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春去秋来,总似在不经意之间。
这半年中,琼州的发展可谓是蒸蒸日上,百姓们丰衣足食,岁月更是一片向好。
在齐誉看来,这半年的收获确实甚丰。
细说如下:
首先是关于教育这块,由于大兴文教的政策刺激,传统读书人的学习热情大幅攀升,仅仅这一科,就有一百多位新秀才脱颖而出,可谓是人才济济。孙暴曾为此感叹说,像这种喷薄而出的现象,已经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商业这块发展地也相当不错,除了香料买卖依旧昌盛之外,万金油和服装的贸易通道也都全面打开了。据户房经承谭俊彦说,州府的税收数月连创新高,再不用担心财政赤字的问题了。
最令人欣喜的还要当属军工制造,经过这一年多来的不懈努力,琼州的整体军事实力已得大幅提升。细了说,现已有大型水面战舰五艘,中小型护卫舰三十余艘,可以配备出五个小型的综合战斗群。火枪和火炮的生产也从未停止过,据马汉私下透漏,机密兵器库里的火器已经堆积到一人多高了。
再说就是民生这块了。
由孟岚山全权负责的琼州医院目前不仅运行正常,还初具了一些规模,这里所说的规模主要是指人才方面。在今年年初时,他不惜厚着老脸,‘返聘’来了几位前太医院的同僚,继而组成了雏形的医疗团队。此外,他还培养出了以孙巧云为代表的年轻一代的新郎中。
很快,医院造福于民好处就显现出来了,百姓们花小钱却看大病,再也不用担心病无所依的问题了。为此,还有一些老人说起了调侃的话:世人常言,只有养儿才能防老,如今来看,即使膝下没有男丁,也没有太大的养老压力了……
这就是普惠医疗带来的幸福感,花不了多少钱的。
除了以上之外,基础设施建设也开展地有序不乱,这种顺利既得益于财政的充裕,还享受到了人才的反哺,属于是两层因素叠加的结果。尤其是关于人才这块,自打理工学院开设了践习课之后,这些学子便走出校门深入到了社会的各个角落之中,积极地参与各类建设,其带动作用非常明显。
以至于在日常中经常可以看到,一些上了岁数的老工匠竟然对着几个年轻的学院学子虚心请教,并还尊称对方一声师傅。
不过,这种现象就让府学里的那群儒生们有些牙酸了:屁大点的孩子,也敢妄居是师傅,我呸!
综上可见,琼州目前的发展已进入了高增长时期,几乎每天每时,都能以肉眼可见瞅到发生的变化,着实令人欣喜。
众官吏无不心感喜悦,唯独齐誉有些淡淡的忧心。
他又在忧下东洋的船队。
算算时间,这一行人也离去了大半年之久了,也不知现在进行地顺利与否。
除了船队之外,他还忧心着另外两件事情的结果。
在殷俊离琼返京时,曾委托他代为转呈自己的两道奏章,以达圣听。
第一道,依旧还是力谏陛下自主发展军工产业,千万莫从洋
人手里采买火器,以免被人掐住七寸,未来受制于人。
第二道,一定要高度注意隔海相望的扶桑国的经济发展以及军事动向,对于这个充满暴力基因的国度,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
除了这两件要事之外,齐誉还委托殷俊顺路帮自己捎去了两封个人书信。
其中一封是给表弟周春生一家的,时下阔别已久,思念正殷,尤以二舅母为甚,也不知她老人家的身体是否安泰,在京城过得习惯了没有。
第二封信,是写给当年在京城写时认识二熊的,即熊大和熊二。给他们去信的目的,主要是想把他们挖来琼州置办报业。在信中,自己可以是画了一个巨大的饼,能不能把他们俩给忽悠来那就不知道了。
在以上的这些事情当中,最令齐誉在意的乃是两大国事。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会不会听自己的谏言呢?
事实上,皇帝只听了一半。
即:一个表示认可,一个表示否定。
先说否定这块。
虽说殷俊仗义执言,但依旧没能说动天子以及那几位既得利益者的朝臣,最终,火器的采买还是要向佛郎机国的商人下去了定金。
这……要不要弹劾这一众大员?
