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曹洛看完周瑾留给他的亲笔书信,便开始盯着眼前的地图发呆。
另一边床铺,魏无忌刚刚醒来,昨天的营中庆功宴,他替曹洛喝了太多酒水,直至正午才醒,此刻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
“洛哥,发什么呆呢?”魏无忌问道。
“大将军被主上急召而回了。”曹洛语速缓慢的说道。
“什么?”魏无忌一愣,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担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将军给我留了封信,今早便启程回建业了,昨夜叫我入帐,给了我一本兵法书籍。”曹洛将兵书递给魏无忌,目光依旧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地图,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
魏无忌接过兵书,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一页页的翻看着。
一旁的曹洛,将在将军大帐,自己顺势拜周瑾为师之事,还有四份金牌急召,周瑾下令将程丰捆绑,这一切昨夜所发生之事,对魏无忌细细道来。
魏无忌翻着曹洛递给他的兵法书册。这可是周瑾大将军亲自所书,刚翻开第一页,看到总论,魏无忌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等下,洛哥,你说最后一封急召上写的什么?”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的魏无忌,突然抬头,打断了曹洛。
“汝非吴人否?”
“不对。”魏无忌突然说道,同时将手中的兵法书册合上放到身侧案几。
“什么不对?”曹洛终于将发直的眼神从地图上移开,望向魏无忌。
魏无忌眉头一皱,眼珠轻转,片刻后,大声道,
“不对,我从一开始的判断就错了!”
这一声,声音略高,吓得曹洛一抖,“无忌,你说什么不对?”
魏无忌抬起头,看着曹洛,语速极快的说道,
“洛哥,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咱们该担心的不是之前周大将军的想法,而是主上啊!”
“你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以为,周大将军有不臣之心,想仿齐国赵印,现在看来,我完全想偏了。”魏无忌越说越快,心急之下,站了起来。
“只身返建业,还就带了两骑亲兵,营中诸将皆是不知?”
“洛哥,你看看这湖海大营,两路吴军在此集结,这是多少人马?多少辎重?十多万精兵强将,粮草足够数月之久。”
此刻的曹洛,听着魏无忌一边转圈圈,一边嘟嘟囔囔的话语,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一个大大的问号。
“无忌,你说这些...?有什么关系?”
“哎呀,洛哥!这十多万人马,小半年的粮草,而且对周大将军的调令言听计从,任其调动,这一支铁军,要是想反打建业,我吴国境内还有兵士能挡吗?靠那点镇海军吗?”
听着魏无忌的大不敬之言,曹洛满脸震惊。
“最初,我是顺着主上的思路看周大将军,主上为了防范周大将军,一面软禁大将军府的周氏族人,一面培养洛哥为首的这批新军,可是洛哥你想想,若大将军有赵印之心,凭着[汝非吴人否?]这几个字就,就被召回?”
“那主上为何如此做,大将军可是我大吴军中支柱,这不是自断手臂吗?”
“不对,不对,其中肯定有哪个关节,我没看到,我想不透。”
魏无忌满面焦急,开始在营帐中反复绕圈踱步,步伐越走越快,急切思虑之中,双手不停的抓挠这头顶。
“无忌,你轻点,头发再薅秃了...”曹洛听着魏无忌的嘟嘟囔囔,心中惴惴不安之感更加强烈,可是其中关节何在,就如同大雾行山,难见真容。
“洛哥,你拜周大将军为师这事,还谁知晓?”帐中画圈的魏无忌,突然停住脚步,张口问道。
“没人了,啊,还有大将军的家臣谋士,程丰。大将军还刻意嘱托了,昨夜之事,莫要再与人言。”
听完曹洛的回答,魏无忌面上神情一滞。
“莫与他人言?”
魏无忌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冲着曹洛,缓缓说道,
“洛哥,周大将军,虽是你半日师傅,可却是真的很看重你。连你的安危之事,大将军都盘算进去了。”
曹洛不是呆洛,听着魏无忌所言至此,恍然大悟。
“主上要对大将军不利?”曹洛急声问道。
“难说,即便不利,应该也不是性命之忧。”魏无忌挠了挠下巴,“毕竟周氏一族,在军中还是很有威望的。眼下这点我也想不通,大将军可是我吴军一面旗帜,主上这不是自断臂膀?”
“不行,这么干想不是事儿,我要返回建业。”曹洛说罢起身,就要出帐而去。
“洛哥!你冷静一下!军中无调令,随意出营,还是要返都,那可是谋逆大罪!”
身份互换,此刻的曹洛急的在帐中转圈,急了半天的魏无忌,坐下端起了茶杯,润了润喉咙。
“报!孙守书大将军召集,营中大帐议事!”
