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还是看错了曹颉。
曹颉是眼观鼻鼻观心,但是,他哪里知道曹颉的内心,有千万匹马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啊!曹颉有点懊丧,要是自己细心一点,周文是哪家驿站的驿丞,也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但偏偏,做惯了这个活儿的曹颉,一直就只看了腰牌的正面,而没有看背面的驿站机关和所属。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人想到要去看背面的资料。就像曹颉这么细致的一个人,也从来没有想到要把背面的资料翻过来研究一番。这么多年来,就根本没有出过事。验看文报袋嘛,只要看火漆、封蜡、箝印就够了。查对一下腰牌,有时候扫一眼也就行了,还真没有人翻过腰牌再看看的。无外乎就是最靠近的京师的一个驿站,山东的,河南的,再不就是河北的。
提塘署的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关于文报内容的处理。这些事,其实都是末节。
可是,没有想到,还就是末节出了大问题。
曹颉懊恼得不行了。
说话间,去元字号提塘署的巡捕回来了,回话说腰牌没有找到,找了又找,也还是没有找到。极有可能已经被周文毁了。
柯巴一听,火气就上来了:“没用的饭桶,让你们找个东西也找不着。我就知道你们找不着,不用脑子的家伙。待本官去找来,让你们看看,到时候,把你们的屁股打成八个瓣儿!”
说完,便回过头对曹颉说:“曹家兄弟,本官陪你回元字号提塘署吧!”
曹颉连忙说:“嗻!属下领命!”
随后,转过头来,对手下巡捕道:“将周文钉上大枷,送入牢房。待我回来后,移送刑部审查!”
说着一挥手,马上有人给柯巴下去牵马。
“给这位兄弟也找一匹马!”
接着,对站在一旁已经发呆的医官林西平说道:“林医官,你也退下回营吧!看来,你的医道还浅啊!我这步军巡捕营这里的差事,看来,你还真担不住啊!等我回来,我跟隆大人说,给我调个有用的来,你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吧!”
柯巴正在拔脚出大堂,曹颉道:“大人且慢,请稍等一下。”
说着,曹颉已经欺身经过周文身边。
就连周文也没有看到曹颉是怎么出手的,跪在堂前的周文,已经被曹颉点中了风池穴。
刚刚想要挣扎,曹颉回手又是不经意间手指拂过膻中穴,这就是封住了周文的气海。
这样,曹颉才来到柯巴身边,一揖道:“回大人,周文是个劲敌,我担心大人不在这里的时候,大枷也枷不住他,可能还会被他逃出生天。大人要安排好人手啊!”
柯巴一看,颔首道:“曹家兄弟虑事万全!”
曹颉并没有跟柯巴说自己已经封住了周文的穴道,更没有告诉柯巴,周文在十天半月当中,如果没有人帮他解穴,他想要自己冲破穴道是万难的。
柯巴当下将事情安排妥当,然后,对曹颉说:“曹兄弟,我们现在就过去?”
两人上了马,快马加鞭,又回到了元字号。
柯巴的亲随一路紧紧跟着。
早有人传话给元字号提塘署陆永发,两人到达元字号时,陆永发和李纯已在门口恭候了。
柯巴一下马,把缰绳递给身边巡捕,一边对陆永发说:“还是尽量找到腰牌。挖地三尺都要找到。”
停了停,又说:“这事,要办好啊!如果办不好,恐怕隆大人都要吃不起这问责的。有人胆敢冒充牛大人的脸孔,这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了!”
柯巴一句话,把陆永发一下子吓愣在了当场。
今天这是什么日头啊?怎么连隆大人都要吃不住,还要被问责?隆大人,隆科多大人,可是眼下的一品大员,九门提督大人啊!这有人冒充牛大人的事,隆大人都要吃不住?都要问责?
曹颉也是心下一惊。难道那位牛大人还有更深的背景?
柯巴一看,知道这两位爷都没有知晓牛钮大人的身份,于是便说:“好叫陆大人和曹兄弟知晓,这事儿吧,还真的大了去了。刚刚隆大人已经给小的捎话了,他已经亲自去牛大人府上提那袋文报袋了。还有,我也不瞒你们,这牛钮大人,其实大有来头。牛大人是我们当今圣上的大哥。尔等可能都只知道裕亲王才是我们圣上的兄长,其实,裕亲王是圣上的二哥,大哥就是这位牛钮,是我们的和亲王!”
这下轮到曹颉吃惊不已了,暗忖道:“天啦,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和亲王也牵扯进来了,这是要有大事情要发生啊!”
陆永发更是一听之下,一个趔趄,差点儿倒下。柯巴见状,连忙扶住他:“陆大人,你这是怎么啦?”
