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闲紧紧地抱了许久,直到夏惜晴想要推开他时,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在午后的阳光里,杨闲一直盯着夏惜晴的脸,看了许久许久,终于,夏惜晴道:“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杨闲的泪缓缓地流下来,“有花,有一整个桃花林的花。”
杨闲一边流着泪,一边拉住夏惜晴的手,直接下了武阳山,不知去了哪里。
树下,梅逍还在树影儿里睡得香甜,梦中不知见到了什么人,喃喃地呓语道:“这是谁呀……”
太阳渐渐西斜,午后的阳光已经褪去了不少,梅逍这才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抬头看向杨闲的轮椅,吓了一跳,杨闲这家伙去哪了?
梅逍和武阳的师兄弟们找遍了整个武阳山,都没有看到杨闲的身影,仿佛杨闲在武阳山上凭空蒸发了一般。
武阳是个千人大派,不会因为失去了一个普通弟子就停止了运转,即便这个弟子是之后要掌门的人选也一样。武阳照常运转,梅逍和伊翊几人也到了离开武阳山的时候,如今,没有比尽快地成长起来更迫切的事情了,杨闲又失踪了,如今的武阳殿比以往更加需要梅逍变强,尤其是心理上。所以,他需要快一点,更快一点。
再一次出山历练的地点,梅逍选择在了雪域。这里是苏珽第一次发现暗殇阁踪迹的地方,也是梅逍真正意义上踏入江湖的地方,不仅如此,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其余四国多多少少都与暗殇阁有一些关系,只有雪域,几人还没有去深入的了解过,这一次的出山,几人想调查一下雪域深处是否也存在暗殇阁的势力,好早做准备。
一行五人之中,忽然缺少了杨闲这个可靠的朋友,梅逍感到心中似乎空落落的,像是最重要的什么东西被割去了一块,变得不再完美了。
这一次,要去的是秦枫的故乡,他也已经许久没有回去了,虽然秦枫对雪域没有什么感情,也不想回到那个隐藏了十分悲伤的回忆的地方,但是,因为朋友们要去,最熟悉雪域的他也义不容辞的做起了向导。因为除了秦枫,没有人去过雪域的核心地区,没有人见过雪域的任何一座城池。
梅逍也曾对此事好奇过,也问过秦枫:“为什么我们虽然去过雪域,但是一座城池都没有见过?其他国家的城池却都很好找啊。”
秦枫微微一笑,“虽然雪域的朝廷不怎么样,但是雪域要灭亡,确实还很难呢。”
梅逍继续问:“是因为找不到吗?”
秦枫点点头:“雪域的城池,它们的建造之地都是极其隐蔽的,每一个城池的百姓几乎一辈子都生存在一个城池里,不知道外面的城池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很难造反啊。”
梅逍有些疑惑,“那粮食和物资之类的怎么送到城中啊?这样下去不会有人饿死吗?”
秦枫道:“这些事朝廷会有专人来做,百姓只需要待在城池里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以了。”
梅逍继续问:“都做些什么事情呢?”
秦枫道:“一般都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差事,祖上是当兵的,那后代就都是当兵的,祖上是木匠,那后代就都是木匠,很简单。”
梅逍摇了摇头:“都是好奇怪的规矩啊!这么严苛的限制,难道不会有人违反吗?就这样限制一辈子?”
秦枫道:“违反限制也要有能力啊,以雪域风雪的猛烈程度,一般人出城不到十里,就会冻死在城外了,而十里的距离,并不足以让任何一座城池的人到达另一个城池,所以,很少会有人这么做。”
梅逍又问:“那当初你和那些欺压你的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也不在城中啊?”
秦枫有些生气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说着,作势要把手边刚刚烧开的水泼到梅逍的身上,梅逍见势不妙,迅速跑开了,话题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但是,梅逍也大概把雪域的情况弄明白了,雪域这种情况,虽不禁止入境,但出去可谓是难上加难,即便是他们这些练武之人,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毫发无损地从一座城池准确地找到另一座城池。
就在众人担心的时候,秦枫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武功的事我不行,但是在雪域,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秦枫的微笑总是具有让人信服的神奇力量,即便他并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让人畏惧的手段,也给不了别人安全感,却总是能让人莫名的信任他。
就这样,在秦枫的保证下,一行四人出发了,一路都是梅逍当初曾走过的地方,与苏珽一起并肩作战的雪原,战斗的痕迹早已被常年的风雪掩盖,消失在了大地的记忆之中。剿灭暗殇阁分部时的小村落,也已经久无人居住,屋内早已灌满了雪,已经快与广袤的雪原融为一体了。
时间,看不见摸不着,却在悄然之间把一切发生过的事情的痕迹抹平,知道没有人和物品记得。无论早晚,时间总会抹平一切的,什么也不会留下。
梅逍看着四周荒废的屋子,不禁感慨,也许再过个几十上百年,这里早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也已经不存在了,到时候,谁还会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谁还会记得江湖上发生过什么?谁还会记得有没有人到过这里,这里的人又上演了怎样悲壮的故事呢?
梅逍还记得当初见到的第一个暗殇阁副阁主,那是一个怪异的男人,粉色的衣裳,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香气,同时也令人恐惧的一个人,但是,令梅逍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为了与某个人的情义才来到这里的。
就是在这里,梅逍思考了人性是什么,感受到了即便是最邪恶的人,心中也会有善良的一面。梅逍也不再轻易地剥夺人的生命,他觉得,有善良一面的人的生命不能够随意地被剥夺。
但是,在看了杨闲在雪山上的表现后梅逍有些动摇了,显然,杨闲的处事方式更符合罗逸和苏珽对成长二字的定义。这段时间,梅逍一直在想,成长,就是要为了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牺牲挡在面前的所有人吗?