曹洛帐外,一名传令兵前来传信。
“这么快?孙将军竟然赶到湖海大营了?”
曹洛和魏无忌相互对视,皆是心中一惊。吴郑公的心机谋算,竟是提前布局如此之多。默契的对视之中,两人更是达成共识,必须返都建业,这有这样才能知晓,吴郑公为何如此之急的“自断臂膀”。
“参见大将军!”
主帐之中,上至诸位将军,下至各营营总,齐齐拜见新来接任大将军一职的孙守书。
一众将士,除了几位负责营防巡夜的将军昨夜未大醉,其余差不多都刚刚睡起,一个个脑袋昏沉,酒气未散,看着帅案之后坐着的孙守书,皆是满脸疑惑。
怎么一夜之间,周大将军,就变成了孙大将军?
上座之位的孙守书,四十余岁,四方端正的脸庞,双目微眯带笑,显得很是和善。
见帐中诸将已至,孙守书一捋颌下长须,开口道,
“诸将辛苦!此一战夺回湖海之地,乃是立不世之功!”
“此战大捷,主上已知,我大吴百姓,更是皆知!”
“诸将的犒劳行赏,已经在路上了!同时,特奉主上之命,召此役当中建功卓著的几位将军,返都建业,殿上听封!”
随后,孙守书起身,打开命书,照书宣读,点了八位将军之名。
“几位将军,若无他事,就请交出军符,尽快启程吧。”孙守书面目和善,言语之间有如春风拂面,让人心中自感舒适的同时,便依他所言行事了。
主上要将自己召回建业受赏听封,几位将军面上皆是大喜之色,带着还未醒的醉意,各自从怀中掏出军符交上。
“几位将军,军务交割后,就尽快启程吧,主上与众民,在建业等待诸位凯旋呢。”孙守书一一接过军符,与几位将军互行吴国军中之礼后,依旧满目带笑的说道。
“曹洛营总。”收好军符,孙守书接着开口道。
“末将在!”
“曹营总,主上对你很是关心,临行前特意嘱托我,额外准你与那几位小将,返乡省亲。也快去准备吧。”孙守书微笑着说道。
“谢主上赏赐!”曹洛心中一喜,正愁瞌睡没枕头,这就有枕头递上来,可突然又觉不安,这吴郑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孙将军!下官有事要报!”程丰出列道。
“哦?何事?请讲。”
“将军刚赶至湖海大营,前日战事恐有不知,如今脚下这湖海大营,乃是曹营总所破!曹营总仅率一营兵卒大败足有三、五倍之多的齐军,这营中的齐军大旗,更是被曹营总砍断,此等大功,还欲孙大将军上报!”程丰言罢,躬身行礼。
“哦?曹营总,还有如此大功?”
孙守书收起和蔼微笑,面上换上大惊神色,这真是出其所料,眼前曹洛,不过将将二十岁,竟能率,且仅率两千人马,攻陷齐军大营。
“此事当真?”
“末将可证!”
“其言属实,末将可证!”
接二连三,营中数位将军,一一出列相证。
“孙将军,诸位将领皆可证实,提前返都的周大将军亦可证也!”程丰再次出言而道。
曹洛此刻心中嘀咕,这程丰所言何意?这里明显有夸大的水分,自己是破营不假,可远未至攻陷的地步,更何况这齐军大旗,并非自己斩下。
眼见帐中数位将军出列相证,程丰又提及返都的周瑾,孙守书连忙大笑道,
“好!好样的!真是英雄出少年,主上果然慧眼如炬,识人之术非比寻常,曹营总之勇武和功勋,对的起主公的赏识,我这就上书请奏!”
孙守书说完,便快步走向案几,俯身手书起来。
曹洛只觉此事有些怪异,便欲向在案几后,快笔疾书的孙守书秉明情况。刚要开口,就看见了程丰向自己射来的目光,只见望向自己的程丰,眉头一紧一松,左眼快眨数下。
“这?”曹洛心想,程先生,这是让自己闭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先顺其之意吧,如此想来,曹洛便未发声。
这时,孙守书开口笑道,“各位将军,来,联名此书,共为曹营总请功!”说话间,孙守书满面微笑的望向曹洛。
曹洛赶忙冲其抱拳施礼,口中说道,“谢孙大将军!”
程丰率先签上大名,身后几位将军一一落笔。
曹洛再看这联名的几人,程丰不必多说,周瑾的家臣谋士,余下将军,如若未记错,这几位虽非周瑾家将,可在战场之上,或多或少受过周家之恩。
“程丰到底何计?”曹洛满心疑惑。