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夏心细如发,猜到对方有罢手的想法,暗自松了口气,己方二人不过初临血藏境,就算联手与之一战,怕也是不敌,而对方狂暴的火系脉力汹涌至极,胜算无形中又减去一分。
“先生想必初临奚山城,不知在下可有福气能招待先生来我府上稍坐休息?”
“邀请他去谁府上?我不会是耳屎塞满耳朵眼儿,听错了吧!”
杨春一脸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就连身后很远的围观群众都听的一清二楚。
“师姐!”
杨夏满脸无奈地想要解释,嘴巴刚张开又闭上,内心满是无力,他想避战,然而不通。
“别叫我师姐!我看不是我耳屎多,是你两只眼睛都被眼屎捂住了,就他这种鼻孔朝天、滥杀无辜的修士,我杀一百个都不嫌多,还想到我府上做客,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黄景不自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内心暗恼,目光在面前这两人间徘徊,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暗忖这两人是不是在演双簧,拖延时间。
就在此时,洪山在几名副将和刘洪的拱卫下疾步来到二人身旁,深情激愤却强行压制下来,凝重行礼道:“此獠脉力惊人,所幸有两位大人前来助阵,事关社稷安危,请务必将其捉拿,下官替枉死的将士们先行谢过!”
言毕,洪山环顾一圈已经化作焦炭、看不出模样的将士身影,慢慢将头盔摘下来,拎在左手,双眼犹如喷火死死盯着黄景,眼底瞬间充满了血丝,右手摁着腰间佩剑,突然间一声不吭朝着杨春单膝跪地。
“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杨春神情错愕,连忙上前搀扶。
两侧的副将以及身后近百将士见状,“哗啦哗啦”一阵铠甲碰撞的声音响起,也跟着跪下来,黑压压一片,沉闷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杨春彻底慌了神,洪山作为奚山司马署的高级将领,向司空署供奉委身下跪,这要是传到那些搬弄是非之人耳中,还不知道会编排出多少种剧本,她是搀这位也不是,搀那位也不是,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杨夏。
战场上的局势往往并不是人力所能完全掌控的,正如现在的状况,其实不仅杨春,就连杨夏与黄景,包括颜陌都没想到事态会演变成这等模样。
在黄景看来不过死几个人,可在洪山等将士看来,战场对阵彼此你来我往,死在哪里,那里就是归宿。
然而这位“苍夷余孽”仗着自己是修者大肆杀戮,身为司空署执法供奉却在那扯皮,如何能让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将士信服。
人们对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并不全是敬畏,当有一天凡人可以战胜修者,掀开那层神秘面纱后,终究会有人质问他们:同样是两只胳膊一张嘴,凭什么视我们如草芥?
杨夏行至洪山面前,收拢在袖中的手看不见模样,隔着袖纱搀起对方,洪山并未抗拒,顺势起身眼神坚定地凝视着对方。
“洪都统,你这又是何苦呢!”
“杨供奉,我等凡夫俗子比不得你们修者,面对超出我们想象的敌人,我们只有选择引颈待戮,此二人不擒,我就算收兵回营能够推卸责任,可却再无颜面对我身后的兄弟们,更何况那些惨死将士的家人。”洪山神情悲愤道。
“并非我不理解你,恰恰相反,我很理解你,也同情这些死者的遭遇。”
“那你为何还要对这凶徒视若罔闻?”
“那人绝非等闲之辈,何况对方是何身份我们到现在还不清楚,贸然相争恐会多生事端。”杨夏郑重道。
“此人身份我已查明,绰号“紫电惊鸿”,观他行径,定是苍夷余孽无疑!大人若畏惧不前可以明说,本都统就算今日战死城中,也不愿做那窝手藏尾之辈。”
洪山的言之凿凿让杨夏眉头不禁轻蹙,他对司马府这些颐指气使的官话很反感,但以己度人,自己如果站在洪山的角度面对这件事或许他们的态度会很相似。
宗周地界各宗各派高人名讳他也略知一二,“紫电惊鸿”这等名号毫不熟悉,看来也不是大门派之人。
略作犹豫间,旁边杨春急冲冲对洪山嚷道:“擒住那厮犹如探囊取物,还不赶紧让他们站起来。”
这边唠唠叨叨商量没完,那边黄景一面用脉力消弭颜陌体内的淤肿,一面与他轻声交谈。
“有一只精通变化的垩兽会对大周国不利?”
颜陌毕竟少年心性,听到“垩兽”字眼,震惊中掩饰不住他的好奇心。
“那只蛊雕在雪方人看来的确是怪物,然而在垩方却是一种非常强势的种族。”黄景解释道。
“前辈,您的意思是除了我们雪方还有其他的世界存在?”颜陌一脸诧异。
“那是当然,我在垩方那块地界整整蹉跎了三十年,直到昨日才脱困,那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别提多凄惨了。”
黄景一副记忆犹新的模样,只有颜陌在内心暗道难怪这位前辈嘴不饶人,看来那三十年是把他给憋坏了。
“那只垩兽长的什么样,很厉害么?”
“垩兽当然厉害,不过这只蛊雕身处雪方本就不正常,而且那家伙正在一秘处布局谋划,刚才那声巨响恐怕就是他们的进攻计划提前了,毂城此时应该已落入敌手。”
“前辈,连您也没有办法么?”颜陌也意识到事态严重。
“我能有什么办法,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恰逢其会,它的感知异常灵敏,所幸我这些年一直在跟它们打交道,对他们的习性有些熟悉,否则能不能在这里跟你聊天都说不准。”
黄景没有具体描述过程,但他的凝重的神色已经似乎说明了这段路程的险阻艰难。
“按照前辈的意思,毂城已经沦陷,奚山岂不是也很危险,您来这里应该也是与此事有关吧?”
“孩子,你说的不错,早些年徐院长与我曾有过一段结识,据我了解,他拥有一种尘世间极其罕见的特殊能力,而这种能力恰恰能够克制蛊雕的变化之术,原本我打算回到门派再去寻那厮麻烦,谁知道许院长竟然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死了,唉!就算不死又能如何,毂城已破,大乱将至,一切都来不及了。”
黄景言语中不胜唏嘘,一时间两人感慨万千,都对未来的形势表示担忧。
黄景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孩子,你叫颜陌吧,老夫问你,假如让你脱离凡尘步入修行界,去见识更加壮阔瑰丽的世界,你愿不愿意?”
“前辈,是像您一样拥有匪夷所思的能力么?”
“匪夷所思?哈哈!”
黄景不禁莞尔,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低落,喟叹一声,语气莫名。
“至道之精,窈窕冥冥!的确匪夷所思,勘不破伪神,修行界也一样脱离不了凡尘。”
“前辈所言,小子听不懂,不过我都用心记下了,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弄明白。”颜陌神色专注,掷地有声道。
“孺子可教啊!”
黄景不知为何,由衷地舒了一口气,结束了交谈,将视线转向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