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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九章 阶级

双生花开落 苍洛 3562 2022-01-03 11:51

  身后一股力量拽住我,把我往后拉,唐欣手掌带起的狂风在我脸上飞驰而过。我身形不稳,踉跄后倒,倒在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抬头一看,是太子,他右臂环绕在我的脖子后面,五指紧贴我的肩膀,眉头紧皱,脸色发黑,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唐欣,你再敢在我面前动手试试!”

  唐欣毫无惧意,反而被激起了更大的愤怒:“殿下,听你的意思,我躲着你就可以动手了是么?于思梅是唐府的下人,是我唐欣的奴才,我早教训过她了。殿下,你不知道,她脸肿起来的时候更好看,更迷人。我猜你已经见过了吧。你如果喜欢的话,不如现在就在我面前带走她。”

  “唐欣,我看你是……”太子紧咬牙关,我隐约听到他关节摩擦的声音。他抓着我肩膀的手指更加用力,像是要插入我的身体一样,而他对此毫无感觉。一股恐惧的寒气笼罩着我,太子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唐欣,你别说这些气话。这不值得。”说话的是祁充,不知何时,他已经到了唐欣跟前,挡在她和太子之间。

  唐欣想也没想,直接一巴掌又挥向祁充:“祁充,你算哪根葱,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祁充稳稳地抓住唐欣的手腕,脸上闪过刹那复杂的情绪:“唐欣,这里是我家。”

  唐欣抽出手腕,剧烈起伏的胸脯逐渐平静。太子手上的力道稍减,脸色有了好转。

  我立刻挣脱太子,低着头回到唐欣身边,轻声说:“唐欣,我们先回去。”

  唐欣至始至终没有看我,目光一直停留在太子眉宇之间,语气平淡而有力:“四皇子殿下,我知道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我不管你在意谁,喜欢谁,但你不能对于思梅好。你可以将你的痴情,你的温存宣泄在任何人身上。只是如果你需要我的真心,需要我的拥护,那么那人唯独不能是于思梅。”

  第二天一早,唐欣带着我来到刁青这里,想问下郑成的情况,没想到又见到了祁充。

  唐欣昨日在祁府受的气还没消解,这会儿毫不留情地直接冲他吼:“祁充,你还有胆到这里来。这里可不是你祁大公子的地盘了,我可不会再给你面子。”

  祁充完全不受唐欣的影响,很是淡定:“四皇子引荐了郑成到京城学馆读书,郑成这会儿已经在学馆了。”

  唐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骂,又听祁充说:“除了郑成,还有几个寻常人家的读书人。昨日四皇子来找我,就是找我商量要引荐的人的名单。”

  唐欣噎了一下,诚恳地问:“为什么?”

  “大周开朝三百余年,国祚绵长,贵族门阀不断扩张,早已成为皇帝心患。然而朝中大臣盘根错节,高门大户环环相扣,要想削弱贵胄势力,促成各方平衡,并非易事。增大科举取仕,提拔寒门士子,让平民百姓也可以不论出身只靠才能为大周尽忠尽力,是稳定人心、延续国运之肯綮。”

  唐欣眨了眨眼:“你说简单点,我听不大懂。”

  祁充想了想,说:“如今朝中大臣大多支持大皇子成为储君,除了长幼之制以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大皇子背后是一众绵延多年的皇亲国戚和名门望族。他们结党营私,不遗余力地铲除异己,让寒门士族难有出头之日。皇帝偏爱四皇子,想立他为储君,四皇子自然就成为了这些人的眼中钉。四皇子必须培养自己的势力与之抗衡,否则,不止四皇子自己身处险境,臃肿交错的宗族更会成为大周的累赘,带来更大的祸患。当然,打破门第,断绝累世公卿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只是,若四皇子无此决心和魄力,皇帝也不敢真为了他对抗一众大臣。”

  唐欣又眨了眨眼,说:“我还是听不太懂。但你不就是想说,四皇子把郑成送到京城学馆去读书,并不是因为于思梅。郑成作为盘泥族人却能被四皇子寄予厚望,能给天下读书人信心,也是对朝中出身不好的官员一丝安慰。”

  “差不多是这样,你明白就好。”

  没想到唐欣还是没消气,又破口大骂:“如果是这样,那四皇子为什么不亲自来跟我解释!不对,昨晚在祁府,他就可以把这话说清楚,为什么不说!他根本就看不起我,他觉得我懂不了他,他心里只有,只有……是不是他怕我刁难于思梅,让你来和我解释?你让他自己来和我说!”

