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是它,把降噩放出来吧。”
降噩自被收伏一直休养生息,被轶十七放出后,降噩依旧那副头戴红花,脚踩绣鞋的形象,却是化作年轻女子,而非老妪。
走廊内烟雾缭绕,厉千尘根本无法久待,只好委托降噩前去查探,看这旅店里到底发生了何事,轶十七担心厉千尘安危,便退守在门口,以“封”字隔绝烟雾涌入。
很快,走廊内烟雾逐渐消散,可却迟迟不见降噩归来,轶十七与厉千尘商议之下,决定出去看看。
烟雾虽然消减,但气味仍然停留在空间内,厉千尘掩着鼻子,跟随轶十七向楼梯口走去,却看到杨宁躺在台阶上,口中满是伽蓝香的碎屑,身旁台阶也铺了一层断了的伽蓝香。
“杨宁,杨宁!”轶十七连唤两声,杨宁并未苏醒,探了探鼻息,还有呼吸,只是晕死过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二人继续下楼,来到一楼便看到了倒在柜台前的梅姨,而在梅姨身旁,陈雨洛也陷入了昏迷。
“只是昏迷,应该是吸入太多伽蓝香导致。”厉千尘检查了一下。
“可是降噩呢?作祟的邪祟也不见了……”
轶十七话音未落,轰隆隆一道巨响,一个人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轶十七本以为是杨宁,还想着去救,结果发现竟然是降噩。
“降噩!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怎么连你都不是它的对手吗?”
降噩看着有些狼狈,白衣沾了尘土,头发也凌乱不堪,好在并没有受到重伤,轶十七将它扶起来后,降噩一边拍打衣服上的尘土,不急不缓的解释说:
“二位爷放心吧,是一只厉鬼在作祟,已经被我收入了镜中界,方才只是没看清楼梯上还躺着个人,被绊了一跤才滚了下来。”
“厉鬼?”轶十七倍感意外,一旁厉千尘道:“或许是伽蓝香招来的。”
降噩整理好杂乱的发丝,谄媚笑道:“九爷果然英明,点香之人正是这个女人。”降噩指着梅芸。
“梅姨?”轶十七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梅芸。
厉千尘盯着降噩的眼睛,降噩保持笑脸,笑容却有些僵硬,“她手中的确有特制伽蓝香,却不至于闹这么大阵仗,那浓郁的尸气,也是人为吗?”
降噩笑的略显僵硬,点香的确实是梅芸,但后面那浓烈的烟雾却是来自于周延闻,它对付厉鬼轻而易举,之所以耽搁这么长时间,不过是为了降伏周延闻。
周延闻魂力远胜其他人,对降噩而言简直是大补之物,它自然要假公济私。
“咳,二位爷,这次可是赚到了,二位可知那厉鬼叫什么名字?”降噩故意岔开话题,想卖个关子却被厉千尘盯着,只好继续道:“杨国盛!正是梅芸的丈夫!”
轶十七诧异道:“梅姨的丈夫?这怎么可能?梅姨丈夫去世三年,怎么会变作厉鬼?”
“你们有所不知,杨国盛入镜中界后,当年的事全部幻化出来,那杨国盛是被梅芸亲手从楼梯上推下来的,因此它才成了厉鬼,这梅芸置买伽蓝香不是为了驱除瘴气潮虫,而是为了安魂!”
降噩的镜中界有窥探人心的功效,杨国盛入镜中界后,镜中界就变成了梅子酒家,它生前种种也在镜中界重新上演。
梅芸三人还未苏醒,轶十七将三人归至一处,平躺在地上,取来一面方境,降噩施法,镜中界内所发生一切,便全部呈现在镜子中。
杨国盛嗜好酗酒,每每酗酒归来,梅芸必与之争执,甚至不惜大打出手,他们的婚姻并不幸福,而这一切的根源,竟是杨宁。
梅芸与杨国盛由媒人介绍,经两家父母包办成婚,婚后十年,梅芸始终未生一子,十年不孕,杨国盛本已经无望,就在这时,梅芸却怀孕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杨宁呱呱坠地,分歧和猜忌也就此开始。
杨国盛总觉得杨宁并非是他亲生,杨宁幼时梅芸还有借口搪塞,但是随着杨宁逐渐长大,杨国盛便越发觉得杨宁与自己长的不像。
那时的杨宁乖巧伶俐,聪明懂事,领里街坊无不夸赞,可背地里却说,根本不像他爸杨国盛。
流言蜚语越传越盛,杨国盛与梅芸因为此事开始吵闹不断,一次杨国盛醉酒与梅芸大吵一架,盛怒之下失手将杨宁打倒,磕到了头,因为没有及时治疗,伤口发炎高烧不退,这才将杨宁变成现在这副痴傻模样。
梅芸平日里最爱跳舞,有时甚至因此顾不上做饭,杨国盛积怨已久,三年前的一天,在外酗酒归来的杨国盛,正撞见打扮的花枝招展准备出去跳舞的梅芸,二人一言不合就撕扯起来,结果梅芸便失手将杨国盛从二楼推了下来,杨国盛滚落下来,撞死在了柜台上。
“九爷,杨国盛已经是厉鬼,难以超度,且怨念极深,正适合获取百鬼泣,不如我将梅芸收入镜中界,我们也好伺机获得百鬼泣。”
“不行!杨国盛怨念深重,若将梅芸送入镜中界,杨国盛见到她后,必会痛下杀手,梅芸是失手伤人,心地不恶,且杨国盛死后她守寡至今,可见并不是放荡之人,我们怎能坑害无辜!”厉千尘斩钉截铁,态度坚决道。
降噩将目光转向轶十七说:“十七爷,这可是唾手可得的百鬼泣,我们总不能不要吧?”