陆永发已经语无伦次了,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没……没……没啥!索大人,我们先找东西。既然这东西对隆大人如此重要,我们还是细细地寻找。曹兄弟,我们帮着寻找。”
当然,没有挖地三尺,便让柯巴给找到了。周文的腰牌竟然不是掉在地上,而是落在了大门上的横梁上。
柯巴一个纵跃,待靠近横梁时,一个掌风扫过,腰牌竟从横梁上掉落下来。
曹颉见状,这才明白,原来是周文被自己一脚螳螂腿踹翻倒飞的时候,自己竟然将周文的腰带给踢烂了。
好个柯巴啊,竟然是在大堂之上看到了周文的腰带已经断裂,便已经断定系在腰间的腰牌从腰带上滑脱,飞了出去。
曹颉暗里心惊,好在自己没有瞎编,倒是如实地说了自己的一记螳螂腿如何踢出的。至于这螳螂腿上,注入了什么力道,曹颉当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但这已经够了,柯巴一下子明白了,这一腿,把个周文踢飞时,竟震断了腰带。想想也就知道曹颉这一腿是如何抵得过万钧之力了。于是,他比划了一下,就比划出了腰牌如果滑脱,将会有一道如何抛出的线路。这么一比划,竟然,落点就在横梁之上。也果真就是大门上的横梁上找到了。
这柯巴,竟然如此聪明、神算。没有想到,步军巡捕营中,有这等人物!
你要让他手下的那些巡捕哪能想到这一点呢?他们注定是在地面上找,甚至会挖地三尺寻找。
他们肯定是角角落落全都找遍了。哪里想到天上会掉下周文的腰牌呢?
拿到腰牌后,柯巴便与陆永发、李纯和曹颉道别,并让三人放心,周文一案,他会移送刑部,由刑部亲自侦查。
三人连忙一起送柯巴大人出门。
四人走到门口,柯巴说:“几位爷留步。好叫几位爷知晓,隆大人那里,本官已经将消息传递了过去,隆大人也回了话,非常感谢元字号的几位爷,特别是感谢这位曹兄弟。隆大人让下官多多致意曹兄弟,请曹兄弟有空去大人那里走一趟。大人知道曹兄弟至今未有良驹,大人特地吩咐下官,将一匹西域敬奉皇家卫队的宝马,赠予曹兄。望曹兄万勿推辞!”
说完,柯巴朝门外候着的巡捕那里一挥手,一个巡捕牵来了一匹汗血马。
柯巴把缰绳递于曹颉,曹颉一脸惶恐,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一直梦想自己有一匹好马,没有想到,这一天,他竟然获得了隆科多大人的赠马。这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曹颉还在犹疑之中,那边陆永发发话了:“曹颉,既然隆大人厚爱,柯巴大人见赏,曹兄弟你就收下为是。我这里代你谢过索大人!同时也请索大人上复隆大人,下官等品秩太低,无法够得着隆大人说话。万请转达我们元定号提塘署上下人等的谢意!”
柯巴道:“二位不必客气。宝马赠英雄,也是应该的。其实,不瞒曹兄弟,刚刚在大堂之上,曹兄一手俊功夫,我是看出来了。何时到我们巡捕营里,给我们那帮没真本事的巡捕们传授一两手。我这里先代隆大人谢过曹兄弟!”
说完,没容得曹颉回话,柯巴便跃身上马,对三人一揖后,纵马而去。
曹颉呆立在当场。陆永发、李纯二人也陪着他一直注目着柯巴一行人渐行渐远。
直到柯巴没了影子,三人才回转身。
曹颉说:“陆大人,你看这匹马,小人不敢自专,还是给陆大人吧,以后就算作是我们元字号的坐骑!大家来来往往地也方便些。”
“这如何使得?隆大人指名道姓是给你的。如果让隆大人知道这匹宝马由元字号夺了,我陆永发的小命恐怕也难保了。曹兄弟,你就收着。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要有一匹马的。你也应该有一匹自己的马。英雄就该有一匹这样的宝马。这样,马料的事,兄弟不必担心,兄弟我自当为你全部代办好。你每天只管把马牵到署理正房后的马厩那里,我让人安排一个马位给兄弟就是!”
说完,陆永发便让人给马夫传话:“把马牵过去。加一个马位,好生照料。如果有闪失,当心我手下不会容情。”
曹颉将马交到陆永发手上后,便准备回甲号室了,没想到陆永发叫住了他。陆永发一脸笑容,弯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曹颉兄弟署理正堂说话。”
曹颉只得跟着二人去到了署理正堂。
哪知道三人一进到署理正堂,陆永发便示意李纯关上大门。
那里李纯甫一关上大门,陆永发便突然跪倒在曹颉面前,纳头便拜,同时嘴里齐声说道:“多谢曹兄弟救命之恩,今天若不是曹兄弟出手,我陆某小命休矣!”
李纯见陆永发跪了下来,也连忙跪下,口中感谢不迭!
曹颉连忙拉他们起来:“二位大人请起,快快请起,小人生受不起大人们的礼节,千万别折煞了小人!”
二人这才站起来,一边请曹颉看座,一边忙不迭地奉上香茶:“恩公无论如何要领受我二人的敬意!恩公不但救了我二人的命,也救了整个元字提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