梅逍自认为做不到。
值得一提的是,众人在路上还遇见了当初秦枫居住的屋子,那里也早已被风雪掩埋了大半,但门前还有很多马蹄印的痕迹,显示着还有人最近来过这里,而且人还不少。
梅逍半开玩笑地道:“不会是那群地痞流氓吧?如果真的是他们,我倒要佩服他们的耐心了。”
秦枫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几人正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回忆着过往的趣事,没有察觉到远处风雪呼啸之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马蹄声响,随后,马蹄声响越来越近,众人才向声响处看去,发现是一群人,骑在马上向这边跑来。
那群人越来越近,梅逍等人渐渐看清了几人的面孔,正是当初的那些殴打秦枫,还向他要钱的壮汉。
秦枫站在原地,并没有惧怕的神色,也没有要梅逍等人帮忙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几骑马,和马上那些凶神恶煞的人。
那些人看到以往空无一人,且已经要被风雪埋没了的屋子前面竟然有人,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便认出了站在其中的秦枫。
领头的大汉鞭捎一指秦枫:“狗杂种,你还知道回来?”
秦枫笑道:“多谢关心,我回来了,而且是真正的回来!”
壮汉惊奇地看了看秦枫,道:“你要回去?算了吧,就你?送死还差不多,还是让我来为你认清现实吧!”
说着,壮汉带着手下跳下马来,向秦枫靠拢过去,看起来还要像从前一样痛扁她一顿。
秦枫悄然用手势制止了梅逍等人想要帮他的动作,仍然微笑着站在那里,拒绝帮助,也没有躲闪。
壮汉们接近了秦枫,秦枫笑道:“在朋友面前挨打有些丢脸呢,这可不行啊!”
秦枫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鼓捣了一阵,谁也没有看清他做了些什么,只见他一甩袖子,身前的一群壮汉像是木雕泥塑一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眼中带着惊恐的神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招,别人不知道,伊翊可是最懂的,当初,她悄悄杀掉那名暗殇阁副阁主,用的就是与秦枫这一次类似的招数。但不同的是,秦枫并没有杀掉这些壮汉。
秦枫看着他们身后那群经过了特殊培育的马匹,每一匹马都十分强壮且通人性,它们一边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的主人,又仿佛是在害怕什么一般不敢上前。
秦枫笑了笑,走到那名头领的马前,抚摸着这匹马的鬃毛,摸着摸着,这匹马竟然跪在秦枫的面前,低下头,做出了一副臣服的姿势,它身后的所有马也跟着一起跪下了,秦枫见此情景,微笑道,“我不会带走你们的,你们的主人还是他们,我也不会伤害他们,这一点你们放心,还有,我需要你们卧在你们各自主人的身边,为他们取暖,以免他们在动不了的这段时间被冻死,现在去吧!”
群马像是听懂了秦枫的话,纷纷听话地来到了各自主人的身边,乖乖地卧下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已经让后面的几位惊了个目瞪口呆,尤其是梅逍,他之前亲眼见到了秦枫被这群土匪揍得有多惨,但当时,他并没有还手,当时的梅逍还以为他并没有还手的能力,如今看来,秦枫不仅有还手的能力,甚至还可以赢得很漂亮,即便他不去滇鹰谷学习毒术,就凭他控制这些马匹的能力,这群土匪就赢不了他。
梅逍的心中又带上了一个大大的疑问,明明有能力还手,那之前的秦枫为什么不还手?
收拾了那群土匪,众人继续跟着秦枫向前进发,过了秦枫的小屋,前方的风雪更大了,风吹着地上的积雪,与沙漠的景致一般无二,雪粒砸在众人的脸上,针扎一般疼,这一下,让众人又一次想起了在雪山上那种噩梦一般的时候。
但好在,众人并没有走多少长时间,秦枫便停在了风雪之中,单薄的背影坚定地屹立着,道:“我们应该到了。”
众人向四下看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哪怕是一块砖,梅逍有些疑惑地问:“到哪里了?城池在哪里?”
秦枫微微一笑,“不远了!”
说着,秦枫向前紧走两步,伸出手一模,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秦枫道:“跟紧我!”
众人上前仔细一看,只见这座城的城墙似乎是用冰块建成的,完美地模仿了风雪的样子,如果不是有秦枫带路,众人根本看不到这座城池,即便是幸运地撞到了城墙,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找到城门。
秦枫微微一笑,把他们迎进了大门:“欢迎来到雪域,神州五国最神秘的国家!”
众人向城中一看,只见城中的人们牵着或是骑着各类奇珍异兽,兽类甚至比人还要多,城中的街道也异常宽阔,像是专供兽类行走的大道。
梅逍向前一望,只见街道上走着的兽类,普通一点的有白色的老虎,火红色的兔子;特殊一点的有全身都长着像火一般长毛的马,有身上布满鳞片的大狗,甚至还有六只手臂的白猿,都是从前从未见过的兽类。
除了秦枫,众人都被这些异兽迷住了,纷纷双眼放光,想要拥有一只。
连小青也从梅逍的袖筒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满大街的异兽,慢慢地吐着舌头。
秦枫微微一笑,只咳了一声,全城的异兽纷纷骚动起来,向着秦枫的方向虔诚的跪下,有些异兽还低低地呜咽着,似乎是在虔诚的朝拜着他们的王,无论他们的主人如何鞭打,这些异兽仍然坚定不移地向着秦枫跪下,全城异兽整整齐齐,没有一只肯从地上站起来。
秦枫微微一笑:“起来吧,我只是回来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