轶十七此刻竟然犹豫起来,降噩见轶十七不说话,便继续说:“镜中界有我操控,我怎会让一只厉鬼惩凶?您亲身进过镜中界,连那冯珉馨,只要我想,它也会瞬间魂飞魄散,我们让梅芸与杨国盛见面,杨国盛只要落泪,我自会保证梅芸安然出来。”
轶十七被降噩说动,他向厉千尘道:“依我看,杨国盛未必会杀梅姨,它成厉鬼不是一天两天,若是真有心害梅姨,早已动手,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相信梅姨也想再见见她的丈夫,不止是因为愧疚,更主要是她爱杨国盛。”
“此事你我都不能做主,十七,你去端盆凉水,等梅芸醒来由她自己决定。”
涉及到厉千尘的事,轶十七竟然如此轻易就被降噩说动,可厉千尘心知肚明,轶十七是关心则乱,却不能让降噩钻了空子。
轶十七打水的功夫,厉千尘冷漠的注视着降噩,警告道:“在我面前,收起你那套鬼域技俩!二楼的尸气不止伽蓝香这么简单,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耽搁那么长时间,是吞噬了一具活尸!”
降噩登时冷汗直冒,挤出一抹笑脸说:“九爷火眼金睛,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二楼确实有一具借尸还魂的活尸,并且正是周延闻!”
厉千尘眸光一闪,心中暗道,博庐果然没那么简单,可紧接着降噩便说:“九爷,周延闻的躯壳是周宜景的,可里面的灵魂却是王延闻。”
“嗯?”灵魂是王延闻,那不就是说,周延闻从一开始就是王延闻吗?厉千尘脑海中千思万绪转瞬即逝,立刻便想清楚其中原委,“原来真相竟是这样……周延闻的事你不要再和十七提起。”
“是,九爷放心,我肯定不会说。”
“拿人手短,降噩,好处你已经得到了,待会儿你最好老老实实办事。”
“是,九爷放心吧。”
降噩可通过吸收阴魂魂力恢复元气,这也是为什么被风奇重伤后,短短数日就能重新恢复,它是吸收了冯珉馨的魂力。
降噩答应的轻巧,可厉千尘还是不放心,斟酌一下,决定给降噩下一剂猛药。
“我在十方客上百年,天公百妖的底细我清楚的很,那个‘柳’字全名是叫柳公卿吧?”
降噩瞬间脸色大变,杀机毕露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曾三下冥界,柳公卿是否转世,若是转世,转世在何处,我比你更清楚!”
“他现在何处?告诉我!”
柳公卿就是降噩的劫,也是它的心结,为此它不惜等了上千年,在这个纷扰阴暗的世界中,它只能算是苟活,苟延残喘,这个人间不值得,它贪恋的从来不是人界而是人界的一个人。
为等这个人,它已经算不得是一只妖,沾染了人的肮脏气味,妖气逐渐淡去,放弃作为妖的尊严,沦为人的奴隶,只为继续苦苦等待、追寻。
“他还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我会让你们重逢,但现在不能告诉你他在哪儿,世间有法度,冥冥之中有造化,时机到了,你会见到他,我允诺,等你们重逢之际,还你自由身。”
面对降噩的胁迫,厉千尘古井无波,他不是为了要挟降噩充当他的打手才不肯吐露,他说的是实情,人界还是冥界,不论是哪个维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时机未到得不偿失。
降噩盯着厉千尘的眼睛,作为镜妖,它天生狡诈多变,有着两幅面孔,它从不信人,但厉千尘的话,它不得不信,这个男人给了它两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