当日我可是吓坏了,这土司之地深宅大院的,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林远宥调侃道:“却真是有些后怕。苗疆风俗是看上了年轻貌美的姑娘就抢了做夫人,看上了英俊帅气的男儿郎就要留作夫婿。”
李东羽大骇,道:“幸亏庄主出面解了围。”
林远宥见李东羽的样子,哈哈大笑道:“你真要感谢的话,还是要感谢贾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