  祁充瞬间脸色阴沉下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说:“唐欣,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你能理解四皇子现在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吗?你知道他每做一个决定承担了多大的压力,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吗?你以为他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地位,自己的安危吗?你能想到他一旦失败,下场会多么悲惨吗?”

  唐欣被气势汹汹的祁充说的脸色涨红,左顾右盼。

  我连忙上前,说:“祁大人,谢谢你如此信任我们,把其中关节真诚相告。我们盘泥族地位低下,人微言轻,但如果你和四皇子殿下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责无旁贷,鼎力相助。”

  祁充脸色总算恢复,说:“于姑娘言重了。郑成独自在学馆读书,想必一定会处处受到轻视和刁难。这本是四皇子一人的意愿,事先没有征得你与族人的同意。日后郑成若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也请你不吝相告。”

  “恩。”

  我和刁青很担忧郑成在学馆读书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遇到太大阻碍。一来,跟郑成一起入学的,还有受太子引荐从大周各地前来京城的青年才俊。作为同样被高门大户子弟欺负的对象,郑成和他们很快成为好友,也算是同心协力度过难关。二来,早就在学馆读书的元礼对郑成格外照顾,这让郑成受宠若惊,本来对元礼的一厢怨气也烟消云散。

  郑成是学馆里弟子最差的一批学生。好在弘文书院对他的拒绝激发了他一腔斗志,他每日挑灯夜读到深夜,不见有闲暇懈怠的时候。有时从学馆回来前还要先去趟元礼家,向他虚心讨教,与他切磋学问。

  这天,我正在唐府无所事事。余晓东找上门来,说郑成与学馆同学在酒馆聚会,居然喝的酩酊大醉。她一个人没办法照顾,让我一起去接他回家。我向唐欣说明此事,独自跟着余晓东来到一处偏僻简陋的酒馆。

  酒馆里只有一桌客人,几个素色布衣的文人醉醺醺地趴在桌上,不省人事,郑成也在其中。另外还有几人两颊红晕,但好歹能撑着桌面立起上身。他们兴奋地大声交谈,不时地举杯,畅快地一饮而尽。

  余晓东连忙去搀扶郑成,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郑成闭着眼嘟囔几句,扭过头又昏睡过去。我在角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望着窗外出神。我忘记我的坚持和决心,朝他走过了过去。

  “殿下,没想到你也在这儿。”我说。

  太子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恩。他们都是由我引荐进入学馆读书。我马上要离开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临走时嘱托他们几句。”

  “你要出远门?去哪里?”我脱口惊呼,又立刻埋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殿下,是我唐突了。”

  太子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身后传来郑成含糊不清的声音,看来余晓东快要叫醒他了。

  我定了定神,又说:“殿下,郑成进学馆的事我一直没机会向你道谢。你还一直这么上心,特地参与他们的聚会。你不用担心郑成,我会看好他,不会让他惹出是非的。”

  太子突然格外认真地看向我,眼中反射着窗外的柔光:“阿梅,我不担心郑成,我更担心你。你不是想好了回盘山吗?是不是唐欣拿刁青几人要挟你,不让你离开?”

  我一怔,呆呆地抬头,与他直直地对视。

  “你不用顾虑唐欣,她的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太子又说,“我不放心你留在唐府,你想做什么,我替你安排。”

  我迟疑一阵,缓缓说:“唐欣虽然性子古怪,但她有分寸。若不是她,刁青她们也无法在京城立足。我和刁青都很感激她。”

  “阿梅,是你给了你的族人另一种选择。”太子平淡地说完,又转头看向窗外,眉宇间愁云密布。

  我不想否认,顺着太子的目光也看向外面。窗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对面矗立着的高耸楼宇挡住了全部的视线。楼宇稀松平常,不值得长久的注视。可在它之后是什么呢。

  “阿梅,我这次离京,有心人将时刻在暗处虎视眈眈,就等着我犯错,等着我认输。”

  我知道太子并不是在向我抱怨,不是在寻求我的安慰。

  “殿下,祝你一路顺利。”

  “阿梅,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京城对你来说并非安生稳妥之地,不过我不会再劝你离开。我相信,在这里你能做到你想做的事,能实现你的心愿。”

  我俩依旧望着窗外乏善可陈的景色,心里盘算着我们各自选择的道路。等他回京,我们之间的距离或许会更加遥远。至少此刻,我们离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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