钟义首辅忙给女婿使了个眼色并摇了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冲动再谏,此事牵扯众多,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之下切莫妄动。
不过,对于警惕扶桑国的谏言,皇帝倒是十分认可,他就是基于这方面的考量,才定下了‘东防’的国策,意思就是,倭患还殷鉴不远,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傍晚时,皇帝离开钦安殿,悠悠然地走去了后宫处。
他的手里,还拿着齐誉的那两道奏章。
一炉龙麝锦帷傍,屏掩映,烛荧煌。
这室内香气缭绕,青烟氤氲,徜徉着令人心醉的旖旎风情。
“呵呵,齐爱卿也真是的,他拿着知府的俸禄,却操着宰相的心,难道忘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皇帝伸手接过皇后奉上来的茗茶后,轻笑着说道。
“哦?那个不肖又惹陛下生气了?”
说罢,皇后便拂了拂自己的燕居冠服款款而坐,端得是倾国倾城之姿,持得是母仪天下之容,只是举手顿足地一颦一笑,就足以让百花为之失色。
皇帝闻言淡淡一笑,道:“生他的气?那倒不至于。”他话音一转,又道:“梓童,你总是呼齐爱卿为不肖,莫非对他有什么偏见?在朕看来,他这人虽然有些滑稽胡闹,但也颇有几分忠心。”
这话里的胡闹乃是特指那身旗袍。
虽说那件衣衫算不得难看,但实在太过‘单薄’,即使是民风开放的盛唐,也没这一类的贴身衣裳。好在皇后大度,没有与之计较,最后还含糊了一句‘别具匠心’以做褒奖。
皇后婉然一笑,说道:“不是臣妾对他有偏见,而是陛下对他有偏袒。”
“偏袒?朕有吗?”皇帝一怔,奇道。
“有的有的,而且还不止
一次呢……陛下还记不记得在为太子时,去山东找臣妾索画的事?那天,我曾拿出来一幅油彩画,让您评判比我画得如何,您当时却说,兴言先生的绘画造诣远在臣妾之上,您说说,这不是偏袒又是什么?”皇后眼睛闪闪,佯有薄怨地说道。
似乎是受到了这席话的感染,皇帝也随之掉进了往昔的回忆里。
犹记得,那是自己登基前的那一年,在去山东一带游玩的时候,意外地巧遇了现在的皇后苏琉,并且还深深地迷恋上了她。由于此女爱好丹青,而自己又精研此道,故而,俩人最喜欢在一起讨论天下名作。
至于她取出来的那幅画,却是齐誉当时的作品,如果所记不错的话,那画的风格偏重于写实,其内容非常形象地描绘出了蝗灾过后的荒凉感,称得上是有意义的佳作。而自己当时以事论事,做出肯定,并不是出于刻意地偏袒。
若不是因为这幅画,自己也不会怀着好奇去了永川,也不会有机会认识到齐誉本人,更不会借着当时的势除掉永川王。
良久后,皇帝才恍过神来,笑道:“朕听人说,梓童在来京的路上,曾绕了个弯转去了永川府,那一行,可在齐誉的家里搜出了什么佳画?”
皇后却是失望地摇了摇头,道:“并没有,他那家里空空如也,别说是画作了,连个装裱的书法字墨都没见着,白白跑了一趟。”一顿,她又正色说道:“其实,臣妾去他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搜罗墨宝,而是听说他在早些年时曾创作了一幅《一统江山》图,臣妾就是想过去看看,在他的家里到底有没有这幅不臣之作。”
关于齐誉创作《一统江山》图的说法,确有一些传言,但是,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不足采信。
齐爱卿有不臣之心?
应该不至于!
要知道,在燕王试图谋害自己时,可是他不惧安危,奋命护驾,替自己挡下来那一劫。如此忠心护主之臣,怎么可能会有二心呢?
此外,内卫对他的反馈也很中规中矩,黄飞只说他颇具胆色,此外无他。只有冷晴评价他有鲲鹏之姿,令朕做些设防。为此,自己还专派吴晚荣去了一趟琼州,然而暗察的结果还是一样,齐誉并没有什么异动。
皇帝颔首一笑,道:“梓童,你莫不是真认为齐誉身怀不轨之心?”
从朝纲的原则上来说,后宫的嫔妃是严禁议论朝臣的,但是,苏皇后除外。
为什么呢?
在皇帝的印象里,皇后苏琉属于是甚具慧眼的人,绝不是那种深闺小女。
这么说也是有事实依据的。
是的,在那次御驾亲征兵发山东时,自己就是采纳了她的‘围而不打’的建议,才成功地活捉到了乐安城的燕王。
皇后摇头一笑,道:“他有没有不臣之心,臣妾确实不知,但是,他绝不是什么平庸之辈。陛下可不要忘了,咱们李家的燕王和庸王都是‘栽’在了他的手里,所以,此人不可太过重用。”而后她话音一转,又道:“依臣妾之见,不如让他这辈子老死在琼州府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